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主持大局的是師爺,四十來歲,姓章,可能頭一次負責這麽重要的任務,整個人處於神經繃緊的狀態。


    杜雍和趙德助表明身份和顧慮之後,章師爺嚇的不輕,差點了摔了個跟頭:“火狼幫攻城?那該如何是好?”


    楊進扶住他:“章師爺,不是一定會攻城,但是要做好那個預想,未雨綢繆。”


    章師爺擦了一把汗,勉強冷靜下來:“對對對,未雨綢繆,未雨綢繆。”


    杜雍沉聲道:“章師爺,首先要封閉城門,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按規矩,杜雍和趙德助是沒法命令章師爺的,所以杜雍是商量的語氣。


    章師爺趕緊點頭:“北門是封閉的,南門有大批兵士把守,隨時可以封閉。”


    杜雍繼續:“倉庫裏在哪?有什麽貨?”


    章師爺回道:“有兩個倉庫,都在縣衙旁邊,囤了很多糧食,還有武器。”


    “很多糧食?具體是多少?”


    杜雍皺了皺眉頭。


    章師爺點頭:“大概夠城內軍民兩年的量。因為懷離縣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能平靜下來的,所以糧食囤的多一點。”


    趙德助也是眉頭大皺:“囤這麽多糧食,現在又沒什麽守軍,不是招人覬覦嗎?”


    章師爺苦笑,不知道怎麽接話。


    杜雍冷靜道:“先別想那麽多,倉庫裏有火器嗎?”


    章師爺趕緊點頭:“有火器,是破石的雷管來著,也挺多的。”


    杜雍大喜:“那就好,咱們就用雷管做些布置。”


    趙德助不是很放心,問了一句:“現在有多少兵力?戰力如何?”


    章師爺苦著臉:“昨晚幾個小王爺帶走了很多精銳,今早縣令大人也帶走了不少,現在城裏隻剩二百多兵士。戰力嘛,非常普通,大多數隻是練氣境。”


    杜雍和趙德助差點傻眼,縣城的力量比想象中的還要孱弱。


    雖然隻是個不大的縣城,但就二百多兵力,連城牆都站不了一圈。無需要大軍猛攻,來兩波高手就能衝的稀裏嘩啦。


    趙德助拉著杜雍,傳音道:“死道友不死貧道?”


    杜雍苦笑不已,擺擺手:“還不到那個時候,先試試吧。”


    轉向師爺,問道:“章師爺,請問倉庫裏的火器你能做主嗎?”


    章師爺鄭重道:“若是有布防必要,杜督衛請盡管吩咐。因為縣令大人出去之前,囑我有事可以找杜督衛商量。”


    “找我商量?”


    杜雍有些意外,疑惑道:“我都沒和你們縣令大人照過麵。”


    章師爺認真道:“大理寺的聶大人和我們說過,杜督衛有勇有謀,可擔大任。”


    杜雍也不矯情:“既如此,那事不宜遲,先派人去倉庫,將火器打包好。記得搞機密點,別讓城內的火狼幫間諜探了去。”


    章師爺應下,這就轉身去叫人。


    趙德助打了杜雍一拳頭:“老杜,你可以啊,名聲大噪!”


    “大個屁!”


    杜雍並不在乎,帶路前進:“先去城牆上看看。”


    城牆並不高,就幾丈而已,不過輕功一般的人想躍上來還是有點難度的。


    站在城牆上俯瞰城內的街道,發現人並不多,而且氣氛非常凝重,街上都沒什麽生意的。


    唯一熱鬧的地方就是青樓。


    趙德助嘖嘖道:“這裏的青樓也是夠厲害的,還是半下午呢,生意就這麽好。不是說乾州西南的富戶都已經北上了嗎?”


    杜雍啞然失笑:“你這話說的,隻有富戶能逛青樓嗎?”


    趙德助誒道:“青樓的拋費貴嘛。”


    楊進淡淡道:“我剛才看了十五個進青樓的人,有十四個是帶著武器的江湖人士。說明城中還在活躍的人,多半是混江湖的。”


    杜雍輕笑道:“這很正常,以乾州西南現在的局勢,正是江湖人士的機會。無論趁機渾水摸魚還是在江湖上增加經驗,都有大把出手的機會。”


    楊進點點頭。


    趙德助眼珠子一轉:“老杜,若是火狼幫真打進來,咱們可以借助這些江湖人士呀,力量應該要比城中的二百士兵更強。”


    杜雍想了想:“可以是可以,要用賞銀的方式。”


    趙德助賊兮兮地說道:“不一定要懸賞吧,說不定有很多想行俠仗義的高手呢,咱們稍微說些大義凜然的話,或許就能把他們激的嗷嗷叫呢。”


    杜雍沒好氣道:“你想的倒是挺美。”


    楊進笑道:“趙公子,江湖上純粹行俠仗義的人還真沒多少。而且行俠仗義之輩的行動一般是按自己的方式行動,不會輕易聽從官府的命令。想要鼓動江湖人士,最好的辦法還是銀子。”


    趙德助點頭受教:“那就用銀子唄。”


    杜雍掰著手指:“額度該怎麽定,事後該怎麽結算,不夠銀子怎麽辦,你有經驗嗎?”


    趙德助聽的一陣頭大:“這玩意確實挺難的。”


    楊進沉聲道:“既然決定用雷管設防,那就專注一點,不要想其他的東西。說到底火狼幫大舉進隻是咱們的猜測而已,未必會發生。”


    “行吧!”


    杜雍點點頭。


    沒過多久,章師爺來到城牆上,告知雷管已經全部整理好,隨時可以搬出來。


    開始布置,主要是把雷管秘密搬上城牆,以及一些重要的位置。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才完。


    杜謀的傷勢好了不少,吃完飯之後,在街上溜達的時候,看到了城牆上杜雍和趙德助,悠哉悠哉地趕過來。


    “雍哥,賭神,你們這是幹什麽呢?”杜謀好奇問道,他神態很輕鬆,和繃著神經的杜雍等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沒事了嗎?”杜雍反問。


    “身上還有些酸痛,但內傷好的七七八八。”杜謀活動著手腳,頗為得意。


    “其他人呢?”杜雍再問,這次死裏逃生的一百多個人,受傷的占了大半。


    “大多數都還在睡覺,有些在打坐治療內傷,還有些在擦藥,包紮傷口,吃飯什麽的。”杜謀大概回答之後,重新問話:“話說你們站在城牆上,在幹什麽呢?”


    杜雍聳聳肩:“我們擔心火狼幫會趁機進攻,想著怎麽跑路呢。”


    杜謀果然被嚇了一跳,神態再無剛才那般輕鬆,變得很嚴肅:“不會吧?”


    趙德助擺出老鳥的架勢:“現在城中隻有二百多士兵,還不是精銳。我若是火狼幫高層,肯定組織高手隊進攻,進來就大殺一通,不僅能打擊朝廷的士氣,還能搶糧食。”


    杜謀吞了吞口水:“那咱們該怎麽辦?”


    杜雍神秘兮兮道:“我們剛才在商量,到時候要怎麽逃命。”


    杜謀心跳加速,喃喃道:“那豈不是當逃兵,事後要受處分的吧?”


    杜雍哂道:“活著才有機會受處分。”


    趙德助湊趣,賊賊笑道:“杜謀啊,那不是逃兵行為,而是暫避鋒芒,以圖後計,而且守城又不是咱們的責任。”


    杜謀說不出話來,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大行動,剛出京城的時候,他興致非常高昂,總想著要立下大功勞,哪知道大部隊半路就遭了伏擊,當時他非常慌,武功發揮不出七成,若非杜雍救他,他早就死在了亂刀下。


    死裏逃生之後,杜謀信心大受打擊,而且身邊的護衛損失殆盡,底氣不足,在林子裏睡覺的時候他差點哭出來,到了縣城之後,他才慢慢恢複。


    杜謀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現在又聽到火狼幫可能會大舉進攻,頓是又把他腦子搞懵,隻覺的心亂如麻。


    杜雍看出杜謀的不安,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太擔心,若火狼幫真來攻城,我就讓楊進跟在你身邊保護,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杜謀心中一暖,有些不好意思:“那你怎麽辦?”


    杜雍嗬嗬笑道:“昨天楊進也沒在我身邊,我不照樣活下來了嗎?還救了那麽多人呢,現在是生龍活虎。”


    “都是雍哥你最厲害!”


    杜謀豎起拇指稱讚,旋又感慨道:“原來在實際行動中,武功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杜雍笑道:“為什麽這麽說?”


    杜謀解釋:“這次衛尉寺出動了很多高手,幾個領隊都是登樓境的高手,隊員們最少也是刻印五重實力的,然後表現遠不如你們火組第一小隊。你們八個人,才失蹤了兩個人而已。”


    楊進見杜謀有些頹然,出言安慰:“謀少爺,你是頭一次參與這種行動,碰到狀況有些不知所措也無可厚非,再來一趟就會好很多。你不要緊張,穩穩地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不說殺敵建功,逃命還是很輕鬆的。”


    杜謀點頭受教。


    時間慢慢過去,天色漸漸暗下來,火狼幫並沒有派人來攻城。


    杜雍等人鬆了一口氣。


    現在令人擔憂的是,縣令和聶主薄他們仍然沒有回來,也沒派人報信。


    章師爺走來走去,嘴裏總念叨著怎麽辦還沒回來,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趙德助被他吵的心煩:“我說章師爺,你不要走過來又走過去好不好?”


    章師爺停下腳步,苦著臉道:“趙督衛,杜督衛,說不定縣令大人他們遇上了大麻煩,咱們要不要派人去幫忙?”


    杜雍壓壓手,用很鎮定的語氣說道:“章師爺,若是縣令大人他們遇上了大麻煩,就算城中這二百多士兵全部出去也無濟於事。往樂觀的方麵想吧,比如說他們掃蕩了火狼幫的巢穴,然後又發現了新的線索,趁勝追擊,所以才沒有回來。”


    章師爺勉強冷靜下來,深深呼吸了幾下。


    就算此時,遠方出現了點點火光,伴隨著嘈雜的叫喊聲和馬蹄聲。


    很顯然,有很多人在往南門方向趕過來。


    章師爺大喜過望:“定是縣令大人他們,咱們得打開城門迎接呀。”


    杜雍拉住:“別著急開城門,好像有點不對勁,看清楚再說。”


    章師爺一愣,重新緊張起來。


    楊進運足目力看了半晌:“不是好像,是真的不對勁,因為沒有一個是穿差服的。”


    趙德助當即拔出寶劍,狠狠道:“他奶奶的,定是火狼幫的人,想要搶糧食。”


    杜謀深吸一口氣,也拔出了劍,他原來的劍掉在了河中,現在這把是在縣衙的倉庫裏拿的,質量很普通,但還算順手。


    啾!


    遠處放了一個衝天炮,聲音很大,炸開的時候,將周圍都照亮。


    楊進大罵:“這是發信號,讓城裏的人接應。”


    這個判斷沒錯,沒過多久,城裏很多地方都燃起了大火。


    應該是潑了桐油,火勢瞬間漲起來,濃煙滾滾,直衝雲霄。


    城外的隊伍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喊殺兩天。


    在城牆上站崗的士兵們都慌起來。


    杜雍沉聲道:“不要慌張,按計劃就好。章師爺,你帶些人手去殺了那些放火的,不能讓更多的地方著火。”


    章師爺終於展現出血性,指著士兵們:“你們這兩隊,隨我來!”


    敵人靠近城牆,粗略一看,最少有千數。


    幸好隻是南門,沒有分散,否則很難辦。


    杜雍大喝道:“點!”


    近二百條雷管同時被點燃,用力扔向城下。


    城下的敵人終於反應過來,大吼著散開,然而已經來不及。


    轟……


    震耳欲聾連環爆破聲響起,大地都在顫抖。


    這種雷管是破石的,威力不俗,等閑之輩還真扛不住,下麵的敵人當場就被炸死一百多,炸傷的有二百多。


    戰果喜人。


    趙德助哈哈大笑:“繼續,繼續!”


    守城的士兵們士氣大振,繼續點著雷管,用盡渾身力氣,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裏扔。


    盡管下麵的敵人有了防備,但還是被炸的慘叫連連,因為雷管爆炸的範圍很大。


    不過有幾十個高手同時騰空而起,氣勢洶洶的殺向城牆。


    杜雍大喝道:“準備對付上牆的!”


    立馬有好幾隊士兵抽出腰間的佩刀,擺好架勢,準備打硬仗。


    杜雍拿起一根雷管,擦過灼熱的刀鋒,點燃之後,扔向最前麵的那個敵人。


    隨著轟隆一聲,那個敵人爆出漫天的血塊,還波及到了旁邊的好幾個敵人,真氣一斷,非常狼狽地往下掉。


    “好!”


    士兵們都熱血沸騰,心中湧起強大的鬥誌。


    終於有十幾個敵人飄上牆,二話不說就上殺招,同時還狂笑不已。


    士兵們頂上去,但是打不過,隻能勉強撐住。


    杜雍抽出匕首,遊魚般殺過去,大喝道:“給我頂住!”


    楊進、趙德助、杜謀跟隨杜雍的腳步,勇猛的殺過去。


    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把上牆的敵人全部解決掉,否則沒法好好扔雷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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