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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前夜,北域王蘇辰繆帶著他的親信,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摯友之一風傳倫,登上了錦州城的城牆。


    遠眺著閃爍在遠方的星點燈火,蘇辰繆抬起手摸了摸身前用青磚壘砌而成的城牆。上來凹凸不平的斑駁,是箭頭和碎石擦過留下的痕跡。


    風傳倫站在他的身旁。蘇辰繆今夜的話不多,他便也隨著他而沉默。


    二人相處多年,出生入死,肝膽相照,早就超出了尋常主仆之間的情分,更是跨過了君上與臣子之間的溝壑。彼此之間,無需過多的言語交流,便能夠明白和理解對方的處境。再剩下的,便是一個男人,對於另一個男人由衷的仰慕與欣賞、認同與信任了。


    抬眼望了望烏黑的天空,風傳倫有些擔心。


    道:“今夜的風,好些大了去。瞧這天氣,明日許是要落雪了。遲些,得同大將軍商議商議,是否提前讓將士們多添些衣物才好。今年冬天成是冷得狠,營中的炭火和薪柴也要多備一些才是。”


    蘇辰繆的心思並不在此處,他冗沉的低吟,隨著呼嘯的風聲走遠。


    “王爺,您在想些什麽呢?”


    “無甚麽。。。”


    風傳倫不再說話了。他不需多問,便可看得出來,蘇辰繆應是有了重要的事記掛在心上。


    “王爺,我等回去吧。這裏的風太大了,您可勿要著了涼才是。”


    蘇辰繆搖頭。他的目光從遠方的金國營地收了回來,投向了身後的錦州城。


    風傳倫隨著他的腳步,也來到了可以觀看到城內景象的一處位置。


    與大金的應敵一樣,錦州城內是同樣的燈火通明。即便到了深夜,城中也還是忙碌景象。


    百姓們與守軍個個嚴陣以待,處處都有忙碌的人們,處處也是緊張高昂的氣氛。


    黑甲兵士在城中各處不斷地集結、調動。百姓們亦是全民皆兵,身強力壯者搬運糧草、夯實防禦,老弱婦孺則是自告奮勇,為黑甲大軍或修繕兵器、或製作箭矢、或縫補衣裳;


    風傳倫見此情景,心中激蕩不已。


    不禁發自內心地慨歎道:“王爺,錦州軍民同心合力,奮勇抗敵。這一戰,我北域必勝矣!”


    蘇辰繆沒有接過話茬。


    不一會,他轉過頭,口中卻是道:“風,你能否答應本王一件事情?”


    “還請王爺吩咐,風自當領命。”


    “答應本王。明日,你替本王留守錦州城中,無論城外發生了任何事,你都不要出陣。替本王,守住錦州。”


    “王爺,這話怎講?”風傳倫心頭突跳。


    “明日,本王會親自領兵五百,出城迎敵。”


    “王爺?!這?!這是為何啊???”


    風傳倫實在是不明白,蘇辰繆所欲為何?明明此時戰事之優勢已在己方,隻要據守錦州城中,大金此役必敗!可他偏偏卻要選在此時冒然出城迎戰?更是隻帶上五百人馬?要知道,大金此次來犯,對外可是號稱有大軍十五萬人之眾。


    區區五百黑甲,怎敢妄想同十五萬之敵抗衡?這無疑是以卵擊石,無異於自掘墳墓。一旦蘇辰繆出了錦州,那便是羊入虎口,如同活活送死爾!


    麵對激動的風傳倫,蘇辰繆卻顯得極為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異樣。


    他以極平和的語氣,繼續說道:“風。原本那當年之事,便是本王做錯了。是本王起了嫉妒之心,害死了那本不應該慘死的故人。或許,這便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因為本王昧著良心,做得了那陰損之事,最終方會落得個這般的田地。”


    風傳倫上前,急道:“王爺!風雖不知道王爺到底做錯了什麽,可即便王爺有何過錯,也萬不該獨自領兵,自行投了敵人設下的陷阱啊!倘若,明日當真是非得有人出戰不可,風願意替王爺出戰!風的性命微不足道,損之,亦不會影響全局。可王爺千金之軀,身係北域上下,王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北域該如何自處?錦州,又該如何守住?王爺,您又讓這城中十萬枕戈待旦的黑甲弟兄們,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再者,世子尚且年幼,您難道就忍心讓世子小小年紀,便沒有了父親?”


    蘇辰繆從風傳倫的口中聽到了蘇景年,他一雙眼中顯露出明顯的落寞神色。


    “風。事已至此,一切已是無可挽回。作為一國之主,本王必須全力阻止,任何可能會動搖我北域根基之事。作為一個丈夫,本王不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因本王一人的過錯,而讓妻子身敗名裂、為天下人所恥笑。作為一個父親,本王更不能夠讓世子被流言蜚語牽連,沾染上世俗的罵名。本王對她們母子二人已是虧欠了太多,絕不能再令她二人受到任何傷害了。”


    又訕訕然道:“嗬嗬,這或許當真便是報應吧。當年,是本王故意以三綱五常、人倫天理為說辭,觸怒金帝,借刀殺人,令其對故人痛下殺手。今日,便有當年的知情者,以同樣的方式,向本王討還舊債、追魂索命。不,或許這位知情者,他比起本王,都要更聰明得多。他看得通透,本王與金帝不同。比起本王自己的一條命,本王更舍不得雪兒受苦,更舍不得阿難受苦。”


    “王爺,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隻有王爺明日親自出戰,方為解決此事的唯一辦法了嗎?”


    “風。那知情者並非是要本王出戰,而是要向本王討命。隻有一命抵一命,才能彌補本王當年犯下的過錯,才能讓那知情者保守住關於雪兒和那位故人的秘密,才不會讓那秘密,動搖了我北域的根基啊。”


    吸了幾口冷冷的空氣,蘇辰繆又說:“風。欲壑難填,貪心不足。如果不是本王犯下這等昏罪,也不至於時至今日,雪兒她同我離心至此啊。造化啊,都是造化啊。隻是,可憐了我的阿難,小小年紀。。。”


    “王爺。。。”


    二人話及於此,風傳倫心知肚明,蘇辰繆已是一心赴死,無人可將其阻攔。


    拍了拍風傳倫的胳膊,蘇辰繆說:“日後,阿難還要多仰仗你啊。”


    話畢,便離開了去。


    大戰當日


    金軍一如既往,還在錦州城外叫陣。眾將士長途跋涉,遠征錦州。本就舟車勞頓,兵困馬乏。若是放在前些時候,金軍將士許還留存著些,兩軍初對陣的新鮮勁頭兒、奮勇殺敵的慷慨激昂勁頭兒。可奈何對麵北域王蘇辰繆下令,全軍閉而不出。這一來大大地煞了風頭正勁的金軍勢頭,二來則是以逸待勞,用錦州銅牆鐵壁之地利,生生地消磨了金軍將士的心氣。僵持這麽些時日,錦州城久攻不下。一來二去之跡,金軍上下已是露有疲態。


    今日,金軍一如往常地,早早便開始叫陣。可錦州城內並無任何風吹草動痕跡,城上掛著的免戰牌在冷風之中,也是紋絲未動。


    金軍見了,都隻當今日又是徒勞無功的一日。便都鬆懈下來,那些叫罵之聲,不知不覺之間都弱下去了些。


    然而,就在此時,猛地一個瞬息間,錦州城內外突然鼓聲雷動,殺聲滔天。瞧這陣勢,怕是再眨眼的片刻,便有千軍萬馬自城中衝殺出來。


    這可把在錦州城外擺陣的一眾金國將士,唬了一個大跳。


    叫陣的兵士更是被嚇得人仰馬翻,倉皇逃竄。


    不等金軍有更多的舉措,錦州城烏黑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來。


    待到那城門一開,頃刻間,便有一片黑色自城中湧出城外,直直殺入敵陣。而隊伍前方打頭那人,便是北域王蘇辰繆。


    金軍先鋒部隊的幾路哨兵一見了蘇辰繆,紛紛策馬回報,北域王蘇辰繆出戰了!


    □□騎的是白棕棗紅馬,身披黑麒麟戰甲,一手舞□□,一手揮朔刀。


    蘇辰繆直入敵陣,如入了那無人之境。刀起刀落,便有敵人的頭顱自其脖頸之上飛落而下。槍掃槍挑,萬千之敵皆避之唯恐不及,如見雷火。


    蘇辰繆以一騎之力,生生辟出一條血路。他身後的黑甲將士緊隨其後,一行人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以席卷天地之象,刺入大金先鋒部分的中軍陣中。


    正是:


    銀槍霜刀千斤重,霸業皇圖造英雄。


    馬踏霄庭威風震,五百莽士斷敵魂。


    金軍的先鋒部隊有步兵兩萬,騎兵兩萬。可麵對突然衝殺出來的北域五百鐵騎,竟被殺得亂了陣腳,疲於應對。反觀北域五百黑甲,人數雖處於明顯的劣勢,可黑甲鐵騎個個英勇善戰,又緊緊跟隨蘇辰繆左右,主從配合無間,很難讓金軍找到什麽空隙。


    如此一來,麵對四萬金軍之眾,倒是那五百壯士占盡了上風。


    錦州城內外得知此戰況,皆歡呼喝彩。城內城外鼓聲更密,殺聲更盛。


    風傳倫與一眾北域將領立在城牆之上,觀察著戰況。


    眾將領見蘇辰繆與那五百黑甲鐵騎殺得金軍大亂,亦是叫好連連。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先前可是極力反對蘇辰繆隻領五百鐵騎出戰。此時,反而是讚賞起蘇辰繆用兵如神起來。


    當然,眾人之中風傳倫是捏著一把冷汗的,可他卻不敢張揚,隻在心底為蘇辰繆祈福。


    錦州太守陳冰仁,同其子右小將陳實也在觀察戰況。


    陳冰仁自知風傳倫乃是蘇辰繆的親信,便上前賀道:


    “風將軍,王爺果真是天機妙算,用兵如神啊!剛剛本官還力勸王爺,勿要意氣用事。如此看來,是本官庸人多慮,眼界淺短了。”


    陳實也是附和,對蘇辰繆不吝溢美之詞。


    風傳倫嘴上同陳冰仁父子打著哈哈,眼神卻沒有收回來。


    站在他三人一旁的慕容雷幕,隻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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