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大多數山下的勞作之人已經進入夢鄉了。


    可就在此時,方朔正帶著玄霜劍,專挑小路走,趕往翠峰山。


    從東望鎮到翠峰山,路程算不上有多遠,當然,也算不上有多近。修道之人身子骨弱,方朔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小半夜,別提他有多累了。


    伸了伸自己酸痛的腰板,方朔有些發牢騷地嘀咕道:“這要是能有一朵黃雲讓我乘歇歇,那該有多好。再不濟,我雇輛馬車,唉,哪怕就是騎匹馬也比自己的兩隻腳強啊。真是累死我了。”


    韓疏蘊給方朔指的路,就是一路從小道趕到海寧江,再渡江北上。


    雖說韓疏蘊安排得甚是詳細,但要不是得省些靈氣,好用來對付藏匿暗中的宵小之徒,方朔早就騎著巨鷹直接飛到翠峰山了。


    方朔踉蹌著道:“看來呀,自己還真得抽空,好好修修武了。”


    還好,眼見的海寧江近在咫尺,方朔終於能休息一下了。


    來了些精神,方朔便加快了腳步,向前麵不遠的江水趕去。


    可他剛走了七八步遠,打前頭,就看到了一位正倚著馬車門框休息的,悠哉地哼著一首不知名兒的小曲兒的年輕人。


    方朔隻瞥了他一眼,就從他旁邊走了過去,隻當沒看見。


    “這位小哥兒,還請先留步。”那年輕人突然叫了一聲。


    “怎麽,兄台有事兒?”方朔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道。


    那年輕人懶散道:“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想跟小哥兒做筆買賣。”


    “在下可沒有什麽銀子。”方朔向他一攤手道。


    “我不要錢,錢多俗氣呀,咱們還是以物換物吧。”那人懶散道。


    呦嗬,這位兄台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啊。


    “可在下沒什麽想換的,還是免了吧。”方朔搖頭輕笑,拒絕道。


    那年輕人聞言,也輕笑了一聲,問道:“哦?真的?”


    “兄台說笑了,這事兒,還能有假不成?”方朔依舊笑道。


    那年輕人放下了墊在腦後的雙臂,直起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他從上到下打量了方朔一眼,最後盯著方朔的腳道:“怎麽,走了這麽遠的路,小哥兒的腳就不疼嗎?要不要換輛馬車舒服舒服?”


    “兄台的馬車看起來十分的寬敞,想必,坐進去也一定很舒服。隻不過,在下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換不了兄台的馬車。唉,可惜了。”方朔看了馬車一眼,搖頭婉拒道。


    那人看著方朔,抱著胳膊笑道:“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我看未必,就說兄台帶著的那柄長劍,不就好得很嘛?換我的馬車,足夠了。”


    “此劍雖好,但卻不是在下的東西。既然如此,我又哪裏有資格用它來換兄台的馬車呢?”方朔點了點頭,再搖了搖頭道。


    那年輕人又問方朔道:“那不過是一件無主之物,落在你的手裏,你為何不能決定它的去留呢?”


    “兄台怎麽能說它是無主之物呢?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還有不少人知道它是誰的東西。”方朔斂容正色道。


    那年輕人又問方朔道:“那幫宵小之徒,不足為計。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明哲保身之輩,不願牽扯是非。還有少數人,又礙於身份,不便過問。既然如此,它究竟算不算是無主之物?”


    “對你,它隻是無主之物。可對我,它算是流落在外的先輩遺物。既然兄台羅列了好幾種人,那請問,你又算是哪一種人?”方朔回道。


    “我與你都算是另外的兩種。”說完,那年輕人就上了馬車道,“也罷,既然你有你的道理,那我也就不必再勸了。方朔,後會有期。”


    馬車悠悠哉哉地上了路,那年輕人又重新坐了下來,靠著門框,枕著兩隻胳膊,哼起了剛才的小曲兒。


    也不知他是從哪兒來的,又要去哪兒,來得突然,去得倒也幹脆。


    看著馬車走遠了,方朔嘀咕道:“他知道我是誰,可我卻不知道他是誰。這怎麽像是有點兒虧了呀。”


    到了海寧江邊,方朔是左看看,右看看,在確定不會再有人來之後,便從岸上折了根蘆葦,施法渡江。


    有了水字印相助,那根一指粗細的蘆葦,就好似一葉孤舟,雖說看著不起眼,但在江麵上卻甚是穩當。


    江水平靜,繁星閃現,方朔像是一下子就到了泰山的玉皇宮裏。


    即便此時明月羞怯,無物照路,方朔也算是意趣隨心,自得其樂。


    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方朔呼吸了片刻後,便開口道:“幾位道友,在下還沒過海寧江呢,怎麽,這就急著要動手了?”


    不過,方朔雖然喊了一嗓子,但江麵卻依舊平靜,沒人回應。


    “嗨,你們來了就來了唄,幹嘛還躲躲藏藏的。難道說,你們就真這麽見不得人嗎?”方朔睜開了眼睛,又喊道。


    也不知是不是耐不住性子了,終於有人在暗處對方朔喊道:“交出真人遺寶,放你一條生路。否則,你隻能喂海寧江底的魚蝦了。”


    “看起來,這兒就你是個爽快人。一句話,真人遺物就在我的身上,有本事,你就過來拿吧。”方朔招呼他道。


    可就這麽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人向他出手。


    方朔立馬急道:“不是,兄弟,咱不是都說好了嘛。那件東西,現在就在我的身上,你倒是趕緊來拿呀。”


    踩著蘆葦轉了一圈,方朔醒悟道:“哦,我知道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們都不打算當這個出頭鳥。好,我就再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話一說完,便從袖中拿出了那柄玄霜劍,高高地舉在頭頂,給藏在暗處的一幫人,好好地亮了個相。


    “這就是你們要的東西。我知道,在你們幾位當中,有好幾夥兒勢力。正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希望各位少做殺戮。不如這樣吧,我數到三,你們一起出手,誰搶到了,這寶物就歸誰。大家個憑本事,就看是誰能得上天眷顧。”方朔大聲提議道。


    四周還是沒人說話,那方朔就自己搭腔道:“既然你們都同意了,那咱就這麽定了啊。準備啊,好,我數了,準備啊,好,三。”


    “三”字剛一出口,方朔就把手裏的玄霜劍扔到了海寧江裏。


    也許是方朔喊得太過突然,一下子就喊到了三,一時間,幾乎沒有人反應得過來。直到玄霜劍沉入了海寧江,連個水花都沒翻,就失去了蹤影,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這下子,在方朔四周,終於是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不過,萬事皆有變數。在方朔喊道“三”的時候,還真有一個人反應過來,出手去撈玄霜了。


    在一道亮光閃過之後,緊接著的便是數百道耀眼的亮光。


    一陣接著一陣的亮光,交織閃爍,像極了夜空裏璀璨的煙火。


    “謔,我還以為這兒就隻有十幾個人呢,沒想到,竟然藏了這麽多?”方朔被刺眼的煙花弄得暈眩眼脹,看花了眼睛,用袖子遮道。


    除了方朔,所有人都盯著那柄玄霜劍,海寧江上頓時亂作一團。


    “哈哈哈,我搶到了。這把真人遺寶是我的啦。”


    突然間,在各種道法秘術的幹預下,玄霜劍被一位幸運兒搶到了手裏。可惜,他隻來得及喊了這麽一句,便被眾人一齊打成了飛灰。


    當然了,有了這位不幸的道友當了第一個冤死鬼,那第二個,第三個也相繼出現了。


    有的人拿到玄霜後,連一句話都說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眾人給滅了。也有的人,在拿到了玄霜劍後,想使出秘法逃離此地,卻依舊被人給滅了。還有的人,一拿到玄霜劍,嚇得臉色大變,二話不說,直接就丟給了其它人。隻可惜,他還是難逃被人滅了的命運。


    “上天有好生之德,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別打了,各位,都別再打了。”方朔在看到這樣的亂象之後,大聲喊道。


    “他媽的,你這小子趕緊給我閉嘴。說什麽山天有好生之德,叫得比誰都響,裝模作樣的,就屬你小子的心最黑。”


    “你爺爺的,大家動手,一並活剮了他。”


    “小畜生,老子早就忍不住想揍你了。”


    “哎,別別別,請饒我一命,還請各位高抬貴手啊。這,在下說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呐,再說了,真人遺寶我也給了,你們怎麽還這麽對我呢?”方朔可憐地求饒道。


    “囉嗦,誰說要留你一命了,老子這就送你上路。”


    剛剛還在搶奪玄霜劍的一大幫人,這會兒,竟然一齊對方朔出手。


    這下,方朔頓時被刺目的亮光照得消散無形了。


    “死得好,咱們早該殺了他了。”


    “心腸如此歹毒,真是活該。”


    “老子最瞧不上這種口是心非的人了。”


    在這暫時的安寧過後,一大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玄霜劍給忘了。


    “真人遺寶呢?那柄劍哪兒去呢?剛剛還在的。”


    “說,是不是你趁機搶到手了。”


    “不是我,剛才,咱倆一齊出的手啊。”


    “那是不是你拿去了?”


    “也不是我呀。剛剛,我就站你旁邊,你會看不見?”


    “我看,是你拿走了吧,還在這兒賊喊捉賊呢。”


    “怎麽又懷疑起我了?”


    “沒錯,八成就是你趁機拿走的,交出來。”


    “我放你的屁。”


    在他們互相懷疑之下,海寧江又亂了起來。


    然而此時,就在海寧江北岸上空,方朔正騎著巨鷹向翠峰山急速飛馳著呢。


    騎著巨鷹,方朔望著海寧江道:“用水字印弄個一模一樣的我不就擺平了嗎?傻子才會跟你們糾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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