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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罷晚膳,王爺自回了車中。見車上已收拾妥當,見自己進來,鴛兒忙起來伺候更衣。


    “湯可喝了?還對口味?”


    鴛兒手上一頓,忙低頭道:“喝了……挺好的。”


    “嗯,早些歇了吧,這幾日辛苦些,待到了赤鬆關便能歇息上幾日了。”


    鴛兒應了聲“是”,轉身倒水伺候王爺洗漱。


    轉頭,見鴛兒去收拾被褥,欲把她自己那物件舀到外頭,王爺雙眼微沉,道:“今兒個你睡裏頭。”


    鴛兒一愣,僵著脖子轉頭瞧了一眼,隻見王爺垂著眼皮,瞧不出喜怒,不知是個什麽心思,想了想,隻得道了句:“王爺……這於禮不合。”自己是下人,與王爺同榻已是不應,隻因現下是人在路上,一切從簡罷了,自己又怎能睡他裏頭?若再像下午那般……管他是個什麽心思?自己可是吃不消的,若真動了心思……那必是死定了!


    王爺挑眼掃了她一眼,淡淡道:“在爺這兒,爺說的便是規矩。”頓了頓方又道,“外頭靠著門兒近,若真有事,打那兒出去比裏頭便利得多。”


    鴛兒聽著這話隻覺得著頭上似冒出了黑煙一般,便有再多的話兒此時也辯解不得,人家王爺都把逃命的事兒想在前頭了,自己再若矯情,那便是真矯情了!難不成,自己靠著門隻為了到時好跑得快些麽?


    既如此忙又把自己那被褥鋪回、整好,抱下了王爺的鋪蓋,想了想,鋪得太靠著外頭不好,可又不能緊挨著自己的,隻得留出一掌有餘的空隙,將物件擺放妥當。


    王爺隻在一邊冷眼瞧著,待她鋪好方走了過去,往自己那處一坐,似是力氣大了些,帶得那剛整好的被褥竟向裏麵蹭了生生足有二寸,似未曾發現般的,隻讓鴛兒為他解衣褪襪。


    鴛兒張了張口,沒敢出聲提醒,悶著頭伺候這位爺睡下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裏頭,靠著車邊兒睡了下去。


    一覺醒來,鴛兒滿是鬱悶的推了推身上那隻胳膊,卻半絲也撼動不得。這位爺……莫不是把自己當成抱枕了吧?!


    覺得著胳膊下麵那人甚不老實,王爺手上一用力,幹脆連腿也搭了上來,把鴛兒死死卡到了身下,這下子,就隻剩下那手指著能動彈了。


    張了張口,想開口喚他兩聲兒,卻又怕擾了王爺好夢。雖沒見他有過起床氣,可萬一夢迷了,自己這小身板哪夠他一拳一腳的?


    又動了兩動,覺著身上被越箍越緊,也隻得做罷了。睜著眼睛生生等著天色大亮起來,好伺候這位爺起早梳洗。


    一夜好睡,王爺隻覺懷中綿軟一片,忍不住緊了緊雙臂,臉邊柔滑細膩,合著雙目舀臉蹭了數下,忽回過神來,入眼的乃是一張粉紅小臉,正扭著脖子,死命向另一側轉著。細白的頸子便在眼前,瞧著就這般誘人,恨不能咬上一口方好。


    知她已是醒了,便又閉了雙眼,將心裏頭那團火壓了壓,待靜下來後方才再次睜開眼睛,瞧她仍是側著臉兒,避自己口鼻氣息,連耳垂皆紅透了。


    忍不住稍稍側頭,鼻尖正碰著她那小小耳墜,輕聲道:“醒了?”


    鴛兒身上別扭,隻得又動了動,見他仍不鬆手,隻得開口叫了聲:“王爺……”


    “嗯。”王爺輕應了一聲,仍是沒打算放手,直見這丫頭頭上都冒了汗,方才長出一口氣,將一直箍在她身上的右臂收了起來。


    就隻見,那丫頭一個激靈的爬了起來,頭也顧不得梳理,忙忙的整著被子,再不敢瞧自己半眼。


    王爺悠然將手臂枕在頭後,垂著眼皮想了想,抬眼道:“這兩日你身上怕冷……”


    鴛兒愣了愣,偷瞧了一眼,見王爺臉上仍是淡淡的,方鬆了口氣,收拾妥當,王爺自起身遛馬不提。


    出了這二日,入夜再歇息時,雖王爺仍不讓鴛兒睡到外頭,隻醒來時卻沒再擠進來,倒讓鴛兒鬆了口氣,再這般下去,她隻怕……就算將來熬到了時日,自己也未必能忍心走了。


    陽春三月,西北地皮上泛著青,青中又帶著黃,入了眼中,皆斑駁一片,端得難看得要命。


    鴛兒隔著紗窗瞧著外頭馬背上那人,心中時喜歡時憂,又強行壓著。若隻是欣賞便罷了,若再深一步……自己,哪裏配得上?


    便是那天仙般的容貌,又怎及得上“王爺”這頂大帽子?


    赤鬆關西臨眾多大小胡國,東靠西北涼城,乃是大恒國邊關重地。頭日晚,便遠遠瞧見那隱隱城寨,直行到次日下午方到。


    王爺端坐車上,命鴛兒取出衣服,披甲戴盔。


    直至此時,鴛兒才知自己平素縫補的那些衣服究竟是充做何用。


    盔甲邊角下,雖有軟皮子墊著,到底硌的慌,王爺裏麵所著中衣,如不多墊上兩層補丁,時日一久,便磨損得厲害,再不能穿了,若非那些補丁哪能堅持得久?


    換上打著補丁的中衣,又在肩、頭等處墊上軟布,這才將那沉重鎧甲一件件穿到身上,直累得鴛兒冒了半身的汗水。


    王爺穿上那身重得叮當作響的鎧甲,活動了兩下,抬眼瞧了瞧一頭是汗的鴛兒,輕笑了下:“平素多吃些,這點子力氣哪裏頂用?還好不是個男子,不然如何上得了戰場?”


    鴛兒隻低著頭,待王爺出了馬車,這才衝著門簾子瞪了兩眼,自己偏就是個丫頭了,便是個男子,死也不上戰場又如何!


    “鴛兒姑娘。”王爺前腳去了,小喜子後腳隔著簾子招呼了聲。


    幸好,他沒直接打了簾子,不然正要會瞧見鴛兒那樣兒,非笑出聲兒來不可。


    “何事?”鴛兒忙收斂了下,應道。


    “一會子咱們就進了赤鬆關,歇在王爺平素住的府邸,在那兒呆上幾日聽著吩咐再隨軍出關,爺特意囑咐過,除了府邸內室,姑娘平素切莫亂行亂走,更換不得女兒家的衣裳,便是進了大營也是一般……這兒不比家中,姑姑還需忍忍。”小喜子雖知鴛兒應已知道,可怕她到底是小女兒心性,再一時呆得不耐煩了,出去轉悠……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鴛兒忙應道:“多謝提醒,切莫不敢亂走亂動的。”自打知道隨軍的還有那營妓後,鴛兒連這車子大門兒都沒出過兩糟,更別說出去走動了。


    小喜子這才暗鬆了口氣:“知道姑娘平素最是妥當的,不過白說上兩句,姑娘莫要怪咱嘮叨。”


    “哪裏的話,喜公公也是為著我找想,出門在外的,難免有一時想不到之處,日後還望公公提點。”


    聽著鴛兒這些話,小喜子心中徹底安了下來,怪道這丫頭能一直跟在爺身邊兒得著爺的寵呢。爺最厭那恃寵而驕、不安於現的,於女子尤其如此。這丫頭既如此對王爺的路子,說不定那事……


    想著,小喜子臉上忍不住的帶上了笑。小德子過來接車往城裏頭引路,正見著,疑惑道:“怎的笑成這般模樣?瞧著就像沒想著好事兒呢。”


    小喜子抬手拍了小德子一下,兩人不敢耽誤正事,忙熟門熟路的引著眾人進了赤鬆關。


    車外馬蹄聲聲,連那士卒走路之時,聲音聽著都那般嚇人。鴛兒早理好了車內之物,也沒旁的物件,隻等著到了地方大件重物自有人進來搬挪。


    “鴛兒姑娘,到了,且舀著體己的物件先隨我們下來。”車子進了院子,小德子在門口招呼了一聲,鴛兒忙理了理衣裳,低著腦袋鑽了出去,不敢多看,便跟在小德子身邊躲進了內室,等那些親兵將車上東西搬妥,離了內院方鬆了一口氣。


    “爺剛到關上,許吃過晚膳才能回來,咱們先規整著。”說著,小德子又低聲道,“門口有親兵守著,姑娘不便出去,有什麽事兒隻管叫我跟小喜子便好。”


    鴛兒忙點了頭,小喜子並小德子收拾著大堂,鴛兒則進了內室,將隨身物件放好。


    這赤鬆關乃是鎮守邊關要隘,關內建築皆是那些高大粗笨之物,更沒嚴王府中那般精細,隻一樣兒好處,便是大。


    這內室之中門口立了個屏風,裏頭一張大床,並幾個櫃子、放鎧甲的架子、桌子凳子數張,再無其他陳設,極是簡單。床上、桌椅上頭全無描畫,隻實用便好。


    鴛兒尋了櫃子,查驗了一遍帶來的衣物等物件,見沒缺少,方又疊好收起。


    果如那小德子之語,王爺直到天大黑了,也沒見人影。外麵早人有送來晚膳,兩個小太監接了,才給裏頭的鴛兒送過來,並不敢在一處,二人隻在外麵用了些,鴛兒獨在裏頭。


    待鴛稱略有些困倦了,那王爺方才回來,身上著著甲,一路走一路響,遠遠的便聽到了,忙起身備水倒茶。兩個小太監也忙命人打水過來,在裏間屋子中擺了隻大桶。


    早前在嚴王府中時,每晚梳洗皆是在水房,想必這裏因離的遠些才將這水桶等物搬進室內。


    “你們可都吃過了?”小喜子張羅著倒水,小德子並鴛兒一同卸著那身甲。


    見王爺問,小德子忙應道:“已用過了,爺,今兒個可累了


    ?”


    王爺“嗯”了聲,鴛兒隻見他額上墊的棉布已經有些濕了,這麽厚重的衣甲,過些天更是一日暖似一日,便是王爺這般體格,想必也吃不大消了吧?幸好這西北草原上要涼爽上許多,隻白天站在太陽下頭曬些,怪道容嬤嬤早早的便備上人丹等物。


    一件件卸去,王爺才一身清涼,頓時鬆快了許多。


    那邊,小喜子已將水備好,忙問著:“爺,可要沐浴?”


    王爺又應了一聲,鴛兒剛將那罩杉搭到屏風上頭,一轉頭,正瞧見小德子幫著王爺去了中衣,那健碩的胸口上斜著一道猙獰傷疤,當初想是受傷極重,不禁一時間愣了。


    王爺抬眼正瞧見,見她眼中雖驚詫,卻沒嫌棄害怕之色,心中稍安。小德子哪裏顧及得這屋裏還有個鴛兒?又彎腰給王爺除襪脫褲。


    見小德子彎下腰去了,鴛兒才回了神,臉上一紅,忙轉身過去不敢再看。這世道無論男女,若看了人家身子總是不便的。


    聽著身後人已經過了屏風那邊,鴛兒這才轉身拾起衣物,王爺雖不太計較,可這貼身衣服也是日日要換洗的。今兒個又出了這許多汗,哪能再上身?想著,又去放置衣服之處取了幹淨的出來,備著明日一早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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