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總管府顯然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或者說,低估了封城之後帶來的負麵影響。


    首先就是物資問題。


    城中居民都要在固定的市場購買,數量不足,就算限購也不足,很多人都是淩晨去排隊,隊伍猶如盤旋的長龍,但凡去遲一點,都沒買到東西,家裏有存貨的還能撐一撐,沒有存貨的隻能去飯館解決吃飯問題。


    而各大酒樓、客棧、飯館、青樓等物資消耗大戶也有專門的分配場地,這個就比較粗暴,有實力有背景的老板能多分,沒什麽實力的老板基本上撈不到多少東西,生意受影響不在話下,各種抱怨聲自然是少不了的。


    在這種物資非常匱乏的情況下,之前存了不少貨的商家趁機雄起,生意異常的火爆,隻是物價出奇的高,主食還好說,每家每戶多多少少都有些存貨,蔬菜和肉類就貴的離譜,封城僅僅過了兩天時間之後,蔬菜和肉類的價格就漲了三成。


    這是典型的居奇行為,官府有出麵壓製,但是效果不佳,各大酒樓和客棧不管那麽多,銀子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就是為了搶點東西,花高價不要緊,轉給消費者就好。酒樓和客棧的消費者多是流動的江湖客,口袋中雖然有點錢,但也無法忍受這種宰法,所以沒過多久就怨聲載道,半天之內就發生了二十幾起店客衝突。


    杜雍和楊進所住的客棧就發了鬥毆事件,客人抱怨酒菜寒酸,價格又貴,開始的時候夥計和掌櫃的都賠著笑臉解釋,說現在都這樣,進價就很高,可是客人依然不依不饒,搞的夥計和掌櫃的都有些不耐煩,所以就頂了一句若是嫌貴或者沒錢可以去別家,客人頓時就不能忍,認為受了侮辱,抄起板凳就開幹,可憐夥計和掌櫃的都是普通人,當場就被打的頭破血流,當時還是楊進拉了掌櫃的一把才不至於被打死,很多客人起哄,還有些客人趁機去廚房和酒窖搬東西,把客棧搞的一團糟。


    最終是路過的巡衛隊出麵,才把混亂壓下去。


    若是發生在平時,肇事者肯定都會被抓緊大牢,但這次隻抓了始作俑者,至於其他人,隻是口頭教育而已。


    像這種店客衝突還不算什麽。


    更加嚴重的是,有狂徒趁機搞事,就是衝著物資匱乏發難,就在封城第四天的傍晚時分,官府發放物資的臨時倉庫突發大火,濃煙滾滾,火勢衝天,在外麵看的話,還以為是攻城戰呢。此事引發了總管府的雷霆之怒,派精英隊出馬,誓要將縱火狂徒捉拿歸案。


    縱火事件發生之後,杜雍剛結束第四次加速修煉。


    聽完楊進的描述,杜雍唏噓不已:“才過四天而已,怎麽就搞成這樣了呢?”


    楊進沉聲道:“肯定有很多幫派在同時搞事,就算彼此有競爭關係,甚至是敵對關係,此時也保持著默契,就是想把平州城搞亂,把總管府的主力拖住,無法顧及城外的亂鬥。”


    杜雍臉色凝重,又問:“那蒼月教呢?有沒有什麽動作?”


    “正要說呢!”


    楊進歎了一口氣,解釋道:“我剛聽到了小道消息,總管府派人去蒼月教總部交涉,蒼月教的態度非常好,說願意配合調查,並且派了精英子弟入城,當眾表明了態度。但是就在今天中午,蒼月教遭遇突襲,山下死了很多人。”


    “什麽?”


    杜雍眉頭大皺,蒼月教的總部就設在平州城東郊的蒼月山群中,地形複雜,非常隱秘,沒人帶路的話很容易迷路。


    據說蒼月教很有傳說中修仙的感覺,每個有實力的長輩都會獨占一座山頭,帶幾個弟子,平時的生活非常悠閑,有大事的時候才會去主峰集合。


    主峰建設的非常好,各種設施齊備,而且常備幾年的糧食,上山的幾條路上都有機關,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有人戲稱,想攻下蒼月教,還不如去攻打平州城,那樣容易的多。


    現在竟然有人敢主動攻打蒼月教總部?


    楊進輕歎道:“消息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之情不是有很多人推測蒼月教參與了搞事情嘛,但是現在都變了向,說小巷子事件應該是有人故意嫁禍蒼月教。但城外的亂鬥變得更加激烈卻是不爭的事實。”


    杜雍在心中好好分析了一通,感覺頭有些大,索性不再細想,無奈地笑了笑:“總之呢,平州變得越來越亂,咱們暫時還不出了城,是這樣沒錯吧?”


    楊進搖頭:“若是城中再亂下去,或許會解封。”


    杜雍嘖嘖道:“若是那樣的話,平州總管府的臉麵何在呀?”


    三天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抓到搞事之人,結果非但沒抓到人,還把城內的秩序搞亂套,如此解封情何以堪。


    楊進感歎:“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臉麵。”


    杜雍想想也是,沉默了半晌,苦笑道:“細細說起來,咱們兩個應該是導火索,若不是咱們非要去釣什麽搶劫犯,事後還刻下蒼月教的壞話,事情也不會這麽發展吧?”


    楊進哈哈大笑:“主角算不上,勉強算小小的關鍵角色。還是那句話,平州肯定會亂,隻是分早晚而已。”


    頓了頓,問起杜雍的修煉:“你連續四天都苦修內功,練滿整個白天,沒什麽問題吧?練太勤快會走火入魔的。”


    對大多數武人來說,每天花大半個時辰修煉內功,就算是合格的。


    花一個時辰,算是勤奮的。


    花兩個時辰,那就是刻苦的,像京中的大家族子弟,打基礎的時候,就是這個水準。


    花三個時辰,非常罕見,天賦不錯,自律也還行,而且得有長輩和師傅督促。


    花四個時辰,那得有非常強大的信念支撐,國仇家恨什麽的,每天花這個時間是極限,再長也沒什麽效果。


    楊進修煉內功,每天耗時在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之間,他平時比較忙,抽不出更多時間,多年以來的習慣就是如此。現在比較閑,練內功也就兩個半時辰。


    像杜雍這種每天花六個時辰修煉內功的,基本可以斷定為神經病,或者有自虐傾向,因為這就是奔著走火入魔去的。


    所以楊進才會有此一問,不過也沒有太過擔心,因為杜雍的內功很怪異。


    杜雍鎮定自若,輕笑道:“沒問題的,我甚至感覺六個時辰還有點少呢。”


    修煉提速丹持續時間就六個時辰。這個持續時間對現在的杜雍來說,有些尷尬,每天用兩顆是浪費,用一顆卻有點少。那感覺就好像吃方便麵一樣,兩包吃不完,而一包卻吃不飽。


    不過經過這四天的修煉,杜雍確實感覺進步了很多,突破的跡象越來越強烈。


    這很讓人振奮,若是能突破到登樓境,大大提升了保命的本錢。


    杜雍突然想到一件事件,問楊進:“你這幾天,《不滅銅身》研究的怎麽樣?”


    說起《不滅銅身》,楊進臉上神采奕奕:“這幾天我除了修煉內功,就是研究這門功法,當然是小有成就啦。”


    杜雍大喜:“你現在能施展了嗎?”


    楊進搖頭:“現在還不能施展,但是已經找到了訣竅。我發現想施展《不滅銅身》,得先擁有非常強橫的體格。”


    杜雍眨眨眼睛,還有這種說法?


    “若是沒有強橫的體格呢?”杜雍問道。


    “那就很難施展,就算勉強施展開來,也很容易傷到自己,而且不持久。”楊進解釋。


    杜雍暗忖幸好我有輔助。


    他的體格不算很強橫,但是已經學會了《不滅銅身》,而且還和《龜紋功》融合,變成了《金剛不壞神功》,隻是還沒有機會實戰。


    前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杜雍在客棧的後院偷偷嚐試了一番,相當厲害,可以持續很久,而且防禦力和攻擊力變得更強,隨隨便便的一捏,可以把火鉗捏彎,然後又輕鬆捏直,拿著堅硬的石頭照著腦門一拍,石頭立馬就變成粉碎,腦門啥事都沒有。


    楊進笑道:“你呢?有沒有什麽心得?”


    “呃……”


    杜雍做了幾個手勢,解釋道:“還在慢慢研究,你知道的,我研究東西比較古怪。”


    楊進點頭道:“不著急。反正你已經有了《龜紋功》,所以《不滅銅身》可以慢慢研究,貪多反而嚼不爛。”


    杜雍嗯了一聲,沒再多言。


    楊進繼續:“我決定先找一門外家橫練功夫,好生打磨體質,然後再學護體功。”


    杜雍點頭:“挺好的想法。但是外家橫練功夫也不好找吧,咱們去丹慈湖黑市那次,我幾乎看完所有的秘笈,沒看到類似的。”


    楊進嘿嘿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外家秘笈好找,就算是冷門也好找,而且價格也不貴,內家秘笈才難找。丹慈湖黑市是高端黑市,哪會又外家的秘笈?川寧縣的黑市肯定有,到時候我順便找幾本便是。”


    所謂外家和內家,區別就在於有沒有使用真氣。


    通常來說,內家要比外家厲害的多。


    砰砰砰!


    敲門聲起,夥計那熟悉的聲音又響起:“二位客官,吃飯啦!”


    楊進應道:“進來吧!”


    夥計側身頂門而入,端著餐盤,依舊隻有幾個菜,但是都做的很精致,還有兩壺好酒,之所以這麽客氣,是因為楊進之前拉過掌櫃的一把。


    杜雍見夥計臉色頗為興奮,好奇道:“怎麽了這是?家裏來了喜鵲嗎?”


    夥計擺好酒菜,笑著回答:“剛才收到消息,官府抓到了犯人。”


    “犯人?”


    杜雍和楊進都有些意外,追問道:“哪個犯人?縱火犯?還是自稱蒼月教弟子的年輕人?亦或是那個老頭子?”


    夥計拿起酒壺倒酒,回道:“是那個老頭子。”


    楊進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道一聲好酒,然後才道:“躲了四天,終於抓到了嗎?”


    杜雍好奇道:“到底誰那麽厲害,竟然可以抓到他?那家夥擺明是個老狐狸來著,我之前甚至猜測他會攀牆,或者爬下水道呢。”


    “客官您厲害!”


    夥計豎起大拇指,繼續道:“那家夥正是在翻牆的時候被抓住的,帶隊的正是總管親衛,折了好些人手才抓住呢。”


    杜雍笑起來,感慨道:“抓住就好,那老家夥到底是哪門哪派的?”


    夥計搖頭:“現在還沒審呢,應該是今晚審。不過我覺他應該是火狼幫的。”


    楊進生出了興趣,笑著問道:“你為什麽會那麽覺得?為什麽不是蒼月教的?”


    夥計好整以暇,嘿嘿笑道:“蒼月教的哪會那麽張揚?而且蒼月教在平州立足多年,在城內肯定有很多秘密的據點,沒必要翻牆啊。”


    楊進點點頭:“也對。”


    杜雍略有感慨道:“圍攻大理寺屈少卿是火狼幫,在南郊到處搞事的是火狼幫,在平州城內搞事情也是火狼幫,他們真忙啊。”


    夥計認真道:“火狼幫要造反,平州是最好的選擇,乾州畢竟是朝廷的大本營,想要站穩腳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楊進輕笑道:“想不到你個小小的夥計,還有這種見識。”


    夥計吐了吐舌頭:“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因為這幾天,大家都在討論。”


    就在此時,門外來了個壯漢,吸了吸鼻子,盯著夥計,大喝道:“不是說沒有好酒嗎,那他們桌子上這兩壇是什麽?”


    夥計正要答話,楊進冷然道:“你是何人?為何如此沒禮貌?”


    壯漢不屑道:“你管我是何人,把兩壺都酒讓給我,否則有你們的苦頭吃。”


    說罷隨手抄起旁邊的板凳,擺出一副要幹仗的架勢。


    夥計趕緊陪笑道:“這位客官,有話好好說……”


    壯漢反手一巴掌,將夥計扇飛,夥計慘叫一聲,口鼻溢血,不過還好,並沒有暈過去,馬上連滾帶爬的跑出房間,通風報信去也。


    杜雍和楊進臉色同時一沉。


    楊進淡淡道:“你是想幹仗?還是想被巡衛隊抓走?”


    壯漢仔細打量了楊進幾眼:“還沒注意,原來是你呀,昨天就是你保護了掌櫃的吧?害大爺們沒看成好戲,你說該怎麽負責吧?”


    看來有同夥。


    杜雍站起來,走到走廊處,左右看了幾眼,沒有發現其他人,回頭輕笑道:“這位大哥,把你的拍檔都叫出來吧,你一個人明顯不夠打呀。”


    壯漢見杜雍這麽年輕,說話就如此囂張,心中一怒,將板凳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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