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撲倒在茅草中,又將夜光石塞進懷裏之後,地麵恢複了寧靜,遠遠望去,就是一片高高的茅草,沒有絲毫異常。


    杜雍躺著,運足目力望向天空,發現那隻小鳥仍在,但是沒再盤旋,而是無規律地飛動,似是已失去目標,所以在四周快速搜尋。


    其他人看不到,隻能耐心地等待。


    趙德助小聲問道:“老杜,怎麽樣?”


    “噓!”


    杜雍示意別發聲,聚音解釋道:“它已經改變了節奏,再等等吧。”


    過了好半晌,那鳥兒終於按捺不住,往下降了一段距離,繼續搜尋。


    這下其他人終於也能看見,心中都大喜過望,但旋又頹喪起來,它雖然下降了很多,但仍有幾十丈的高度,想把它打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現在隻能期待它繼續下降。


    可惜等了很久,小鳥並沒有繼續下降,竟然重新盤旋起來。


    杜雍咕噥道:“完犢子,它又發現了咱們。”


    這話又讓眾人的心沉了幾分,它確實發現了他們,否則不會盤旋。


    楊進問道:“公子,現在怎麽辦?”


    杜雍想了想,提議道:“你和品玉聯手推我一把,怎麽都要試試。”


    其他人不解何意,但楊進和品玉人都明白,當即爬到杜雍身邊,深呼吸幾次,點點頭。


    “準備!”


    杜雍忽的站起來,雙腿微微彎曲,真氣猛的自雙腳狂泄而出,整個人往上彈射而出。


    就在這個瞬間,楊進和品玉人同時發動,每人托住杜雍一隻腳掌,加勁一推,順便還奉送了兩股真氣給杜雍續航。


    在眾人的驚歎中,杜雍猶如一隻魚鷹,往天空猛衝,眨眼就衝到十來丈的高度,彈出去這種高度簡直駭人聽聞。


    小鳥被嚇的不輕,立馬煽動翅膀往上飛,但是已經遲了一步。


    杜雍在最高點的時候,果斷甩出手中的牙簽,呼嘯而去,快若閃電。


    牙簽並沒有射中小鳥,但是牙簽裹挾的熱勁擦了它一記,不僅擦掉它了不少羽毛,關鍵還擊傷了它的翅膀。


    “嘎嘎!”


    小鳥兒當即慘嘶了兩聲,煽動受了傷的翅膀,往西南向逃之夭夭。


    杜雍落地摔了個七葷八素,但他來不及喊痛,猛的蹦起來,重新拿出夜光石掛在脖子上,朝小鳥兒猛追過去。


    雍家軍緊隨而去。


    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來,杜雍的聲音傳來:“還愣著幹什麽,跟上啊!”


    何木野如大夢初醒,趕緊一揮手,發出命令:“跟上,都跟上,速度點!”


    小鳥兒雖然受了傷,但還是飛的很快,而且它可以無視地形,占了很大的便宜。


    杜雍有輕功《筋鬥雲》和特殊心法《疾風》傍身,所以能勉強跟上,其他人沒那麽強,很快就被甩在後方。


    在大家步入一片長滿尖刺植物的灌木叢之後,杜雍早已經消失,連痕跡都是淡淡的,往往七八丈距離才能看到一個腳印。


    趙德助咕噥道:“杜雍這小子怎麽跑那麽快,我感覺他比咱們厲害不止一個檔次。”


    裴頌深以為然:“就算是晉滅境高手,也未必有他的速度。”


    其他人紛紛附和,心中驚歎不已。


    何木野雖然也心驚,但還保持著冷靜,吩咐道:“都專心點,加快速度趕上去,免得杜騎尉追入敵陣中陷入重圍。”


    他是隊長,又是火組第一小隊唯一的登樓境,說話還是有分量的,所有人都停止交談,加足馬力往前追。


    越追越心驚,杜雍為了讓大家更容易追蹤,甚至抽空在大樹上畫了記號,標明了方向,這種行為讓趙德助很自卑,又忍不住咕噥:“下去當了幾天騎尉而已,進步這麽快的嗎?看來我也要找個機會下放曆練。”


    不止趙德助想下放,連裴頌都動了心。


    年輕人的好勝心都很強,尤其是習武之輩,看到朋友進步如此大,就算心裏不嫉妒,也會想著以後要更加努力。


    在趙德助和裴頌看來,杜雍之所以進步這麽快,是因為當了騎尉,經常打硬仗的原因。


    追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有所發現,地上不止有杜雍的腳印,還有很多其他人走過的痕跡,應該很快就能追到童過之他們。


    何木野很是興奮:“繼續加速,要快,趕緊追!”


    此時的杜雍已經追上了童過之的小隊,直接攔在他們前方,抽出短刀對峙,所展現出來的霸氣令人不敢小覷。


    童過之和薑瀚銘都在,他們手下有十幾個,都是砍刀男,氣勢不俗。


    薑步平也在,綁著藤條,衣服上是一條條的血痕,顯然經受到了毒打,看到杜雍之後,他疲憊的雙眼亮起來,想要喊話,嗓子卻發不出聲音,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喝水。


    杜雍點點頭,嘖嘖道:“我說薑步平啊,怎麽搞成這樣?”


    薑步平苦笑了一聲,他從沒想過,最先來救他的竟是杜雍。


    童過之和薑瀚銘眼中都冒著怒火,前者一字一頓道:“杜雍,是你打傷我的小桑?”


    “小桑?”


    杜雍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你說的那隻怪鳥吧,它叫小桑嗎,好名字,吃桑葉是吧。童兄你不要激動,我又不是故意的。當時我躺在茅草裏休息,它降下來在我頭頂盤旋,順便還拉屎,換你你能忍嗎?”


    聽到這番調侃,童過之心中怒火更甚,揮揮手:“給我圍起來,活擒!”


    杜雍忍不住笑出聲,嘲諷道:“你以為我會像薑步平那麽窩囊嗎?我敢追到這裏,並且毫不猶豫地攔在你們麵前,就代表有絕對的把握應付你們。還活擒呢,就你們這十幾個傷兵敗將,有什麽資格活擒我?”


    童過之被說的一愣。


    杜雍繼續:“你再想想,我隻會一個人追過來嗎?身後有沒有人?會不會在搞包圍呢?”


    這幾句話讓童過之更加不安。


    薑瀚銘冷哼一聲,抓著薑步平,狠狠道:“趕緊給老子束手就擒,否則我弄死他。”


    杜雍聳聳肩,毫不在意道:“趕緊殺,我和薑步平還有恩怨呢。等你殺了他之後,我再慢慢追殺你們便是。最終的結局是這樣的,薑步平以身殉國,追封爵位,杜雍奮勇殺敵,記大功,至於童過之和薑瀚銘,落荒而逃,丟盡臉麵。你們當然可以在事後公布所謂的真相,但是你們可以放心,朝廷方麵是沒人會相信的。”


    此言一出,薑步平嚇的麵如土色,童過之和薑瀚銘也是無可奈何。


    這杜雍擺明是個二愣子。


    等了半晌,杜雍又道:“既然不殺,那咱們可以做個生意,你們放下薑步平,我不追殺。我拿著薑步平去領功勞,再去薑家拿好處,你們安穩離去,皆大歡喜,這生意能做嗎?”


    薑瀚銘以前吃了杜雍的大虧,心裏防備著,冷然道:“你會這麽好心?”


    杜雍笑了笑:“昨晚你們搞刺殺的時候,聶總管不也放你們走了嗎?”


    童過之哂道:“說的好聽,聶青雲肯放我們走,還不是怕穆帥發威?”


    “對!”


    杜雍點頭,淡淡道:“穆飛雄是宗師高手,沒有人能攔的住,他若肯豁出性命,我們聶總管仍會有危險,所以及時收手對雙方都有利。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有和氣收場的機會幹嘛不把握?我知道你們很恨我,但賬可以慢慢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你們硬要撕票的話,我還是那句話,絕不會出手阻攔,事後追砍到底便是,時間無多,是戰死和童兄一言可決。”


    不得不說,杜雍的思路很清晰,提議也很誘人,但童過之就是很不服氣,他看到杜雍這種從容淡定就極點的模樣就來氣。


    僵住。


    “不和嗎?”


    杜雍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回答,隻得笑著對薑步平道:“薑步平,我會給你燒紙的。”


    薑步平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但閉上的瞬間,看到杜雍眨了眨眼睛,心中又生出希望,努力凝聚體內僅剩的一點真氣,護住身體的各處要害。


    杜雍猛提一口真氣,握緊刀子往前衝,快速發出一記大拔刀。


    童過之等人沒想到杜雍如此霸道,衝起來毫不含糊,出招也是極為利索。


    童過之身邊幾個砍刀男慌忙頂到正麵,然而實力不濟,剛挨到杜雍的刀風,便被掃飛,連手中的大刀都被刮斷。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砍刀男衝到了杜雍左翼,大刀劈過去。


    薑瀚銘看著這一切,心中大喜,暗忖杜雍這下看你怎麽頂。


    然而杜雍看都沒看,左掌一推,猛烈的衝擊波將幾個敵人掀翻。


    童過之神色大變,立刻喊道:“住手!”


    杜雍挺給麵子,及時停手,客氣道:“童兄有何指教?”


    童過之臉色鐵青,知道最終咬咬牙:“生意可以做!”


    杜雍收起刀子,微微屈身,分有風度地做了個請走的手勢:“童兄請!”


    童過之冷哼一聲,拎起薑步平用力一扔,同時大喊道:“我們走!”


    薑步平在空中翻滾,杜雍伸手去撈。


    哪知道童過之非常的雞賊,隔空打了薑步平一掌,杜雍撈到他的時候,他口中鮮血狂噴,當場就昏迷過去,臉色白的不像話,可見經脈受到了重創。


    杜雍扶好薑步平,輸了一道真氣穩住,抬頭準備破口大罵,卻隻看到童過之等人的背影,他們很快就翻過前方的小坡,消失在視線中。


    這沒法追的,因為薑步平的傷勢嚴重之極,不及時治療隻有死路一條。


    深吸一口氣,杜雍大喊道:“童兄,後會有期!”


    童過之渾厚的聲音傳來:“杜兄,記得保重身體,以後還要算賬呢。”


    這番話帶著回音,很久才散去。


    杜雍扶著薑步平坐在草地上,再次給他輸了幾股真氣,蹲在旁邊,拍著他的臉龐:“醒醒,趕緊醒醒,不要裝死。”


    噗!


    薑步平又吐出一口血,終於睜開了雙眼,咧嘴一笑:“你為何會追過來的?”


    杜雍鬆了一口氣,哂道:“還不是幫你們火組第一小隊擦屁股,你若掛掉,我估計你薑家和二殿下肯定都會鬧,到時候火組第一小隊的人都得遭殃,頌公子都別想好過。”


    薑步平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杜雍這番話的意思,輕笑道:“不管如何,謝謝你!”


    “不用謝!”


    杜雍擺擺手,淡淡道:“現在人都不在,我提醒你一句,趕緊申請離開火組第一小隊,你待在這個隊伍裏很尷尬。”


    薑步平點點頭:“我會考慮的,但有些事情,並不是我能做主的。”


    杜雍聳聳肩:“隨你便吧。但千萬別和旁人說,我勸過你。”


    薑步平哂道:“你當我是什麽人?你就放一百個心,我絕對不會說起你的。”


    略過這個話題,杜雍肅容道:“咱們得趕緊走,防止童過之殺個回馬槍,你現在能走嗎?我是不會背你的,我不好此道的。”


    “我也不好此道。”


    薑步平笑罵,努力站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好奇道:“就你一個人嗎?”


    杜雍扶著他往回走,隨口解釋:“何木野他們都在後麵追,但山裏的路太難走,加之他們的速度都比我慢了不少,所以還有的跑。”


    頓了頓,埋怨道:“你這家夥,被打一掌就成了這鬼模樣,但凡你再強一點點,這會兒我就在追殺童過之他們。就算殺不了童過之和薑瀚銘,殺幾個小嘍囉沒問題吧。”


    聽著杜雍的埋怨,薑步平沒有絲毫不滿,反而覺得杜雍是真性情,笑道:“算我欠你的,以後找機會還你。”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慢慢穿梭在山林間,吹著涼風,倒也痛快。


    如此走了大半刻鍾,終於碰到了何木野等人。


    趙德助第一個迎上來,幫忙扶住薑步平,大喜道:“天哪老杜,怎麽救回來的?”


    其他人也是驚歎不已。


    杜雍淡淡道:“談生意談回來的。”


    “談生意?”


    眾人不明所以。


    杜雍解釋:“童過之他們沒多少人,也沒高手,我讓他們放下薑步平,我就不追他們。”


    裴頌一愣:“他們拿著薑步平當人質,反受你的擺布?”


    趙德助點點頭,附和道:“童過之沒拿薑步平的性命威脅你嗎?”


    杜雍雙手一攤:“薑步平又不是我弄丟的,也沒交情,他的死活關我什麽事?童過之拿他的性命威脅我有個屁用啊!”


    眾人當場無語。


    薑步平笑道:“童過之聽到杜雍說你們已經包圍過來,就有些害怕,帶我跑是累贅,弄死我也隻能激起杜雍的追殺,所以幹脆和杜雍談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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