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懸在相府漆紅大門的兩側。


    在晚風的舞動下, 大紅燈籠搖搖曳曳。


    四下無人, 周遭除去風聲, 有蟲鳥偶爾鳴叫。


    遠處,打更人的呼喊聲, 若有似無,依稀可聞。


    倩兒抬眼瞧了瞧天色。隻見烏雲逐月,星稀風詭。瞧著,便是要下雨了。


    想著, 得速去速回才行了。否則耽擱久了, 怕是會被慕容雲發現自己偷偷溜出宮來, 免不了要受些責罰了。


    行至門前, 倩兒扣了扣大門。


    不一會, 便有人聲自門裏傳來。


    “誰啊?大半夜的。”


    左顧右盼, 確認門口除去倩兒之外,再無旁人。


    那門房方從門縫裏鑽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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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兒姑娘, 您怎地來了?前幾日,小的不是同您說了, 相爺他不見您。這些日子風聲緊的很, 請您不要再來了嗎?”


    “王府的倩兒, 求見右相。”


    “哎呦, 是倩兒姑娘?”


    大門開合,相府的門房探出頭來。


    “呸呸呸,你這說的是什麽狗屁話?什麽叫‘今日,就沒有活人從這大門裏走出去的’?!當心我告訴相爺,讓相爺抽你這張隻會說些晦氣話的臭嘴巴!”


    “小的失言,小的失言。”門房賠笑。


    “哼,這次便饒了你。隻不過,這就奇怪了。若是相爺不曾差人給我送信,那麽給我送信的人,又是誰派來的呢?”倩兒困惑不已。


    “這是什麽話?”倩兒不悅, 說:“是相爺下午差人傳話於我, 讓我晚上來府上,說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相爺差人,給您傳話?”門房瞪大了眼睛。


    說:“這怎麽會呢?相爺自打那日從朝上歸來,便是下了命令,府中任何人不許私自出府,更不可同王府和其他大人的府上有所接觸。這些日子,府上的人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入,隻怕受到王爺禁足令的牽連。怎麽會有人出府,給您送信呢?再說了,小的是門房,相府但凡有人出入,小的自會知道。今日啊,就沒有活人,從這大門裏走出去的。”


    再往裏麵看去,隻見門內燈火通明,相府內人影火光晃動。又有嘈雜聲不斷傳來,聽起來異常混亂。


    “你,你是何人?”門房指著門口立著的黑衣男子,問說。


    黑衣男子看起來極麵生,怎麽看,都不像是相府的人。


    正當她困惑之時。“吱嘎”一聲,相府的大門,自內向外,被人打開了。


    倩兒與門房突然聽聞二人身後的大門開了,這大半夜的,都是一恫,二人齊刷刷向大門看去。


    大門的裏麵立著一位黑衣男子,正是他,將大門打開了。


    “不、不,你、你認錯人了。”


    倩兒慌忙將麵紗戴在臉上,遮住容貌。人則步步後退。


    她聽那黑衣男子所言,自己的身份已是被認了出來。而且,蘇景年此時居然就在相府內等候著自己。如此一來,那下午給自己送信的人,便是王爺派來的了???


    立在大門邊上,十七漠然地看著門在門口的兩個人。


    未理會門房質問,十七對倩兒說:“倩兒姑娘,王爺已是在府內等候姑娘多時了。請吧。”


    十七言罷,抬手向倩兒做請狀。


    陳虎立在原地。他身材高大,隻用鼻孔看著倩兒。


    對趴在地上的倩兒說:“倩兒姑娘,還請自便。老粗自問不是君子,可也不想對姑娘家動手。”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這裏是相府,怎麽輪到你們這些人撒野?”門房也懵了。他搞不明白,街上這百十來的號黑甲兵士,是從哪裏憑空冒出來的呢?


    倩兒連退了幾步,直到她的後背撞到了一堵堅如磐石的牆頭,一個趔趄之下,竟是被彈了回了,撞倒在地。


    倩兒懵了,臉上的麵紗也掉在了一旁。木然地回過頭,倩兒發現剛剛還是靜謐無人的街道上,此時已是立滿了手擎火把,腰配大刀的黑甲鐵衛。


    而她剛剛撞上的那堵牆頭,正是陳虎,陳大將軍的胸膛。


    陳虎笑他窩囊。他一抬手,眾黑甲鐵衛便整齊劃一,將大刀重新收了回去。


    緊接著,陳虎甩給門房一個眼神。


    “誒誒誒。”門房得了陳虎的眼神,立刻便領會了他的意思。


    陳虎聞言,回說:“右相府上,真是人才濟濟,臥虎藏龍啊。側王妃的貼身婢女半夜來訪,已屬奇聞一件。連看大門的門房,都如此的有英雄氣概。怎麽?瞧這意思,門房是要英雄救美,同老粗手下的兄弟們,練上一練?”


    陳虎身後的黑甲鐵衛聽聞陳虎這般話語,便個個怒目圓睜,麵露凶光。大刀也自腰間抽出,隻待陳虎一聲令下,便要如餓虎撲羊般,衝上前去將那門房生吞活剝了。


    門房哪裏見過這等陣仗,麵對黑甲鐵衛手中明晃晃的大刀。他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央求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這般思量之下,倩兒整個人頹唐下來。門房攙扶了她好幾次,才將她從地上勉強撈起。


    等倩兒借著門房的攙扶站起身來,陳虎與十七齊聲道對她道:“請吧。”


    那二人便被一眾人押送著,入了相府。


    跑上前,去扶倩兒。


    隻是這時候,倩兒見相府內外,形勢已然如此,心中已是明白,權傾朝野的北域右丞相慕容曉,現今大勢已去。而自己也是中了蘇景年的計策,泄露了身份不說,還坐實了自己同慕容曉之間的關聯。


    今晚,想必是萬事嗚呼了。


    而相府的人,則無論是主子輩分的還是下人,都被一個個從房間裏揪了出來,集體拘禁在相府花園的大片草地上。


    慕容曉與他的眾多親眷,便也是混雜在其中。


    這些人跪在地上,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因為是半夜時分,許多人是被硬生生地從被窩裏麵拖拽出來的,普遍都隻是穿了件裏衣在身上。在這夏日的半夜裏,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被嚇的,他們顫抖著,顫栗著,看上去,像是風中無依無傍的枯葉一樣,即纖薄脆弱,又無助可憐。


    如果說相府門口的情形,已是有劍拔弩張之勢。那麽大門裏麵的景象,則隻能用混亂不堪四個字來形容了。


    往日裏氣派奢華、人旺興盛的北域右丞相府,此時已是狼藉一片,哀鴻四舉。


    黑甲鐵衛與暗衛衝入相府的每一間屋子,逐個搜查。翻箱倒櫃,挖地三尺般地搜尋慕容曉的罪證。


    不遠處,蘇景年坐在一方太師椅子。


    望著麵前落魄的慕容曉和他的親眷們,蘇景年的異色眸之中,並無點滴的憐憫之情流淌而出。


    她手中把玩著一隻琉璃酒盞,臉上帶著極戲謔的笑容。


    在這些跪著的人身旁,不遠處的地方,則堆了幾十具死屍。屍體羅列堆砌,在草地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凸起,倒像個半人高的小土包。


    這些屍體的身份,或是負責守衛相府的護院,或是在搜查之中的抵死反抗之輩。


    倩兒與門房被押送著,去見蘇景年。途經死屍堆,借著黑甲鐵衛手中的火把,倩兒認得,那些死屍當中,有幾具麵孔,她很是熟悉。再做分辨,便認出,有兩具,是慕容曉的兩位公子。其他那些屍體,因為臉上沾滿了汙血,雖是眼熟,可再做分辨,卻是如何,也是分辨不出了。


    她臉上笑意,更是深了些。


    “倩兒,你總算是來了。可讓本王,好生苦等啊。”


    跪在一旁的慕容曉聽蘇景年說,是倩兒來了,臉色更加慘白。


    飲下了許多的酒,蘇景年現下已是有了些醉意。


    琉璃盞又送到她口邊,一仰頭,便又將杯中的酒飲盡了。侍候在一旁的黑甲鐵衛見了,便上前,再替他將酒杯滿上。


    蘇景年一抬眼,見陳虎與十七將倩兒帶了來。


    得了蘇景年的受意,有兩名黑甲鐵衛上前,欲將那跪在地上的門房拖走。


    門房見有人過來,是要將他帶走。便死命掙紮又大聲呼喊,道:“王爺,王爺!草民冤枉啊王爺,草民隻是相府的門房,其餘的事情,草民一概不知啊王爺。”


    門房隻是白夫,哪裏掙脫得開兩名黑甲鐵衛的束縛呢。


    “王、王爺。王爺千歲。”倩兒見了蘇景年,便要行禮。


    “草民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門房卻先她一步,跪地叩首連連。


    蘇景年瞥了瞥那門房,衝著他笑著擺了擺手。她今夜的目標非常明確,除去慕容曉一家與倩兒,旁的人並無什麽價值。


    麵露失望神色,蘇景年將視線從門房處收了回來,又玩弄起她手中的琉璃酒盞。


    蘇景年問那門房:“你,真的,是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一概不知!草民當真是一概不知啊!”門房俯在地上,隻狂點頭。


    眼看著,他就要被拖走了。這時,蘇景年卻示意兩名黑甲鐵衛住手。於是乎,黑甲鐵衛停手,門房則被留在了原地。


    說:“那就可惜了。本王自來喜歡那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人。對於‘一概不知’者,則甚是厭惡膩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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