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子趕著羊,一路走到了宜安縣。


    因為路上的事情,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幾次,然而每一次都沒有見著人,最後也隻當做是自己過於敏感。


    這麽一路趕來,他最終的落腳點,竟然是城中一家略顯破舊的道觀。


    “當當當——”


    到了道觀外,老頭敲了幾下門,裏麵很快便走出來了一名衣著簡樸的男子,見得來人,臉色變了變,四下環視了一番,這才將他請進來。


    方一入內,那男子便立刻說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比預定的時間還晚了一天?我都以為你讓人給抓了,準備逃命去了。”


    老頭歎了口氣,隨後說道:“路上出了點問題,你趕緊先將這一批貨物拖下去,記得給補充些水米。”


    “好。”


    他也不多問什麽,既然現在這老頭回來,那他們的生意就能夠繼續做下去。隻要有錢賺,他就什麽都敢做。


    老頭這時便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提起了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緩了緩自己僵硬的身子。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卻忽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令老頭微微一怔。


    現在這個天色也算不上早了,這個時間點,怎麽有人來這座破道觀的?


    他正疑惑之間,推門一看,卻見得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位道士。


    “原來是淩霄道長,道長有什麽事情嗎?”


    沈長安笑了笑,輕聲說道:“小道在這宜安縣之中,尚未找得到住所,剛巧看到這道觀,便想著能否進來行個方便。沒想到,老丈居然也住在這道觀之中。”


    “哎,是,是……那什麽,道長你先進來吧,道觀的主人家在後麵忙活,一會兒就會出來。”


    那老頭的額頭已經開始滲出汗珠來了,怎麽都沒有想得到,沈長安居然會來這裏。


    他若是將沈長安拒之門外,那反倒是顯得疑點重重,思索半晌,他決定將沈長安放進來,隨後讓裏麵的那男子前來拒絕。


    他能得救靠的是沈長安,因而他不好拒絕。但是換了那男子前來的話,頂多也就是說他這人不夠善良,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麽毛病。


    進了這小道觀,沈長安四下打量了一番,臉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冷笑。


    這道觀其他的地方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但是那地麵上的路卻是修得極為幹淨鋥亮,和這地方的其他布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尋常之人或許注意不到這個細節,但是沈長安本來就是帶著懷疑而來的,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些人需要時常在這裏運送人,道路便時時承受壓力,這巨大的重力壓迫之下,地麵自然就會龜裂。因此,其他的地方他們可以不管,但唯獨是這地麵,卻是需要時時翻修。


    “淩霄道長請坐。”


    老頭拉過來了一張凳子,請沈長安先坐下。他不敢讓沈長安到處亂逛,後麵那男子還在安置肉票,若是讓沈長安看見了,就這道士的力氣,能將這破道觀給直接拆了。


    沈長安施施然坐下,輕聲笑道:“老丈有些緊張?”


    聽得這句話,那老頭身上一下子繃緊,好半天才勉強說道:“沒……沒有啊。”


    沈長安嗬嗬笑道:“老丈無需緊張,小道又不是什麽壞人。對了,還想請問一下老丈,這道觀裏,有些什麽人啊?”


    被沈長安嚇了一跳,老頭見得他主動岔開話題,想都沒有想,直接說道:“就觀主一個而已,沒有別人。”


    “哦,這樣……”沈長安微微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隨後說道:“既是如此的話,那老丈便先行上路吧。”


    “哎,好……啊?什麽?”


    老頭先是點了點頭,隨後便反應過來不對,然而不等他多說什麽,便見得一根鐵棍已經迎麵落了下來。


    砰!


    好似個大西瓜炸裂開來,裏麵紅的白的全部潑灑而出,宛如油墨一般染在地麵上。


    沈長安麵無表情,抖掉了棍子上的血腥,然後看向了門框那邊。


    一名男子正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到你了。”沈長安平靜地說道。


    那人轉身就要逃走,但他的速度又哪裏趕得上沈長安,被三兩步追上,又是一幫打殺了。


    沈長安這便推開了道觀的大門,沒一會兒的功夫,李鐵膽便已經靠了過來。


    “道長,裏麵都解決了?”


    沈長安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就兩個人,我看沒有其他的同夥,便都殺了。”


    “殺得好!”李鐵膽大笑著說道,“兩個人販子,死有餘辜。”


    “裏麵那些個人都在,李捕頭還是隨我一起前去,將他們都給搭救出來。”


    “哎,行。”


    兩人連忙走進裏麵去,卻見得有幾名婦人小孩已經恢複了樣貌,被堵住嘴巴,捆起來丟在了一旁。


    還有幾人仍然是山羊模樣,沒有恢複過來。


    “哎,沈道長,你看這個,咋辦?”


    看到這些人還是山羊,李鐵膽連忙向沈長安詢問。


    沈長安略微思索了一番,隨後說道:“先讓他們喝水,喝飽水了,應當就能夠恢複過來。”


    他手裏麵沒有專門解咒的符篆,若是動用鎮邪符這一類符篆,又擔心傷到裏麵的人。


    但柳泉居士的書中曾言,遇到這種造畜之術的,給他們喝飽水了,這些人就能夠恢複過來。


    沈長安不知道這話到了這個世界是否能夠通用,隻能夠姑且嚐試一番,如若還是不行,他就隻能夠用符篆破邪法了。


    聽得沈長安這麽說,李鐵膽連忙在夥房裏麵搜尋了一番,找到了兩個水桶,便在水井裏麵打水出來,不斷地喂給這些山羊喝下。


    沈長安則是將那些個被捆住的婦人放了開來,幾個人連忙對著沈長安感謝起來。沈長安卻是擺了擺手,將事情都推脫到李鐵膽的身上,說自己隻是路過前來幫襯的而已。


    李鐵膽這時也給其他的山羊喝飽了水,沒一會兒的功夫,那山羊皮忽而被撐破開來,一個個的婦人從其中現身。


    沈長安連忙拉著李鐵膽,正打算離去,卻在最後的時候,意外地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


    “謔,原來這些小姑娘大媳婦的,都是讓人用秘法縮在羊的身子裏,隻要灌水進去,就會讓他們恢複過來,撐破那層皮啊。”


    李鐵膽坐在凳子上,聽著沈長安和他說道。


    沈長安微微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內中可能還有些法門,不過大致上應該就是這樣了。”


    其實這種法門應當還涉及到一些幻術和肉身改變的法子,隻是沈長安自己都不甚了解,也自然不會說給李鐵膽聽。


    “嘿,這老畜生,道長一棍子給他打死,倒是便宜他了。”李鐵膽哼了一聲,對那老頭的屍體吐了口唾沫。


    沈長安也是歎了口氣,說道:“不知道多少家庭,都讓這幫畜生給毀了……”


    “他們應該是換好衣裳了,我這就帶他們去衙門,看看都是哪兒的人,通知他們家人帶回去。”


    沈長安沉默了下來,想了想,將手裏麵的銀錢都交給了李鐵膽。


    “哎,道長,這是幹什麽?”


    沈長安歎了口氣,說道:“若是,若是有人不願意接回去的,那就將這些錢發給她們,再勞煩李捕頭,給她們條活路。”


    李鐵膽怔了怔,隨後明白了沈長安的意思。


    這些個婦女被綁過來,不管她們是否被人迫害過,名聲上隻怕都會不太好。若是帶著小孩的,那多半還會被接回去。但如果是沒有孩子的,那就不太好說了。


    “哎,那,那行……都不容易啊,都不容易……”


    遇到這樣的情況,李鐵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歎著氣。


    沈長安也沒再多說什麽,這天下間的事情,就是這麽的荒唐,分明不是她們的錯,分明她們才是被害者,但落到最後,卻仍然是個這般局麵。


    李鐵膽領著幾個婦人離去,走到最後,剩下的那個女人關上了道觀的大門,緩步走了回來。


    沈長安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李小姐不隨著他們離去?”


    李青青哼了一聲,說道:“我若是真的走出去了,沈道長不得給我一棍子。”


    沒錯,這個讓沈長安看著熟悉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那白蓮教的妖女,李青青。


    隻是,現如今她的狀態十分的差,沒有了之前那飛揚跋扈的囂張氣焰,哪怕是沈長安不發一言,她也不敢跟著李鐵膽他們離開。


    “我倒是好奇,李小姐這一身的本事,怎麽讓一個老拐子給抓了?”


    說到這兒,李青青便忍不住咬了咬牙,而後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若不是被封了一身的法力,豈會讓這宵小之輩得手!”


    沈長安看向她,此時此刻,李青青一身的法力竟然被鎖住,半點兒也運轉不動,若非是沈長安細細感受,隻怕是都要以為李青青是個普通人了。


    一時間,他不禁覺得好笑,說道:“素來都隻有你這妖女坑害別人,卻不曾想,你今日居然會人給拐了。”


    李青青哼了一聲,卻也不吭聲,隻是目光閃動,不知道心裏麵盤算著什麽。


    沈長安卻是拎起了自己的棍子,低聲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李小姐,你作惡多端,今日道士便送你一程。這兩個老拐子隻怕是還沒走遠,你正好追上去,和他們做個伴。”


    李青青立刻嚇了一跳,猛地翻身後退,“沈道長,何必如此呢?”


    沈長安微微聳了聳肩,說道:“在方城的時候,我便想著殺了你。但是你拿淵的下落和我交易,為了百姓安危,我沒辦法。除掉淵的時候,我也想著送你一程,可惜有心無力,又讓你逃了一次。”


    “今個兒是你第三次撞在我手裏麵了,正所謂是事不過三,我若是不送你一程,我感覺都對不起我自己。”


    “慢著!沈道長,我看得出來,你應該是不太想殺我的才是。你如果真的想要動手的話,也就不會和我多廢話這麽多了……”李青青連忙說道。


    沈長安卻是露出了一抹獰笑,冷漠地說道:“你猜錯了,我之前就應當和你說過,你不了解我。沈長安是個相當矯情的人,有時候我會一聲不吭地把人給殺了,但有的時候,我就是喜歡這麽和人絮絮叨叨的時候把人殺了!”


    李青青吞咽了一口唾沫,她感覺得出來,沈長安身上那殺意不是作假的,而是真正的想要將她弄死。


    “慢著!沈道長,你要殺我,難道就不管你那鄭大小姐了嗎?”


    沈長安停下了步子來,目光陰冷地看著李青青,“全說出來。”


    李青青鬆了口氣,知道她賭對了。她若是用什麽她死了之後,白蓮教會報複沈長安之類的話語來威脅的話,沈長安理都不會理。


    唯有用其他人來脅迫沈長安,沈長安才有可能會停。


    當然,這也是有可能而已。先前為了除掉淵,沈長安也能夠直接選擇放棄方城的人。


    “你消失了過後,我當然不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找不到你,我自然隻有從這鄭欣和王嶽這兩個人身上下手。”


    “王嶽背後的勢力太大,激怒他們,不是我能夠承擔的。所以,我選擇的目標,自然就隻有鄭欣。”


    沈長安瞥了她一眼,哼道:“就憑你?”


    鄭虎義那一身的功夫不是假的,敢動鄭欣的話,李青青定然會被鄭虎義逮著。


    李青青笑了笑,說道:“我又不是直接綁架了鄭欣,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會直接得罪忠義堂,這樣做隻是得不償失而已。畢竟,我要找的人是你,又不是鄭欣。”


    “我其實是選了教中兩個相貌英俊的男弟子,裝作行俠仗義的名士,讓他們跟著鄭欣。倘若真的發現了你的下落,屆時再抓住鄭欣,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沈長安愕然一怔,若是這樣的話,那鄭欣還真的有可能上當。這丫頭雖然精明,但是一向逆反著她父親。尤其是在出門闖蕩這一條上,更是處處和鄭虎義作對。


    鄭虎義越是不讓她跟著被人出去闖蕩,她隻怕是越要和人外出去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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