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寧縣城西麵三十裏處,朝廷五千精銳駐紮於此,營帳連綿,氣氛肅殺。


    當杜雍一行人趕至時,恰是傍晚時分,火頭軍正在做飯,嫋嫋的炊煙中竟然都帶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危險意味。


    這裏是一塊平地,無險可守,但聶青雲將部隊駐紮在此應該有深意。


    戰士們還沒休息,有的訓練陣型,有的捉對廝殺,有的討論戰術。


    杜雍等人表明身份後,自有一夥士兵帶路,往中間走,那時聶青雲的地方。


    慢慢穿過連綿的營帳,杜雍發現所有人都是一副緊繃著神經的模樣,眼神中帶著殺氣,好像隨時會爆發。


    那種壓抑之極的氣氛讓人呼吸不暢,偶有微風吹過,更是令人心裏一寒。


    大黑壓力很大,悄悄上前幾步,小聲對杜雍道:“公子,我好緊張啊!”


    杜雍安撫道:“我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場麵,是有點緊張,深呼吸幾次吧。”


    大黑從然如流,立馬深呼吸,果然好了少許。


    中間有個超大的營帳,這個就是帥營。


    杜雍粗略一掃,周圍最少有二百個好手,防衛力量可見一斑,他們的眼睛齊齊掃過來,猶如尖刀般銳利。


    有好些人身上掛了彩,可見今天動過手,而且動靜不小。


    此時一個高大的侍衛走過來,冷然道:“何人何事?”


    帶路的士兵立馬嚴肅回答:“這些是乾州城的騎尉以及巡衛,前來向聶帥匯報任務,事關在川明縣鬧事的火狼幫精銳隊。”


    州總管向來軍政一把抓,此次作戰聶青雲親自掛帥,所以稱聶帥。


    高大的侍衛先查看了令牌,然後照規矩詢問了一些問題,聽高潛對答如流,這才放行,挑開簾子的同時向裏麵通報:“聶帥,高騎尉帶隊前來匯報任務!”


    說罷對高潛點點頭,他認識高潛,但規矩就是如此。


    高潛也衝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半晌之後,裏麵傳來聶青雲沙啞且疲憊的聲音:“進來!”


    進入營帳之後,裏麵隻有聶青雲一個人,正在閉目沉思,臉色蒼白,呼吸有些不暢。


    高潛立馬衝上前,駭然道:“聶大人,您怎麽了這是?”


    杜雍等人也是眉頭大皺,聶青雲這個樣子,顯然是受了內傷。


    聶青雲睜開雙眼,看清楚來人之後,咧嘴一笑,解釋道:“上午有幾個小雜碎來鬧事,都已經被護衛們碎屍萬段。”


    他說的雖然輕鬆,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應該又是刺殺事件。


    這裏有五千精銳戰士,那幾個所謂的小雜碎能衝到帥營鬧事,可見絕不是一般人,最起碼是晉滅境才能辦到。


    “好膽的膽子!”


    高潛立馬破口大罵,頓了頓,冷靜問道:“聶大人,到底是什麽人?”


    聶青雲緩緩道:“還能有誰,又是蒙濟人與毒蠍幫合夥,他們的招式既狠辣又奇特。”


    曲老大怒罵道:“穆飛雄真的是狗,就知道搞這種,怪不得他的名聲被秦四海甩開。”


    聶青雲壓壓手,輕笑道:“戰爭本來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刺殺本就是毒蠍幫的營生,穆飛雄幹嘛放著不用。”


    杜雍關切地問道:“聶大人,您要不要緊?有用藥嗎?”


    聶青雲擺擺手,解釋道:“沒大礙,當時我隻是發了幾掌,牽動了舊傷,現在已經壓下去,頗有些疲倦,暫時沒法動手。”


    高潛立馬拱手:“那大人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匯報任務吧。”


    “沒那麽嚴重。”


    聶青雲笑了笑,揮手道:“都坐下說話,自己倒水喝。”


    兩邊的座位上都擺了茶水和點心,茶水還冒著熱氣,應該才開完會不久。


    大家找座位坐下,倒水狂喝一通,匆匆趕來,還真有些渴。


    聶青雲等大家喝飽水之後,欣然道:“你們這麽快就趕回來,應該帶來了捷報吧?千萬別告訴我是來求援的,現在人手很緊呢。”


    高潛起立,肅然道:“回大人,經過我等的努力,火狼幫二百精銳部隊幾乎損失殆盡,其中包括十五名狼箭衛,隻逃走十來名小嘍囉,那是人手不足導致的。”


    聶青雲當即拍了一下桌子,大喜道:“果然是捷報,快給我細細道來。”


    “是!”


    高潛詳細訴說了一遍過程,講的繪聲繪色,沒有漏掉任何細節,讓人身臨其境。


    聶青雲聽的頻頻點頭,聽完之後讚不絕口,對杜雍道:“你這個遊擊戰很不錯呀,冒充滅魂宗張三的做法也很好。”


    杜雍謙虛道:“人手不足,但機會轉瞬即逝,所以隻能這麽幹。”


    高潛順勢遞上戰利品,也就是那捆鐵弓,解釋道:“聶大人,這是狼箭衛的武器,可以配給軍中的神箭手,地形妙的話,或許能達到一夫當關的奇效。”


    聶青雲接過來,拿出一張鐵弓試了試,發現果然很不錯,又讚了幾句。


    杜雍問起局勢:“聶大人,部隊集結的這麽匆忙,不會明天就開戰吧?”


    說起這件事,聶青雲歎了一口氣,淡淡道:“若明天就能開打,我是求之不得,別看穆飛雄的飛字營足有九千人,若正麵對上咱們這五千精銳,他沒有絲毫勝算,雜牌軍就是雜牌軍。”


    頓了頓,苦笑道:“穆飛雄將才雖有限,但眼力還是有的,他不會給我拚正麵的機會。他現在壓兵川明縣正南向四十裏,那裏是丘陵地帶,易於防守,所以我不好主動揮兵進攻。我估計穆飛雄會選擇對峙拚糧,他不缺糧,乾州南部他刮了個遍,還和曲州的黑道勢力有貿易往來。他應該還會派殺手持續騷擾,以打擊我們的士氣,今天上午那幾個雜碎就是他給我的問候。”


    眾人沉默不語。


    按照聶青雲的說法,現在是處於劣勢。


    杜雍提議道:“聶大人,依屬下之見,得趕緊向京城求援,要求加派高手過來,把衛尉寺和大理寺的精銳抽調過來,絕不能讓穆飛雄的殺手團唱獨角戲。”


    聶青雲微笑道:“已經派人去了京城,明天就會有回信。至於拚糧,你有什麽看法?”


    “拚不過呀!”


    杜雍很幹脆地攤攤手,解釋道:“咱們的糧食不僅要給軍隊吃,還要給城中的百姓吃,穆飛雄卻沒那個顧慮。北麵的漠州缺糧,南邊曲州的糧食過不來,咱們要調糧隻能從平州或者京城調,那樣就正中穆飛雄的下懷,因為路上多的是埋伏之處,咱們哪有那麽多人手護糧?若盡起乾北軍團,漠州和高原有異動怎麽辦?難道要出動陛下的禁衛軍嗎?”


    禁衛軍的人數在五千左右,實力強勁,但如果沒有威脅到京城,禁衛軍一般是不會動的,因為幹係甚大。


    聶青雲哈哈大笑:“所以你的意思,不能拚糧?”


    杜雍點頭:“當然不能拚,現在乾州南部的生產幾乎停滯,北麵也是人心惶惶,擺明是越往後拖就越不利的局麵。”


    聶青雲饒有興趣地盯著杜雍的眼睛,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麽辦?”


    杜雍這才發現自己有些激動,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啊大人,屬下稍微有些投入,不知不覺把自己當成了主事者,這才大放厥詞,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聶青雲擺擺手:“不是大放厥詞,你說的很有道理,本帥也是認真詢問你的意見。”


    杜雍想了想,沉聲道:“我覺得首先要聯絡曲州總管,請他調兵對曲州和乾州交界處的黑道勢力進行打擊,手段盡可能猛烈,要讓穆飛雄感受到南麵的壓力。其次,等京城的高手過來之後,可以分出一部分不擇手段去打擊飛字營的糧食,甚至直接去懷離城搞事情,若穆飛雄分兵回援,那咱們就有操作的空間,比如說分兵伏擊,若穆飛雄不分兵回援,咱們就加大對懷離城的動作。”


    聶青雲微微點頭,沉默不言。


    高潛提醒道:“杜老弟,懷離城還剩六千多人的,小動作怕是起不到作用吧?”


    杜雍淡淡道:“之前蒙濟人隻有一千餘人,卻將乾州城南攪的一塌糊塗,懷離城小的多,我覺得幾百人就能搞事情,反正懷離城已經沒有普通百姓,怎麽搞都行,甚至可以用雷管炸城牆。穆飛雄之所以敢重兵壓川明縣正南四十裏,就是仗著有懷離城可以退,等咱們把城牆炸出幾個大缺口,到時候你看穆飛雄慌不慌。反正我的意思呢,絕不能讓穆飛雄那麽穩當,想對峙拚糧,門都沒有。”


    聶青雲鼓掌,點評道:“杜小子此言有理,不能讓穆飛雄那麽舒坦,咱們得主動。”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騷動。


    外麵有聲音響起:“保持警戒,不要慌亂,謹記我們職責是保護聶帥!”


    曲老二趕緊衝出去,大聲問道:“到底怎麽情況?”


    馬上有人回答:“南麵有動靜,好像有高手衝擊營地。”


    聶青雲拍案而起,怒罵道:“草他大爺的,上癮了是吧!”


    杜雍趕緊上前,拱手道:“聶大人,區區跳梁小醜,交給我們就好。高大哥,你和曲家三位哥哥留在此地幫助侍衛們保護聶大人,南麵的營地我去看看。”


    高潛拔出寶劍,沉聲道:“你小心點。”


    杜雍一揮手,帶頭衝出營帳。


    楊進、品玉人、大黑、賀老三緊緊跟上。


    杜雍製止大黑和賀老三,吩咐道:“你們兩個也留在這裏,聽高大哥的指揮。”


    二者點頭稱是,來到高潛身邊,拔出武器,繃緊神經。


    杜雍剛踏出大帳,就感受到一股陰森之極的殺氣,想都沒想就大喊道:“左邊有鬼!”


    這一聲堪比天雷,所有侍衛都往左邊看過去。


    隻見四個巡邏的戰士暴起發難,揮刀斬向旁邊的侍衛。


    中刀的幾個侍衛同時倒地,爆出漫天的血霧,就此氣絕。


    杜雍略微一掃,發現這四個人年紀都在四十左右,氣勢異常驚人,手中都是龍雀,直接照著杜雍的麵門猛劈過去,他們絕不是軍中的戰士,應該是偷偷殺了巡邏戰士,然後冒充。


    “退!”


    麵對強橫無比的刀風,杜雍沒有硬擋,選擇閃一波,退回了營帳中。


    楊進和品玉人經驗豐富,先一步退開,都來到聶青雲的前方,橫劍站定。


    轟!


    帳門被刀風劈了個稀巴爛,餘波將杜雍震退好幾步,胸口隱隱作痛。


    這四個刺客都是硬點子,最起碼內力皆在杜雍之上。


    “好大的狗膽!”


    曲老大怒罵一聲,快速踏前幾步,抬手就是一掌。


    前方的空間頓時扭曲起來,那四個刺客的臉色都是一愣,但立馬冷靜下來,狂喝一聲,大刀同時劈向曲老大,出招之簡單之利索之迅速,予人渾然天成的印象。


    曲老大慘哼一聲,幹脆利索地被劈飛,護體真氣都差點碎掉,還好高潛從後方接住了他,順便給他渡了一股真氣,才不至於倒下。


    杜雍、楊進、品玉人同時頂上去,在電光火石間和四個刺客交換了十來招,雖處於下風,但總算穩住局勢,阻止了刺客靠近聶青雲。


    這時候外麵的侍衛們殺進來,大吼道:“高潛,你他娘的還愣著幹什麽,帶聶帥走!”


    高潛哪敢遲疑,揮刀劈開營帳,護著聶青雲跑出去。


    這四個刺客雖然強橫,但被杜雍提前叫破,剛才發難屬於匆匆動手,現在陷入重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聶青雲走掉,他們應該是死士來著,並沒想著逃跑,而是將怒火發泄在杜雍身上。


    杜雍知道這四個刺客的心思,直接閃出去,哈哈大笑:“孬種,來咬我呀!”


    在這麽多人的圍攻下,任這些刺客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翻盤,在砍翻幾個侍衛之後,終於被亂刀劈死。


    曲老大不解恨,從地上撿起一把龍雀,又砍了一通,然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高潛護著聶青雲走回來,問道:“搞定了嗎?”


    “搞定!”


    杜雍點點頭,數了數地麵的屍體,總結道:“咱們死了五個,不對,應該是死了八個,外麵還有三個被偷襲死的。”


    此時南麵營地的動靜也被壓下去,應該是小角色,這次是典型的聲東擊西。


    杜雍喃喃道:“這波虧了呀,被他們四換八。”


    聶青雲排眾而出,看著侍衛們的屍體,肅容道:“給本帥厚葬這八個勇士!”


    高潛拱手應道:“遵命!”


    曲老大摸著胸口,長吐一口氣:“他奶奶的,聲東擊西啊,幸好杜老弟提前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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