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走廊上緩慢行走,左手邊是連續的連排窗戶,天邊的月亮不時將月光灑進來,落在葉洛的手上和他手中的日記本,落在寶木遙的臉龐上,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那是什麽?”寶木遙忽然問道。


    “日記本。”


    “葉桑也喜歡寫日記啊。”不知是不是葉洛的錯覺,寶木遙原本冰冷僵硬的聲音,突然有些柔軟。


    “正經人都喜歡寫日記。”葉洛笑道。


    可惜寶木遙並未get到這個梗,她沉默了半晌,說道,“葉桑。你為什麽會來到這個遊戲?”


    葉洛一怔,“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難道寶木小姐知道麽?”


    “也是……”寶木遙自嘲一笑,“是我失言了。”


    “寶木小姐。”


    “嗯。”


    “喜歡寫日記的是你的弟弟麽?”葉洛忽然停下,向寶木遙問道。


    寶木遙似乎受到了什麽衝擊,腳步一下沒收住,一步邁了出去,超前到了葉洛身前。


    聽到葉洛的問話,她並未回頭,而是將背影留給葉洛。


    她的聲音略微沉悶,帶著顫抖,“為什麽這麽說?”


    “之前大貓問愧疚的事情,寶木小姐說的都是你弟弟的事情吧?”葉洛輕聲說道,“所以我猜測,這一次也是。”


    “沒想到葉桑留意到了我的話。”


    “畢竟是事關生死的,我想大家都留意了吧。”


    寶木遙堅硬的肩膀漸漸鬆懈,她搖搖頭,轉過身來,看著葉洛,“不。我想隻有葉桑會真正留意別人的事情,其他人即使聽過,事後也就忘了。隻有葉桑有這樣的天賦。”


    葉洛一怔,“寶木小姐,用到‘天賦’這種詞語,這我真是……愧不敢當。”


    “這種天賦,確實不值得誇讚。因為過於纖細的內心,往往是由於入骨的疼痛所帶來的。”


    她眼眉間帶著陰霾,眼神飄忽,似乎洞穿時空看到了往日的記憶,聲音也變得低沉,“傷的越痛,就越是小心翼翼,這樣才不會被人察覺,才可以將自己的內心隱藏起來,才不會遭遇更加嚴酷的報複。在這種嚴苛的氛圍下,人的內心會被打磨,從野蠻生長的碎石,被打磨成圓滑的鵝暖石,看似圓潤,實則內心早已千瘡百孔,輕輕一捏,就會粉身碎骨。”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言語中已經盡是冰冷,仿佛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那幾個句子,帶著血腥的味道。


    “寶木小姐。”


    葉洛輕聲喚著她的名字,讓寶木遙如夢初醒。


    她有些慌亂地抹了抹自己的臉,她的眼眶竟然也開始泛紅,“抱歉。葉桑。我失態了。”


    “是回憶起了過去的事情麽?”


    “嗯。”寶木遙點點頭,“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有些疲憊,靠在了窗台上,她伸長勻稱的雙腿、上挺略有弧度的胸部,修長的雙手向兩側展開,做了個伸展身姿的動作,在月光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剪影。


    柔軟、堅韌而又擁有著驚人的力道——這是這一刻,寶木遙給予葉洛的感覺。


    極具衝擊力!


    葉洛半晌才回過神來,發現寶木遙依舊怔怔的,於是問道,“過去那件事情,寶木小姐,願意與我說說麽?”


    “沒什麽好說的。而且,現在也不需要說了。”寶木遙也回過神來,搖搖頭,她的臉色重新恢複冷峻,似乎剛才的柔弱不過是錯覺。


    她看向葉洛,沉聲道,“其實我找葉桑來,是想問一個問題的。你之前說過吧,沒有人有資格宣判別人的死亡。”


    葉洛點頭。


    “那如果有些人宣判了呢?”寶木遙盯著他,緩緩說道,“如果有人擅自宣判別人的死亡,而且還毫無愧疚可言。那麽,那些人是否有罪。”


    葉洛與寶木遙對視,不禁一窒。他從寶木遙果斷的語氣和銳利的目光中感受得出來,寶木遙已有答案。寶木遙與其說是問他葉洛,不如說是在問她自己。


    果不其然,不需要葉洛回答,她就已經自問自答了,語氣堅決,“當然是有罪的。”


    “私設法庭當然是有罪的,這是毋庸置疑。”葉洛猶豫半晌,點了點頭,“可是——”


    “無需可是,於我而言,這就足夠了。謝謝你,葉桑。能在這扭曲的世界,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寶木遙說著難以理解的話,忽然停下腳步,直勾勾地凝視著他。


    月光落在她的臉上,她淡金色的瞳底與銀色的月光混合在一起,閃爍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寶木小姐?”葉洛正準備詢問,眼前的少女忽然兩三步走到他身前,驟然俯身下來,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她給重重擁在了懷中。


    溫暖與清香包圍著他,發絲與發絲交錯,少女的身體十分柔軟,她在他耳側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聲音顫抖、語氣悲傷。


    便鬆開懷抱轉身向課室走去。


    待葉洛反應過來,寶木遙已然走遠。


    他看著寶木遙的背影,黑色的風衣染上銀色的月輝,輕盈而又沉重。這兩種感受自相矛盾,令葉洛迷惑,但確實又是如此。


    那種錯位的感受如果非要打個比喻的話,就像是……寶木遙似乎終於褪去了身上的枷鎖,插上了輕盈的翅膀,然而她所要飛去的地方,卻是……格外沉重和遙遠的地方。


    ……


    ……


    小鳥遊與柴崎回來的時候,齋藤已經趴在桌子呼呼大睡,而葉洛還未入睡,偏頭看著窗外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麽,眉頭輕皺,略有些憂色。


    兩位少女與三輪蓮寶木遙組交換了崗位,葉洛與柴崎默默互相點了點頭,卻被小鳥遊看見了,正準備大喊出來,發覺齋藤已然熟睡,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還是指了指兩人,一副“你們有小秘密”的樣子。


    葉洛微微一笑,指了指走廊,示意兩人去外麵說話。


    小鳥遊本來困得都快要立地入夢了,好奇心一起,頓時一點也不想睡了,連忙跟了上去。


    走廊上。


    小鳥遊習慣性地推著葉洛,往前走。


    “葉君,你剛才與柴崎——”


    小鳥遊剛想開口,卻被葉洛給打斷了,“小鳥遊。說說那件令你愧疚的事情吧。”


    小鳥遊果然被轉移了視線,她一愣,然後好半天才為難地開了口,“葉君,我不是故意隱瞞啊。是——”


    “你確實記不起了是麽?”葉洛說道。熟悉的台詞,正如齋藤。


    小鳥遊點了點頭。


    “但你還記得事情發生在三年前。”


    “嗯。我還記得,當時也是這樣的夏季傍晚。”小鳥遊怔怔地看向窗外的明月,銀色月光越過漫長時空,在她的眼瞳流淌,勾勒出追憶的軌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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