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仙周身氣息飆烈,散發出一股凜然的威勢,肉眼可見的,地麵上一些碎石已經在她的氣機牽引之下浮了起來,一股股轟鳴之聲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地麵開始龜裂出道道蛛網一般的裂紋。


    高手,而且是絕頂高手。


    沈長安一眼就判斷了出來,玉清仙的實力很高,很強,其給沈長安帶來的危機感,遠勝過鄭虎義十倍不止。


    隻不過沈長安卻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隻淡淡地說道:“玉大人是在問我嗎?小道卻是想問一問玉大人,你們為何要殺這些平民?”


    玉清仙愕然怔住,原本激烈的氣勢也是隨之一滯。


    “我們?”她咀嚼著這個詞匯,臉色有些變化。


    沈長安點了點頭,輕聲道:“清河村滿門皆是死在了鎮南軍的手裏麵,玉大人和他們同朝為官,說一句你們,也是理所當然吧?”


    玉清仙神色凝固,朱唇微張,好似要說些什麽,但是半晌也沒能說出話來。


    沈長安不去管她,又撿起一個頭顱,慢慢縫合上,又將其埋入到了坑裏。


    玉清仙頹然坐在地上,原本那略帶傲然的神色已經變得疲憊,她索性不再顧及自己的形象,直接靠在了一旁的土堆上。


    “道士,你怎麽知道是鎮南軍動的手?”


    沈長安一邊縫合屍體,一邊將紫微宮的敕書丟了過去,“這應該是鎮南軍隨軍術士留下的。”


    玉清仙看了那敕書一眼,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但是隨後便又黯淡了下去,隻是躺靠在土堆上,無神地望著天空。


    “道士,有吃的嗎?”她小聲問道。


    沈長安站起身來,歎了口氣,招來了自己的行囊,摸出兩塊壓縮餅幹。他雖然不用吃東西,但仍然會準備一些應急的幹糧,以防萬一。


    “混著水一起吃。”


    玉清仙接過壓縮餅幹,看著外麵的包裝,眼中露出了好奇之色,正想詢問什麽,沈長安卻先一步開口說道:“撕開包裝直接吃,莫要問我這東西是怎麽做的,道門秘方,無可奉告。”


    玉清仙扁了扁嘴,卻也失去了詢問的興趣,將壓縮餅幹的包裝撕開,就著水囊裏麵的清水,痛快地吃了起來。


    壓縮餅幹這玩意很容易填飽肚子,兩塊大餅幹吃下去,玉清仙頓時覺得飽了許多。


    這時,沈長安正好感覺略有疲憊,便坐下休息,同時運轉九息服氣之法,補充自己的法力。


    這一幕看在了玉清仙的眼中,不由得暗暗稱奇。


    “道士,你這吐納術好生厲害,九息之間,便能夠吐納如此龐大的天地元炁,這世上的修行之法,隻怕是沒有如你這吐納術一般厲害的了。”


    沈長安點了點頭,說道:“道門秘方,無可奉告。”


    玉清仙臉色一垮,歎了口氣道:“我不惦記你的法門……算了,不說了。”


    她又躺了下來,眼神有些遊移,不知道心裏在思索什麽。


    沈長安不再去搭理她,而是配合著上清感應法,慢慢地恢複自己的法力。


    這般恢複,沈長安不由得歎了口氣,隻覺得太慢。


    辟穀終究隻是一門食氣的神通,其真正的妙用是在於延綿不絕,積少成多。隻要在呼吸,這門神通就會被動生效,一刻也不停地積累法力。


    但如果真的要正式修行,或者是想要快速恢複法力,辟穀就顯得不夠用了。


    “如果能夠得到導引這門神通的話,修行起來或許會更快一些。”


    地煞七十二術之中有一門神通,名為導引。這門神通便是最為正宗的練氣吐納之術,對於任何一門修行法,都能夠起到引導的效果,可謂是練氣之基。


    沈長安得到的辟穀神通,講究一個源遠流長,九息服氣,則是短時間內抽調某一種天地元炁。正兒八經地修行神通,他還真的沒有。


    到了現在,上清感應法也才堪堪踏入二重境界,緩慢無比。


    正在他思考的時候,忽而耳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頓時令沈長安睜開了眼。


    他站起身來,一旁的玉清仙不知道何時也已經站了起來。她方才躺在地上,比起沈長安,她聽到聲音更早一些。


    沒過多久,便見得一夥人馬快速地趕來,為首一員小將,手持一杆長槍,白袍銀甲,威風凜凜,英氣勃發。


    他胯下的一匹紅馬速度更是驚人,沒幾個起落,便已經超越了其他人,率先來到了沈長安和玉清仙的麵前。


    他方一來,見得沈長安正在縫合屍體,眉頭頓時上揚,神情倨傲地喝道:“牛鼻子,就是你在這裏破壞我軍陣法?”


    沈長安愕然一怔,他還沒想到,自己這個半真半假的道士,也有讓人稱呼牛鼻子的一天。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頭顱,站起身來,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聲笑道:“敢問閣下是?”


    “我乃鎮南軍孫將軍麾下千戶,張鴻羽!”


    沈長安眯起了眼睛,繼續問道:“原來是張千戶,敢問千戶大人,這清河村的老百姓,都是你們殺了的嗎?”


    “哼!我鎮南軍奉命在此圍剿叛軍,李清仁說需要人命來做陣,自然也就殺了!”


    “千戶大人承認就好……”沈長安輕聲說著,掌心虛握,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張鴻羽,“不然到了下麵,這些百姓還找不到人報仇呢!”


    話音落下,沈長安人已經如同一顆出膛的子彈轟然彈射而出,虛握的手心之中,一根合金長棍忽而飛來,落入他的手裏。


    隨後,沈長安奮起一棍,劈頭蓋臉地便朝著張鴻羽揮了下去!


    那長棍發出刺耳呼嘯之聲,沈長安半點留手的意味都沒有,大力的神通被催穀到了極限,以至於他的雙臂青筋緊繃,有些承擔不起這種恐怖的力量!


    張鴻羽神色駭然,他本以為他露出自己的身份來,對方就不敢造次。卻不曾想,這凶徒竟然這般猖狂,竟然敢襲殺千戶。


    “好狂妄的人,襲殺朝廷命官,目無王法,找死!”


    張鴻羽哪兒知道,沈長安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他可不會在乎什麽朝廷命官,什麽皇親國戚。


    若是皇帝敢在他的麵前濫殺無辜,隻要有機會,沈長安也敢一棍子捅死對方。


    雖然張鴻羽極為倨傲,但他也不是完全的蠢蛋,眼見得沈長安的長棍揮下,他再想要調轉馬頭也已經來不及了,他立刻抽出了自己的佩劍,連劍鞘都不取下,雙手舉著,擋在了身前。


    當!


    一聲刺耳的爆鳴之聲響起,隨後便是馬匹的慘叫,沈長安一棍子下去,力道通過張鴻羽的身子傳遞到馬匹身上,立刻讓其跪倒下來。


    張鴻羽目眥欲裂,這個時代的一匹好馬,無異於是現世之中的一輛好車。而如今,他的這一匹馬讓沈長安一棍子給廢了,氣得張鴻羽火冒三丈。


    但他也感受到了沈長安那無匹霸道的力量,大力神通催動之下,沈長安的法力不要錢一般地灌入,饒是張鴻羽修行多年,也深感無力與之對抗。


    “不能和這家夥硬拚。”


    他心中閃過這個想法,也顧不得身下寶馬的死活,劍鞘格開沈長安的長棍,任由其落在了紅馬頭顱之上,自己則是抽身一躍,跳了出來。


    沈長安的棍子落在紅馬頭顱之上,頓時將馬頭打得四分五裂,骨骼和血肉紛飛,染紅了地麵。


    “嘖嘖,張大人怎麽連自己的馬都保不住呢?現在好了,你馬死了啊……”


    張鴻羽隻覺得沈長安這一番陰陽怪氣極為刺耳,隻是他一時也想不通對方到底想要說什麽,臉色一沉,立刻指揮手下,“放箭!”


    “慢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一直沉默的玉清仙走了出來,攔住了張鴻羽。


    “淨妖司的人?”


    張鴻羽皺起了眉頭,淨妖司之人的權力極大,一旦出現了妖鬼禍亂的事情,他們可以隨時征調四周的力量來協助破案。


    玉清仙隻不過是淨妖司的百戶,論職位遠遠比不過張鴻羽,但是淨妖司的百戶滿打滿算都不過五十人,比起他這位千戶要稀有多了。


    “怎麽?淨妖司現在也敢插手邊境的軍事了?”張鴻羽冷聲說道。


    玉清仙微微皺起眉頭,冷哼道:“張千戶說話注意點,別想著給我隨意扣帽子。論起這個,你們可比不得淨妖司。”


    張鴻羽臉色顯得有些僵硬,有心想要反駁,但卻還真的不敢直接得罪玉清仙。


    正如玉清仙所言,要論起扣帽子,整個大乾,沒有人能夠比得過淨妖司。


    隨意弄點什麽邪氣玩意,就能夠鬧得你滿門不得寧靜。等你一旦鬆懈下來,他們甚至可以將你和邪物聯係起來,治你一個和妖邪勾結的罪名。哪怕是最後洗刷了罪名,也少不了要脫一層皮。


    “嗬嗬,是我口無遮攔了。不過,淨妖司百戶大人,不知道有什麽指教?”


    玉清仙淡淡地說道:“你們殺清河村的村民,布置邪法,此事可是真的?”


    “是又如何?”張鴻羽皺起了眉頭。


    玉清仙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是的話,那就牽涉到了邪氣邪法的事情,自然與我淨妖司有關。張大人,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張鴻羽眉頭一挑,這下是徹底確認了,對方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來和他們鎮南軍作對的。


    “淨妖司,百戶,女人……看來,閣下便是淨妖司的那位女百戶,玉清仙,玉大人了。”


    “正是在下。”玉清仙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張鴻羽隨後說道:“玉大人,我與你這般客氣,是給淨妖司麵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我確實是顧忌淨妖司,但你也不能來壞我鎮南軍的要事!”


    “剿滅叛軍,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倘若淨妖司的諸位千戶,知道你耽誤了鎮南軍剿滅叛軍的事情,他們還會庇護你嗎?”


    玉清仙皺起了眉頭,為了清河村上下的百姓,是她心中的道德良心讓她這般去做。但如果真的將事情鬧到了淨妖司,其他人未必就會站在她這邊。


    淨妖司本來就不會參合到軍事政治上麵,他們隻會斬妖除魔,也隻能夠斬妖除魔。一旦他們脫離了這件事情,沾染到了其他的東西上,那就會被打上邪魔妖道的名號,直接處死!


    “玉大人,現在你若是袖手旁觀,之後張某人還有謝禮。可若是你非要參合進來的話,那張某人隻能夠去淨妖司說道說道了!”


    玉清仙露出了糾結之色,正要說些什麽,一旁的沈長安卻是開口說道:“玉大人,一邊看著便是。”


    “什麽?”玉清仙愕然一怔。


    沈長安卻是淡淡說道:“玉大人想要懲惡揚善,心中卻有不少的顧忌,在下能夠理解。在下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什麽親朋好友,便讓我出手來宰了這幫畜生便是。”


    張鴻羽看向沈長安,目光之中露出冷意,“道士,莫要太過得意了。有幾分力氣又如何?萬箭齊發之下,我看你如何活下來!”


    沈長安嗬嗬笑道:“你若是真的有萬箭,道士也隻能夠狼狽逃命。可惜啊,一百個人,我倒是想要試一試,你的萬箭。”


    張鴻羽麵色一冷,隨後看向了玉清仙,哼道:“玉大人,你若是還在那罪犯的身邊,可怪不得張某人無情了!”


    玉清仙猶豫再三,卻仍然是走到了沈長安的身邊,咬牙說道:“若是背棄了我自己的良心,那玉清仙活在世上,又和畜生有什麽區別?”


    “說得好!”沈長安哈哈大笑道:“麵前的這位,卻是一條不知悔改的畜生,濫殺無辜,還用起魂魄煉製邪法,簡直豬狗不如!”


    張鴻羽氣得須發皆張,高聲喝道:“放箭,統統給我放箭!”


    張鴻羽這次帶出來的一百兵卒,每個都是精銳,各個身負弓箭。此前聽到張鴻羽的命令,早就已經張弓搭箭。此刻得到了指令,立刻放出箭矢!


    “咻咻咻——”


    綿綿不斷的聲響傳開,一根根箭矢齊刷刷地朝著沈長安射殺而來,霎時間,好似烏雲遮蔽了天空一般,箭矢飛躍,直衝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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