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完所有來犯之敵,東海盟眾執事弟子與聯手的修士才有了片刻喘息。


    這一計數才發現,東海盟的執事弟子折損了十之三四,而來此參加水陸道會的一眾修士更是傷亡近半。


    山上的亭台樓閣也損毀無數,東海莊裏,滿眼都是一片廢墟。


    何顏傷得很重,梅依青忙差人將他送往莊內醫治。


    而方朔看著何顏被人抬走療傷,又得知了傷他之人就是在梅府裏遇見的屈平,一時難以壓製心中的憤怒,便帶著滿腔怒火,不顧自己的傷勢,要去尋他。


    隻可惜,一番搜尋之下,早已沒了屈平和禹樂宸的身影。


    看著東海莊內傷亡的眾多修士,方朔久久不能平靜。


    他走過各處,見到了不少熟人。


    他們中,有些人在此次動亂中並無大礙,如伍思安和簡輕言與東海盟的林常。可還有些人則不一樣了,如吳遠和淩俊新。


    簡輕言在來的路上碰到三人裏,盧天剛竟然是內應,他殺了吳遠,傷了田虎。簡輕言與來犯之人血戰之後,一聽聞了此事,便勃然大怒,誓要殺了盧天剛報仇雪恨。


    淩俊新身為東海盟執事,為保山莊眾人,力戰而死。林常撲在他的屍身上,痛苦哀慟。


    “生死離別最是傷心,真是可悲,可歎。”伍思安閉著眼,搖著頭說。


    “生死無常,天意難測。伍兄,你相信命運嗎?”方朔問道。


    “命運二字,實為虛妄。世上隻有有幸與無幸。”伍思安答道。


    “可我相信。”方朔道。


    “哦,方兄有何不同見解?”伍思安看著方朔問道。


    “有位前輩曾與我說,世上之人,因果相連。人之命運,皆係於他人之上。惡因惡果,善因善果,皆為承負。”方朔回道。


    “方兄之言,甚是有理。經此東海莊之亂,便可見諸多端倪。”伍思安點頭道。


    “是呀,我若不是因為何顏,便不會來青州,也不會與天闕樓交惡,更不會有此一戰。眾修士來此參加水陸道會,若是沒有來犯之敵,此時,恐怕早已聽得玄霜真人講經之果,也許於修行之路上,大有裨益。可如今,死的死,傷的傷。”方朔道。


    “世事就是如此。我等本來並無煩擾,隻因七情六欲而墜魔道,不論何人。”伍思安道。


    日月輪轉,東升西落。


    東海莊在混亂過後,又重新迎來了一份平靜。


    何顏受了重傷,躺在床榻上,還在昏迷著。


    此時,方朔來看他,見他還未轉醒,擔憂道:“怎麽回事,為何還未醒來。”


    看了何顏兩眼,方朔歎了口氣,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剛走了幾步,一名東海盟的執事弟子走來請道:“方道友,二小姐吩咐,請方道友移步觀海閣,有要事相商。”


    方朔應了一聲,對那執事弟子一施禮,便動身來到了觀海閣。


    此時,梅依青正與呂老道和穆文遠一起在觀海閣裏商議。


    三人一見方朔,都起身施禮,梅依青更是躬身道:“大劫之中,幸有方兄力挽狂瀾,這才得以渡過此難,東海盟感激不盡。”


    方朔一回禮,輕聲回應道:“梅姑娘,客套話就不必多說了,還是先說正事吧。既然兩位前輩也在,看來,這次的禍事不小。”


    “方兄說得是,盟裏收到了各州傳來的消息,除此次水陸道會上有冀州修士來犯外,不單是我青州,九州各門各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襲擾,大多都是各州惡名昭彰的修士。”梅依青點頭說道。


    方朔聞言,大驚道:“九州各派?不止青州?”


    “天闕樓剛離了臨滄山,行到半路上也遭了埋伏。鈺華道長拚得重傷,這才得以掩護一眾天闕樓的弟子回了豫州。李四道友聞訊,已經起身趕赴豫州去了。”梅依青答道。


    “鈺華道長受了重傷?”方朔皺起眉頭追問道。


    梅依青歎了口氣,回道:“不錯。翠峰山玄霜前輩雖為新晉之真人,但其一身的神通卻非同小可。此次講經,他受邀前來青州,不想卻被宵小之徒埋伏圍殺,已經身死道消了。天闕樓正是遭了那群伏擊玄霜真人的修士,強敵身前,鈺華道長不得以,以秘法拚得自身重傷,這才突圍而去。同時,其餘七州的門派也受到了襲擾。”


    “那梅先生與一眾前輩呢?”方朔又問。


    “家父前往冀州,已經失去了消息。”梅依青低頭道。


    方朔拿起杯子,飲了口茶,失聲道:“如此看來,天下大亂啊。”


    呂老道拍了拍桌子,高聲說道:“方小子,你這四個字可用得不對。眼下,九州雖說出了亂子,可還未曾到天下大亂的地步。比之裴玄化之亂,這還隻是小事。除了那巫蚢三煞,此次來犯眾人不過烏合之眾。天闕樓遭伏,但有鈺華在,出不了什麽大事。至於七州各派被人襲擾,更是芝麻大的小事。老道我雖然不知這幕後之人想幹什麽,但此刻,他力量不足,羽翼未豐,隻能使計跟天闕樓和東海盟過過招,還沒有與天下各門叫板的實力。”


    方朔被呂老道的這番話說得心神一震,抬頭看向呂老道,隻見他雖蒼老了一分,但雙目神光懾人,沒有半點往日的輕浮。


    他正驚愕之時,穆文遠接著說道:“梅老頭可沒有你想得那麽不堪,他這人雖然有些粗俗,可絕不會被人輕易就擒住。冀州之行,雖有危險,但有一眾道友同行,不會出什麽亂子。這怕是敵人使得調虎離山之計罷了。”


    方朔定了定心神,問道:“不知三位找方朔又有何要事?”


    梅依青正色道:“相請方兄暫領東海盟執事一職。”


    “你們要去冀州?”方朔斂容問道。


    “不錯,梅老頭沒了消息,隻要我們去找他了。這就跟家裏的孩子走丟了,大人總要出門去找,是一樣的。”呂老道隨意地說。


    方朔沉吟了片刻,應聲道:“好,既然如此,那晚輩就應下了。”


    “這就對了,行了,這兒沒你的事兒了。你去忙你的去吧。”呂老道擺了擺手說。


    方朔起身施禮道:“那小子就告退了。”


    “走吧,走吧。”呂老道喝著茶說。


    下了雲海,方朔琢磨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麽好辦法。


    而此時,有了李四的丹藥,梅言煥早就醒了過來。天闕樓還是有些門道的。雖然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可整個人的氣色還算挺不錯。


    方朔心中煩悶,不得排解,在東海莊裏轉了幾轉,就過來看他。


    “梅兄,看你麵色,你已經沒有大礙了。”方朔輕笑道。


    “重傷之身,不能動彈,方兄不要見怪。”梅言煥歎氣道。


    拾掇了一張長凳,方朔坐下道:“哪裏的話,你我二人,不必客氣。”


    “我聽說何公子受傷不輕,不知他可有好轉。”梅言煥問道。


    方朔抬頭哼了一聲道:“他?那小子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麽事兒。”


    梅言煥皺眉道:“丹田被毀,修道無望。不過,方兄,世上奇藥萬千,你可別輕易放棄啊。”


    “哈哈哈,梅兄,你這說得什麽話。哦,原來,你們都是這個意思啊。嗨,我實話跟你說,何顏練的是我師父傳的獨門修行之法,不修丹田,隻修氣海。丹田被毀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方朔故作輕鬆道。


    梅言煥聞言一驚,難以置信道:“不修丹田,隻修氣海?”


    “也是,這般不與常人一樣的修行路子,的確有些怪異。不過梅兄放心,在下還是有些分寸的。昨日情急之下,我也未曾及時想到這事。倒叫你們憂心了。”方朔安慰道。


    “那就好,何公子無事就好。”梅言煥點著頭道。


    “得了吧,你還有閑心記掛這事兒呢?趕緊把傷養好再說吧,我呀,還得替你照料這一大莊的事兒呢。哎,我跟你說,我可管不過來啊。你得趕緊把這擔子接過去,我才能早點兒輕鬆。”方朔瞪了他一眼道。


    說完,方朔就大笑起來。梅言煥隻能搖頭苦笑。


    與梅言煥說了一陣話,方朔就離開了這兒。


    屋外頭,梅依青又進來看望他。


    坐在床頭,梅依青問道:“哥,你的傷怎麽樣了。好多了嗎?”


    梅言煥歎道:“昨兒個不是剛來看過,今天你怎麽又來了?”


    “就是想著要來看看哥。”梅依青笑道。


    看了梅依青一會兒,梅言煥低聲道:“青兒,本來應該是我去的,可是,我……”


    梅依青打斷他道:“不管你去,還是我去,不都一樣嗎?咱們都是爹的孩子。”


    “可我擔心,你……”梅言煥道。


    “哥,沒事兒。正所謂梅花香自苦寒來,紅梅傲雪之時,可不會依青哦。”梅依青笑道。


    聊了一會兒,剛出了屋子,梅依青沒走幾步,方朔正在前麵等她。


    “方兄在此等我。可是有事?”梅依青問道。


    方朔平靜地看著梅依青問道:“你們何時出發?”


    “明日。”梅依青道。


    “我看,你就別去了,還是我去吧。”方朔正色道。


    梅依青搖頭回絕道:“方兄的好意,依青心領了。此番前去冀州,是為接回家父與一眾前輩,與方兄其實並無瓜葛,方兄何必冒險。東海盟已得方兄鼎力相助,這次,方兄就不必再去了。”


    “我並非冒險,此事我自有我的主張。況且,梅姑娘,你我都知道,讓我去冀州更為穩妥,不是嗎?”方朔堅持道。


    梅依青看了方朔半天,見他去意已決,便躬身一拜,對他行了大禮,道:“既是如此,此行,依青預祝方兄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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