“好好感受你體內的能量,你要學會控製它。”


    閉著眼,一片漆黑裏,什麽也看不見。


    “試著去抓住它,而不是等它們來找你。”


    輕輕點頭,漆黑的眼中,有閃爍的藍色光點顆粒,慢慢具現化出形態,巴掌大小的光源,還在不斷地往外擴散著藍光的粒子,想象中的手隨著聲音的指揮慢慢去觸碰那抹光源,還沒等靠近,啪的一下,破碎消失。


    “我們再來一次,不急。”


    原本有些泄氣低沉的肩膀,聽著那道平淡又溫和的聲音,又重新受到鼓舞地直起來,再次閉上了眼睛,想象中的軀體在跟著聲音的指示一步一步重新操作著,慢慢感受著周身隱藏在黑暗裏的光點粒子。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那個堆滿電子設備雜亂的房間裏,悉心教導,認真學習,過著最平淡溫馨的生活。


    那是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唐玲慢慢睜開了眼,看見的是漆黑的天空。


    四下昏暗,隻看得見朦朧的迷宮的牆麵輪廓,還有纏繞在牆上的草葉鮮花,身下的是青草,有些容貌的草鑽進衣服裏,刺得光滑的皮膚有些疼,周圍很安靜,安靜得隻能聽見她微弱的幾乎停止的呼吸。


    唐玲試著動了動僵硬的手指,然後是手掌,最後是整個身體,手腳像是被捆上了千斤的重物,沉重得差點抬不起來,唐玲有些費力地坐起來,麵前是一群人,坐在各個角落,沉默不語,互相背過身,異常低迷的氣氛,沒人注意到她醒來。


    怎麽了?


    唐玲張開嘴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格外幹澀,有些艱難地分泌了些口水潤潤喉嚨,嗓子更像是被刀掛一樣痛,唐玲皺起眉,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影伸出手,輕輕碰了碰。


    “玲玲?你醒了啊。”


    唐勇感受到自己背後有股輕飄飄的力道推了推自己,他輕輕側過頭,看見原本熟睡的唐玲已經坐了起來,正睜著眼睛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唐勇看著唐玲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連忙打開背包拿出水瓶,扭開蓋子遞給唐玲。


    唐玲接過水杯,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甘甜的水滋潤了幹澀得快冒煙的喉嚨,終於不再生疼,舒適得讓唐玲微眯起眼,等放下水杯時,蓋上蓋子,再抬頭,所有人都轉過來盯著她,臉上全是沉痛的色彩。


    怎麽了?


    唐玲不解其他人為什麽會這麽看著自己,或者說,是看著她和身旁低著腦袋沉默的唐勇,唐玲覺得有些不安,她剛想要扯動唐勇的衣服詢問,突然發現了一些不同的地方。


    “爸爸,媽媽呢?”


    唐玲稚嫩的詢問聲讓低著腦袋的唐勇一震,其他人臉色更加難看,還帶著點憐憫,有些遺憾地歎著氣轉頭,而唐勇則是慢慢朝唐玲轉過身,抬起了頭,看向她。


    手電筒打開的燈光下,唐玲這才注意到,唐勇的樣子格外狼狽,衣服淩亂得像是在地上打了好多個滾,他的兩個眼睛裏紅血絲蔓延各處,眼尾紅得就像是被刀割出了血紅的口子,胡子拉紮,他整個人的身子弓著,像駝背的老人,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一夜衰老好多歲。


    “爸爸,不哭了。”


    唐玲伸出手指擦掉唐勇眼眶裏再一次噴湧而出的眼淚,輕聲安慰著,還沒怎麽擦去唐勇的淚水,唐玲整個人被唐勇緊緊抱住,父親高大的身體此時突然脆弱了許多,健壯的肩膀此時控製不住的抖動著,埋在她肩膀上的腦袋,傳來低聲壓抑的嗚咽,唐玲感覺到自己的肩膀的布料濕了大半。


    唐玲輕輕拍著唐勇的背,嘴上一直安慰著唐勇不哭,隻是她的聲音逐漸變得嘶啞,直至最後因為洶湧的酸澀和悲傷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唐玲的視線模糊,晶瑩的熱淚滾滾滑落,記憶裏的溫柔嗬護她,躺在草坪輕拍著她的身體,哼唱著搖籃曲的女人的身影,此刻變得清晰而陌生,她再也看不見。


    突然的,唐玲的心底開始升起了絕望的厭惡,她厭惡自己,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厭惡自己,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睡夢中感知到了危險,可是她被鋪天蓋地的睡意迷了眼,她如此心安理得地,將腦海裏的危險拋開,然後換了舒服的姿勢縮進邱燕玲的懷裏,汲取她懷裏的溫度,眷戀地沉眠,她放任了自己的疲憊,放任了自己在他們所有人身處危險時候洶湧的困意,這麽心安理得的放縱,然後再次睜眼,就隻剩下漆黑的天空,冰冷的草地,一群哀悼的人。


    她是殺死邱燕玲的罪魁禍首。


    唐玲不斷崩潰的心裏,這個念頭一步步擴大,唐玲陷入了自我厭棄的世界裏,以至於連唐勇離開了她的懷抱,朝著她詢問都聽不見。


    都是她的錯!是她放任了自己,是她明明知道周圍危險,卻還是閉了眼。死亡是靜悄悄的離開,所有人都見到了邱燕玲的離開,隻有她,在那個絕望的時候,還在舒服地呼呼大睡,做著一堆莫名其妙的夢,享受著夢境中和一個看不見的人朝夕相處的美好生活,然後帶著一睜眼就記不起來的美夢,還悠閑地喝了一大杯水,才姍姍來遲地迎接邱燕玲絕望的死別。


    “爸爸,都怪我,都是我……”唐玲抓住唐勇的衣服,崩潰地哭叫,她不停地朝著唐勇譴責自己的過錯,完全聽不進周圍人的勸慰,沉浸在了自我麻痹的厭惡的世界裏。


    “玲玲,不是你的錯!玲玲,不要怪自己!”


    再三呼喚的唐勇始終解除不了唐玲越發洶湧的情緒怪圈,他焦急得不知所措,妻子的離開已經是對他的重大打擊了,現在女兒要是再出什麽事,唐勇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啪!”


    身旁一道身影推開了唐勇,襲向唐玲,然後緊跟著,清脆的響聲,唐玲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的臉歪在一邊,有些懵,茫然地側著腦袋。陸商抬起的手還沒有收回去,他輕輕抓住唐玲的肩膀,蹲下來問道:“醒了嗎?”


    麵前的唐勇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陸商,唐玲的眼神逐漸清醒,她有些愣怔地點點頭,還沒怎麽反應過來,除了自己一邊的臉開始有些酥酥麻麻的痛,剛剛發生了什麽唐玲渾然不知。


    “醒了就好。不要去過分責備自己,很多事情都是應定的結局,不管你的過程在怎麽強加改變,它的結果依舊是那樣,親人的離去確實是件很悲傷的事情,但是眼下,我們更重要的是自己,該怎麽活著出去,這樣才能對得起他們的犧牲。”


    陸商冷靜地說著,隻是這其中的道理唐玲到底聽不聽得懂就不知道了,其實他更多的,是借著唐玲朝著身後的其他人說著,他們這群人都因為這場突然的犧牲而有些低迷和悲傷,畢竟是相處了這麽久的同伴,沒有恩怨,更多時候在互相幫助,可轉眼間,一個晚上,就再也看不見,其實除了為死去的隊友難過,更多的,其實是為接下來的路難過,這次是邱燕玲和王芳璐,那麽下一次呢?下一次死去的,又會是誰?


    這個童話迷宮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危險,那群棉花布料做的家夥,戰鬥力薄弱,可是勝在數量多和生命頑強,鮮少幾隻是被他們成功擊退以後不再重新站起來出擊的,不清楚他們的弱點,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將王芳璐和邱燕玲同化的,更不知道在這諾大迷宮裏,還會有什麽特別的怪物在等著他們,謎團重重,危機四伏,現在沒有哪裏是完全安穩的庇護所。


    也怪他,自以為隻要守夜就可以應對突發狀況,結果在那個節骨眼卻沒發現是隊伍內出現了轉折,私心想讓他們這群奔波逃命的人能稍微緩口氣,結果就這麽緩個氣的中途便出現了亂子。唐玲並不用自我譴責,真正該譴責的是他,自以為是的判斷,結果就這麽害了兩條命。


    陸商長歎一口氣,可是現在容不得他們再在這裏自我反思和哀悼亡魂,陸商揉了揉唐玲的腦袋,隨後站起來,朝著身後的同伴說道:“我們一定要帶著他們的希望活下去,一定要活著離開!”


    “接著走吧,我們要在規定時間內出去。至於嚴彥,他還沒醒,柳小姐,可能要辛苦你背一下他,其他人注意好前後方的突然襲擊,陸離,你跟著在唐玲身邊,保護好她。”


    重新拿起長刀,簡單安排了一下接下來的路線,陸商朝著柳如煙祝福了一句,拿著手電筒,一群人準備抬腳離開,陸商的衣服被人一扯,前進的步子頓住,他轉頭,是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唐玲,她麵容嚴肅,來不及擦掉臉上的髒汙,目光緊盯著前方的一個拐角。


    “怎麽了?”陸商問道。


    唐玲的臉色有了些變化,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緊張和戒備,帶著遷怒的陰狠地提醒著:“那邊,有東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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