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提出想見元清一麵,本以為不是難事,但元羅卻是麵露難色。


    “元兄,可是有什麽不方便?”


    元羅苦笑一聲:“倒不是不方便,隻是三叔此刻的狀態...”


    他長歎一聲,站起身:“顧兄,黃兄,你們隨我來看一眼便知道。”


    顧淵兩人此刻才發現,元羅那長長的袍子下麵,居然是光的。


    此前太過激動,全然沒有注意到。


    “元兄倒是當真豪放。”顧淵感歎一句。


    元羅豪放一笑:“讓顧兄見笑了,這段時日,倒是也長了些心性,加上一直無人拜訪,這才穿的邋遢。”


    他抱拳道:“顧兄,黃兄,在此刻稍等片刻,我去換身衣裳。”


    “自然。”


    元羅匆匆離去,留下顧淵、黃遜二人。


    黃遜還是一副失神樣子,不知是為了韶儀公主與元家三叔,還是因為顧淵說可以殺掉韶儀公主。


    他突然歎氣,站起身,垂著頭,在屋裏走來走去:“顧兄啊,我的好顧兄,今天可真是太刺激了。”


    “先是莫名其妙,聽八卦,聽流言,聽到我自己的頭上,然後你又告訴我你要做那麽大膽的事。”


    “唉,韶儀公主我自然會娶的,你可莫要做那大膽之事,公主府上,可是有仙人坐鎮的,你若是想要做什麽,必死無疑。”


    顧淵笑道:“放心吧,黃兄,我可不會自尋死路。”


    黃遜點點頭,卻是不再言語,看起來還是頗為苦惱。


    畢竟沒有誰,在知道自己可能要當接盤俠之後,還能開開心心沒心沒肺的大吃大喝。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元羅身穿一襲藍衣出現了,他的頭發也是梳理好了,此刻倒是與當初在豫章的模樣相同,隻是看著成熟多了。


    “顧兄,黃兄,隨我來。”


    “好。”


    三人一並,在偌大的元府內走過來一處處偏院,最終來到最為偏僻的角落小院子。


    這院子的大門,居然被粗大的鐵鏈鎖住,上麵還加了把巨大的銅鎖。


    “這便是我三叔的院子。”


    黃遜湊過去,扒拉著鎖鏈:“龜龜,這鎖弄的,怕是牢房都不用這種。”


    顧淵也是很疑惑,元清再怎麽說也是元家三爺,就算犯了大事,也不用這樣吧。


    元羅看著兩人好奇的神色,麵上泛起一絲苦澀:“這鎖鏈,其實是為了保護我們,也是為了保護三叔。”


    他移步到一旁,招手示意兩人過來:“看。”


    一個狗洞。


    也是被鐵框罩住了。


    “這裏,每日都會有仆人從這裏鑽進去,給三叔打理易容,然後再速速鑽回來,其他時候,沒人敢進去。”


    接著他又移動了幾步,來到溪水旁:“顧兄,你們再來看這,從這溪水流入院子的洞口向裏麵看,看看能看見什麽。”


    顧淵好奇的走過去,趴在地上,順著小溪往裏麵看,隨即眼神一直,差點失聲叫出來。


    一下拉住想要往裏瞅的黃遜:“黃兄,莫要看,都是骨頭,白骨,上麵還有牙印,看起來,不止是動物的,還有人的。”


    聽到顧淵這麽說,黃遜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元羅點點頭:“是啊,這裏最早先的一些人骨,便是不知道三叔變化,進去想要服侍他的無辜仆人與侍女。”


    “他吃人?”


    “什麽都吃,三叔已經...失去理智了,不,該說已經變成了邪魔,隻是沒有法力罷了。”


    “可是若是如此,那個狗洞,又是為什麽?”顧淵有些不理解。


    元羅解釋道:“每日的子時到醜時,三叔是正常的,會恢複成大家熟悉的三叔,其他時候,才是什麽都不知道,想要吃光眼前一切的邪魔。”


    又是子時到醜時?


    顧淵想起黃灤曾經說過,韶儀公主也是子時到醜時才會清醒了過來。


    他思考間,聽到黃遜發問:“元兄,這種情況,難道沒有請仙人來看看?”


    “自然是有的,隻是大部分仙人,一聽說是三叔,都會拒絕掉,雖然他們不是很在乎神朝,可也不會主動給皇室上眼藥,給自己找不痛快。”


    元羅繼續說道:“之後,爺爺花了大代價,請動了過去那位百花宗的長老來。”


    說到這裏的時候,黃遜用胳膊捅了捅顧淵的腰部,小聲念叨:“果然是百花宗,真是好生羨慕。”


    顧淵也是捅了捅黃遜,眼神示意他別插嘴,聽元羅繼續說。


    “但長老看了眼後隻是搖了搖頭,說她無能為力,便是離開了。”


    “之後爺爺有追問,長老最後才透露些情況,三叔是被無數人的雜念給弄瘋了,大概類似一個晚上的時間,他進入了數萬人的記憶之中,之後這數萬人還不斷在他腦海中呻吟抱怨。”


    元羅眉頭緊鎖道:“這種情況,也幸虧三叔不是修行者,不然,當場就要變成一尊妖魔,被玄天司立地正法。”


    顧淵聽著這說法,卻是想起了自己曾經經曆過的,聞壽,聞香教徒,卻是很容易陷入進去。


    而元清卻是經曆了數萬人,變成如今這樣子,當真是不奇怪。


    “元清...你三叔為何會變成這樣?”黃遜問道。


    元羅嘴唇抿了抿,沒有回答,隻是默默搖了搖頭。


    顧淵心裏門清,也沒有回答,就讓黃遜這樣天真吧,反正他知道了,也沒辦法改變什麽,若是有機會,還是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事吧。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低吼從院子內傳出,元羅麵色一變,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道:“三叔出來了,可能是聞到你們的氣味了,趕緊退遠點,以免衝撞到你們。”


    元羅拉著兩人,退出了數十步,來到一處相對高聳的亭子:“此處,也能看到三叔。”


    他話還沒說完,顧淵已經是看到一個灰袍的...人四肢著地,快速爬出了屋子,在地上留下數道淺淺的拖痕。


    “光著腳的,沒給他穿鞋子嗎?”顧淵注意到,元清隻穿著簡單的外袍,這外袍此刻也已經變的鬆鬆垮垮了。


    “穿不上,穿上也會很快被他脫掉。”元羅無奈道,“就連衣服,都是很勉強的穿上的。”


    顧淵默默注視著,看清了元清的臉。


    他與元羅倒是一點都不像,但濃眉大眼,雖然此刻麵目猙獰,但也可以看出,絕對是個美男子,難怪能迷倒韶儀公主。


    元清四肢瘋狂扭動,像隻滑稽的灰狗,在院子裏快速爬動,不時停下,扒在院牆上,抽動著鼻子。


    但從外表來看,元清隻是像個瘋子。


    但顧淵仔細注視下,卻是發現元清的皮膚下,有著小小的凸起,在極其隱秘的遊動著。


    “那是什麽?”


    顧淵將他的發現與元羅說了。


    黃遜滿臉驚訝:“這麽遠,顧兄你這都能看見?”


    元羅也很是驚訝,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也不曾聽人說過,等爺爺回來,我再與他說一下吧。”


    黃遜此刻的注意力被顧淵那驚人的視力吸引,很是好奇的問道:“顧兄,你修行之後,視力變的如此超絕嗎?所有修行者都是如此嗎?”


    說著說著,他突然抖了抖要:“那個,就是那個,是不是也變強了?”


    顧淵:“...修行者的五感都會蛻變,但應該沒我這麽好,至於你想的那個,正統修行者的感情會變的逐漸稀薄,起碼目前,沉迷女色的基本沒幾個正常修士。”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不過沉迷男色的倒是有一個,緣生寺的修行者,天資超絕,黃兄你要不要?”


    黃遜幹巴巴的笑了兩聲:“不了,最多好好補補。”


    院子裏的元清,此刻已經再次扭動身軀,爬回了院子內。


    “給元清穿灰袍,也是因為灰袍不顯髒嗎?”


    “嗯。”元羅嗯了一聲。


    顧淵道:“元兄,我能否今夜進去與元清說兩句?就是子時到醜時這段時間。”


    “可以啊,不過那樣的話,顧兄今夜就住在我這吧。”元羅答應了。


    “好。”


    黃遜問道:“我呢?我也可以住在這嗎?”


    “黃兄你還是住回去吧,畢竟我一個人行事,方便些。”


    “好吧。”黃遜有些失望。


    元羅看了看時辰:“時辰不早了,二位可要享用午膳?我請你們去白虎酒樓?”


    又是白虎酒樓啊?


    顧淵有些好奇:“你們京城子弟都很喜歡去白虎酒樓嗎?”


    元羅帶著兩人走向府門:“嗯,主要白虎酒樓位置好,各種各樣都堪稱是頂級,裏麵的侍女也好看,隱秘性也高,方便談話。”


    “當然,最重要的是,酒樓的老板。”


    “白霖虎?”


    元羅有些驚訝:“顧兄你知道?”


    問出後又立刻笑了笑:“倒是我傻了,顧兄你入京也必然是走的玄天司路子,想必也已經見過白霖虎了,知道這酒樓底細也不奇怪。”


    三人站在門口,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走吧,上車,去白虎酒樓。”元羅對馬夫道,最後一個上車。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有出府了,若非是你們二位,估計我今年都不一定會出府。”


    元羅坐在馬車內有些感慨。


    “元兄,難不成你不科考了嗎?”黃遜有些疑惑。


    “因為三叔這事,我被禁止三年內參與科舉了。”


    “抱歉。”


    馬車安穩的緩緩前行,隱約還能聽到路上的喧嘩聲音。


    顧淵撩起馬車的簾子,向外麵看俺去,隻見外麵人來人往,但沒有什麽商販,看上去,都是訓練有素的侍衛。


    “這條街上,沒有商販嗎?”顧淵放下簾子,問道元羅。


    元羅答道:“顧兄有所不知,這一片都是官員居住,都是大府大宅,自然沒什麽小攤販,等出了這一片,就會更加熱鬧了。”


    但一切好像與元羅說的不太一樣。


    等到了玄天司與白虎酒樓所在的街道上,這裏的看守居然更加嚴備。


    “怎麽回事?這群侍衛是皇室的人?”


    一隊隊侍衛分列兩側,黑底銀龍王旗飄揚,想要進入這街道的,居然要接受搜身查驗。


    元羅看了眼這王旗,主動下了馬車,示意另外兩人也是一同下車,讓馬車回去,三人走入其中。


    “這王旗,是一位親王的旗幟,但那位親王不在神都之中,平常行事也極其低調,這般囂張的,必然那位小王爺,我們三人步行,想必能更快點,”


    顧淵問道:“這樣行事,皇室和玄天司不管嗎?”


    “關上門,那位掌控了兩萬重騎,近千修行者,算是最強的軍隊之一了,是貨真價實的位高權重,這小王爺不管做什麽,最多口頭警告下。”


    元羅向攔住他們的士兵展示了自己的令牌,順利進入其中:“隻是他們也必然是在白虎酒樓聚會,到時候,可能有些煩人。”


    正如元羅所說,一群衣著華麗,帶著各式各樣的公子哥與大小姐們此刻正站在門口,聲音很遠便是傳了過來。


    他們在吹噓...不,應該是在說實話,誇讚中間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男子的妖獸。


    “中間那人,就是那小王爺嗎?”


    “嗯,金天玄空。”


    黃遜插嘴道:“那妖獸好威風啊。”


    金天玄空的妖獸,乃是一隻雜血飛龍,但看起來,賣相卻是極好。


    背生雙翼,一身黃鱗,三根龍角彎曲向天,此刻四爪著地,依偎在金天玄空身邊。


    雖然看起來血脈不純,不是什麽高等龍族,但也是真正的龍了,在其他人的妖獸麵前,一副我是老大的樣子,高高抬頭,似乎很是看不起它們。


    其他人的妖獸,大抵都是虎豹鳥之類,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的。


    黃遜突然低聲道:“看,那就是戶部尚書家的公主,那隻就是青鸞。”


    青鸞?頂尖鳳種?


    “我怎麽沒看見青鸞啊?”顧淵有些迷惑。


    “就那個青綠色的小鳥啊。”黃遜急了。


    顧淵定睛一看,笑出聲:“那個?”


    黃遜所指的,是一隻小雀,雖然是青綠色羽毛,可怎麽看也不是青鸞啊。


    “黃兄,你開玩笑吧,那隻是普普通通的鳥妖啊。”


    “啊?”


    元羅好心解釋道:“確實稱不上青鸞,隻是占了一絲血脈,他們都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真正的神獸後裔,怎麽可能給人當寵物?”


    或許是說話的聲音大了,引來了那群人的注意。


    “呦,這不是未來的駙馬爺嗎?”


    “還有可能是駙馬爺的元三爺,的侄子,許久不見的元公子啊。”


    說話的是金天玄空。


    一群人很是古怪的目光看過來,黃遜的麵色瞬間變得很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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