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愧疚的事情是聽從某人的話,剛才把老鼠放了出來。”


    稻川玲奈沉默半晌,低著頭,緩緩說出了這句話。兩側的頭發垂下來遮住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聲音略帶哽咽,讓人可以想象到張那梨花帶雨的臉。


    而她話語中疑似臥底的“某人”,無疑是引起了一片側目。


    ……


    ……


    “某人?”小鳥遊結月愕然,“難道真的有臥底?”


    “嗯。如果沒錯的話,那個某人恐怕就是——”葉洛指了指自己,“我了。”


    小鳥遊一怔,隨後笑道,“葉君,這時候你就別開玩笑了。”


    葉洛搖搖頭,“開玩笑的可不是我。而是稻川玲奈。”


    小鳥遊也看出葉洛的臉色肅然,並非玩笑之語,“葉君是說……稻川會說你就是那個臥底麽?可我不理解……”


    “小鳥遊,如果你和同伴在森林裏同時遇到熊,你該怎麽活下來?”


    小鳥遊一怔,猶疑地說道,“跑的比同伴快?”


    “賓果。”


    “葉君可不要小瞧我。”少女頓時鼓起了臉頰,“這個冷笑話,我還是看過的。”


    葉洛微微一笑,說道,“此時此刻,大貓就是那隻熊。而我和稻川玲奈就是那兩隻誤入密林森處的倒黴鬼。”


    小鳥遊終於明白過來,“現在稻川和葉君,你們兩個作為臥底的嫌疑是最大的。”


    葉洛點點頭,“稻川既然不能比同伴跑得更快,那就隻能夠把同伴推倒了。所以她必須指控——我是臥底。”


    “怎、怎麽會這麽壞?”小鳥遊難以置信,“這可是……殺人啊。”


    這時候,寶木遙忽然接話,“錯。自己動手才叫殺人,凡是別人動手,那就隻是推波助瀾罷了。而‘推波助瀾’除了需要承擔虛無縹緲的道德譴責,是不會遭受任何法律懲罰的。”


    “往大了說,那些商界精英和體製裏的政客,誰不是手中無血、卻殺人無數。往小了說……一個學校裏,恐怕諸如稻川玲奈之類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都是未曾執刀的劊子手,是手上無血的屠夫。他們都——”寶木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小鳥遊,冷冷吐出了兩個字,“該死。”


    小鳥遊結月打了個冷顫,迎著寶木遙那鋒利的視線,說道,“可是我們都是相信葉君的吧,都會幫助他的!”


    寶木遙一怔,隨後在葉洛的注視下,收斂了那直直的目光,“沒用的。我們沒有投票權。”


    小鳥遊也反應了過來,隻有坐上位子的人,才能投票。


    此刻在連續死去兩人後,還在位置上的隻剩下四個人了——稻川玲奈、三輪蓮、柴崎京子、齋藤花子。


    齋藤花子且不說,小女孩說不定會胡亂投票。而三輪蓮莫名對葉洛有著敵意——這一點小鳥遊也是可以看出來的——三輪蓮極有可能會投葉洛。那麽加上稻川玲奈,葉洛身上就會有兩票。


    而此時,稻川玲奈再把“放出老鼠”的髒水潑到葉洛身上,誘騙柴崎京子將本該投在稻川身上的票,投到葉洛身上。


    那不管齋藤花子最後投的是誰,3:1的票數,葉洛都死定了!


    小鳥遊在想明白這一點後,臉色頓時煞白如灰,她猛地抓住了葉洛的胳膊。


    “葉君!”


    葉洛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小鳥遊,別露出這幅表情。我還沒死呢。也不會死。”


    “可是——”少女泫然欲泣,圓圓的眼睛裏淚水在拚命打轉。


    “我說了。我不會死,那就不會死。”


    葉洛淡淡說著,然後看向了齋藤。


    “齋藤先生,你應該是有動作與你的女兒交流的吧,我之前看到了的。”


    齋藤一愣,沒想到葉洛觀察這麽仔細,他點了點頭,“我也聽到了你們剛才的對話,如果稻川要陷害你的話,我會讓花子投——”


    “不。你讓花子誰也不要投。直接棄權。”


    葉洛如是說到。


    ……


    ……


    “本來我是不準備放出老鼠的,因為我也不清楚那個道具到底是什麽。可是……”


    稻川玲奈雙手捂住臉,“那個人說他知道規則,他隻是想要人死得多一些,他想要當那個——神之子。”


    “其實聽到他那句話我是拒絕的。但是他說,如果我不這麽做,他就不會把規則告訴大家,那樣死的就會更多。”


    稻川玲奈哽咽一聲,“我沒有辦法。所以我隻能這麽做了。而且,我又看那個人是個……殘疾人。坐在輪椅上很淒慘的樣子,我覺得應該也沒有什麽威脅,就按他說的做了。而且他還是華國人,華國向來都是以和為貴,我一直很喜歡華國文化,隻是沒想到……”


    她一頓,像是在讓大家好好吸收她這番話中的關鍵詞——殘疾人、華國——她雖然並未指出犯人是誰,但是關鍵詞早就將其勾勒了出來。在場的華國人和殘疾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柴崎京子麵無表情地看向了葉洛。


    “對不起,京子。”玲奈抬起頭,看向柴崎京子,滿臉的淚水,“我是真得沒想到會那樣。我是真心很愧疚剛才做過的事情。你說的沒錯——我應該後悔的。”


    她擦幹淨淚水,看向大貓,“這就是我最愧疚的事情!剛才居然聽信某人的話語,放出了老鼠!”


    ……


    ……


    稻川玲奈一席話,顛倒是非黑白,讓小鳥遊渾身發冷,“稻川這麽編造……難道不怕遊戲失敗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並未說謊。”葉洛頗為讚賞地說道,“她這席話很有水平。她說她後悔的是聽從某人的意見放出了老鼠。那個某人定義為她自己也是合理的。”


    “葉君!”小鳥遊見葉洛還在那裏稱讚敵人——在小鳥遊看來,稻川玲奈已經是毋庸置疑的敵人可——她又氣又急,“你能不能緊迫一些。這可是會死的啊!”


    “我說過了,我死不了的。”


    “別再說什麽死不了的謊言了!”小鳥的聲音陡然升高,“葉君剛才居然還叫齋藤先生讓花子不要投票。真是想不通葉君在想些什麽?稻川玲奈這個女人有多壞,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機,葉君不知道麽?”


    少女握緊小拳頭,瞪著遠處的稻川玲奈,似乎恨不得幫葉洛衝上去給稻川一拳頭。


    葉洛啞然,他看著小鳥遊因為他而怒氣衝衝的樣子,仿佛一隻炸毛的小刺蝟,整個心漸漸就柔軟下來,他的嘴角緩緩上揚,勾勒出一抹淺笑。那笑容如夏夜微風,輕輕拂過,輕柔而又清爽,帶著遠方的涼爽,全然不似他平時的笑容高遠而不親近。


    這是葉洛罕見在他人前展現的一麵,那是除去他身上的乖張、孤僻、冷漠、瘋狂等種種負麵情緒後,絕佳運氣下才可能為人所偶然窺見的一抹溫柔。


    是曆經多次生死的性命餘燼所凝結的堅硬盔甲內,所剩不多的光芒。


    因此,葉洛隻是展示了一刹那,便快速收回。卻也讓僥幸窺見的小鳥遊和寶木遙都不禁怔在了原地——那是她們想象不到葉洛會擁有的姿態。


    “葉君,剛才你的笑容——”


    “沒什麽。”葉洛淡淡說著,轉移了話題,“我之所以不讓小花子投票,是有原因的。”


    小鳥遊這個好奇寶寶,雖然有些戀戀不舍,但果然被轉移了視線,“是什麽?”


    “我不想讓她當劊子手。”葉洛神情肅然。


    “投票了,就是殺人,無論是不是臥底。這不容辯解。”葉洛看著遠處正在望著大貓笑靨如花的小女孩,如是說到,“雖然對於花子而言,隻認為現在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但她……總會醒來,而人在童年的記憶往往比大人想象中的要印象深刻。”葉洛一頓,“正如人一生的陰霾,大概率都源自於童年的不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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