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生下了陳爾雅,程君怡的心裏才得到些許安慰,當年的傷痛才得以治愈。但是,傷好了,疤痕卻永久留下,程君怡永遠不會忘記自己那天醒來聽到秀秀對她說的話,她也不會忘記那個害她的宮妃,在燕窩裏偷偷下藥的人,她總有一天,會找出這個人,為當年肚子裏那個可憐的還未出世來得及看看這美好的世界的孩子報仇。


    蘇凝宮中,一個女子側臥在浴池中,池中的溫水氤氳著白氣,好像瑤池的仙氣一般飄飄欲飛,池邊站著兩名青色羅裙的宮女,正不住的往浴池中灑落著花瓣,粉紅色的花瓣落入水中,馬上隨水四處漂遊,花瓣的清香彌漫至整個浴池。


    浴池中的女子緩緩坐起身,斜靠在浴池池沿上,長發搭落在浴池的邊緣,像一塊黑色的綢緞,頭發上的水珠滴落下來,好像斷了線的珠簾。她的皮膚如凝脂般白皙瑩潤,眼神中停留著一絲狠厲絕然。


    “瓊妃娘娘!”一個宮女提著裙擺,急匆匆跑向浴池,楊瓊妃不耐煩的皺了皺兩道柳葉眉,“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沒看到本宮在洗澡嗎?”


    宮女慢走幾步,跪了下來:“娘娘,奴婢剛剛從外麵回來,打聽到麗妃娘娘在今日淩晨誕下一位皇子。”宮女還沒有說完,楊瓊妃剛剛那種略帶享受的目光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冷漠,“程君怡,程君怡這個賤人,竟然生下了皇子,你們都滾,本宮不想看到你們!”


    “嘩啦”一聲,楊瓊妃一巴掌拍在水上,水濺落到浴池邊緣,地板上,還有旁邊灑花的宮女身上以及那個跪在地上的宮女身上,浴池裏的花瓣原本聚焦在一起,如今被楊瓊妃一掌拍的可憐兮兮的四散奔逃,就像一群沒命的災民,在戰火紛飛下,爭先恐後的跑向一條生路。


    宮女們嚇得紛紛離開,楊瓊妃一人坐在浴池裏,眼裏的怒火在熊熊燃燒,白皙的胸脯一起一伏。她氣憤的吼叫著,絲毫不顧自己現在的身份是皇帝的後妃:“程君怡,本宮不會放過你和你的兒子的!”


    王太後聽說程君怡生下了皇子,立馬把陳煊召入宮中。富麗堂皇的甘露宮裏,一對母子靜坐在通明的燭火下,燈影幢幢,映照著王太後嚴肅精致的容顏,映照著陳煊緊張無言的麵龐。


    “煊兒,君怡生了皇子,聽說你賜名為爾雅,是嗎?”王太後把玩著手上的一串紫檀念珠,不溫不火的問陳煊,“是的,母後,朕賜君怡之子名為陳爾雅,是為朕的第三子。”陳煊恭恭敬敬的回答,不敢欺騙這位高高在上的母親。


    “既然如此,為何還不立君怡為皇後?”王太後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絲毫不許他忤逆自己,“母後,立後之事朕再考慮考慮……”


    還不等陳煊說完,王太後便打斷他:“還有什麽可考慮的,等君怡把身體調養好了,馬上擬聖旨立她為後,如果你不答應,哀家以後就不認你這個兒子!”王太後丟下這句話,轉身向寢宮中走去,燭火中,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道路的盡頭,離陳煊越來越遠。


    “母後,母後!”任憑陳煊在身後怎麽呼喊,王太後都不予理會,隻留陳煊一人在空蕩蕩的正宮中。


    晚風繾綣,吹落了一樹桃紅,月華溫柔的灑在大地上,籠罩住整個皇宮,仿佛織女織就的紗衣,為大地披上,默默守護著這個無聲又靜謐的夜。


    在這看似寧靜寂寞的夜晚,卻有一個人的心裏是不平靜的,他身著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月光灑照在他的身上,好像與這龍袍融合在一起,鍍上了一層珍貴的鉑金,而他俊朗的臉龐,也在這月光下暴露無遺。


    陳煊一人行走在落英繽紛的碧禧宮苑內,偌大的皇宮裏隻有守夜的宮女和一些守門侍衛。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唯有陳煊一人不能安眠,他的心裏此刻複雜的就像一團亂麻,沒有人能替他解開,他自己也解不開,仿佛是命中注定會如此,也許,這便是人們口中說的宿命吧,逃不掉也擺脫不了。


    陳煊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宣武殿的,剛剛踏入大殿,守夜宮女便為他撐起宮燈,準備引他去往寢宮。可是陳煊擺擺手,示意宮女退下,點上燈,他想在殿中靜坐一會。


    就在剛才,王太後跟他說,要他近幾天就立程君怡為皇後,他麵對母親的威嚴無法反抗,也無法忤逆,隻能言聽計從,盡管他現在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一手遮天,但麵對母親施加給他的壓力,他無能為力。


    程君怡在生下陳爾雅的那一刻,太監來向他稟報情況的那一刻,他看到程君怡的孩子是個皇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皇後之位注定是程君怡的,不過是早晚罷了。


    陳煊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他心中期盼著上天能夠看到他對楊瓊妃執著的愛,希望他的愛能感動上天,王太後有一天可以破例同意他立楊瓊妃為皇後,可惜,他的心思終究沒人能讀懂,王太後不理解他,上天更不會眷顧他,他走投無路,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立程君怡為後。


    “朕本是天子,然而最終還是輸在情這一個字上。”空闊的宮殿中,傳來一聲低沉的男聲,他哀歎著,那些華麗的擺設沉默的放在自己該放的地方,靜悄悄的仿佛是在聆聽這位君主的憂愁。


    陳煊出生在帝王之家,他的父親,爺爺都是文蒼國的君主。陳煊從小耳濡目染,當然明白帝王之家的利益與陰謀,權術與爭鬥,規律與法則,這些東西像每天早晨叫他起床的雞鳴聲一樣,天天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經久不息,在他的眼中,先帝不是他的父親,隻是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君王,主宰著文蒼國的一切。他從小在宮裏看到那些將相王侯帶著自己的兒子們來赴宴,那些和他一樣大的少年們總是爹爹爹爹的喊個不停,可是他的父親呢?他的父親為什麽從來不會陪他,從來不會給予他深沉如山的愛。


    他的父親是那個在他記憶中陌生又模糊的,穿著一身華麗的龍袍,每日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批閱奏折的人,他的父親天天隻有執政,勾心鬥角,時刻防禦朝廷內亂等事的人,心裏根本沒有他,在他的記憶中,隻有程無季每天陪伴著他,教他讀書認字,學文習武,陪他度過深宮中寂寞又孤獨的時光,他有時候恍惚覺得,那個叫程無季的男子才是他的父親,而身穿龍袍的那個人不過隻是生他的陌生人罷了。


    他的母親王太後雖然很關心他,但在利益與權力麵前也絲毫容不得他任性妄為,隻要是對皇權沒有利益的事王太後是絕不會同意陳煊去做的,就比如當初娶楊瓊妃時,就比如現在立後時。盡管陳煊是那麽的愛楊瓊妃,可楊瓊妃隻因是商人的女兒,王太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陳煊立她為後。因為她是無法為陳煊鞏固地位和皇權的,所以王太後寧願立丞相程無季的女兒,也不願立楊瓊妃為後。


    第二天陳煊批閱完奏折以後,已快臨近深夜。他向宮外的方向踱了幾步,來到正殿門口,長身而立。晚風把他頭上明黃色的發帶輕輕揚起,像俠客手中飛舞的軟劍,如影隨形,飄忽若神。漆黑的天穹中點綴著幾顆星子,地上的落英像是在與它們打招呼一樣,翻著跟頭飛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再也無法尋見,如此靜謐幽美的夜晚,陳煊心裏卻無論如何也難以平靜。


    不知道在晚風中佇立了多久,陳煊歎了口氣,對身邊的執事太監說道:“擺駕蘇凝宮。”當陳煊來到蘇凝宮的時候,楊瓊妃帶領一眾宮女前來迎接。


    楊瓊妃依舊打扮的花枝招展,仿佛一朵永遠都不會凋謝的芍藥花一樣,絢麗的綻放在陳煊麵前。隻見楊瓊妃一襲玫粉色長裙,衣裙上繡著大朵的牡丹花,顯得華貴高雅,紅色的披帛拖延至地上,卷起了宮苑地上飄散的花瓣;今天的楊瓊妃梳了飛天髻,烏黑如墨的青絲盤的高聳入雲,頭上的玉蘭簪子斜斜的戴在發鬢上,回眸一笑,閉月羞花。好像嫦娥仙子抱著玉兔要飛向月宮,但楊瓊妃的美豔勝過了嫦娥的素雅,卻遜色了她的仙氣。


    待陳煊和楊瓊妃雙雙步入寢宮後,還沒有等各自坐下來,陳煊便把楊瓊妃一把攬入懷中。陳煊忽然的舉動讓楊瓊妃驚詫不已,她先是驚了一驚,隨即順從的依偎在陳煊溫暖寬大的懷抱中。


    “陛下今日這是怎麽了,又不是沒有見過臣妾,忽然這麽親密作何?”楊瓊妃戴著翡翠戒指的玉手輕輕撫摸著陳煊胸前的繡龍,感受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味。


    “朕有件事要與你說,隻是,這件事不知該不該說?”陳煊把懷中的溫香軟玉摟的更緊,仿佛隻有這樣她才不會離他而去,隻有這樣等下說出的話才不會傷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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