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道身影從遠方遊曳而來,迅捷異常,不過眨眼間就如一道流光般墜落在洞口。


    堅固的岩地被踏裂,更掀起一片煙塵。


    盯著洞口,男人眉頭微皺,緩步走入洞中。


    隻見一件藍色衣裙靜靜地躺在地上,邊上還畫著一個吐著舌頭的笑臉,男人頓時氣的額頭冒起青筋,氣息外露,盛怒之下,竟是將整個壁洞都轟成碎片。


    在一片濃煙滾滾之中,男人的身影從中飛出,繼續向前追去。


    而此時,男人背後的不遠處,有兩道人影正與牛頭怪背道而馳,徐步而行。


    路上,梁曉烔感慨道:“不曾想這妖怪竟是如此狡詐,在我身上留了氣味尋來。”


    片刻之前,問瑾遺要自己脫衣服,自己還不解其意,當即便想歪了,若不是問瑾遺及時解釋,梁曉烔差點就要誤會對問瑾遺動手。


    想到這,梁曉烔不禁臉上泛起紅暈,暗道自己為何會有那般想法。


    聞言,問瑾遺則是輕笑著解釋道:“非是狡詐,實屬巧合,此類大妖者,對氣味異常靈敏,何況是自身的氣味,早前你為他所擒,身上不經意間留下了他的氣味,一定範圍內,定能為其察覺。”


    “原來如此。”梁曉烔信服,為問瑾遺的經驗深感佩服。


    暫時脫離危險,又聽梁曉烔問道:“如今我們又該如何是好?你卻是何打算?”


    梁曉烔所問自然是如何出去,看問瑾遺行動不似無頭亂竄,明顯目標清晰,故而有此一問。


    正所謂天降大腿,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身處煉妖穀,梁曉烔本身,無論是修為實力,還是經驗名聲,皆是不如問瑾遺遠矣,在此種情況下,自然以問瑾遺的意誌為主,跟隨他行動。


    聽梁曉烔詢問,問瑾遺想了想,說道:“你可知煉妖穀之名的由來?”


    聞言,梁曉烔搖了搖頭。


    梁曉烔解釋,自踏入修行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是跟隨在師父身邊修心養性,閉門不出,童趣生亦是如此,兩人俱對外界事物不甚了解,要不然亦不會傻到對蛟龍出手。


    也正是如此,兩人才會遵照師父吩咐出門曆練,增長見識,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此一難。


    聽了梁曉烔的解釋,問瑾遺也是釋然,道門教導弟子一向如此,並不會刻意去引導,而是讓弟子自己去探索,這次煉妖穀之難,也算是屬於道門的一種試煉。


    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道門的教導方式,就是讓你在教訓中成長,隻不過貌似梁曉烔的教訓有點大。


    搖了搖頭,既然梁曉烔不知道,問瑾遺當然得向她解釋,隨即便將煉妖穀的曆史娓娓道來。


    煉妖穀之名,由來已久,可追溯的年月已經不可知,顧名思義,專為煉妖而生,妖怪進入煉妖穀,便再也無法出去,一段時間過去就會被煉化為天地靈氣,回饋天地。


    “一段時間卻是多長時間?我觀那牛頭妖怪,貌似在這活了許久,至今還生龍活虎,不似有被煉化的樣子。”聽到這裏,梁曉烔開口詢問道。


    對此,隻聽得問瑾遺解釋說:“煉妖穀的名頭甚是久遠了,歲月的流逝改變了很多事物,到了現在,煉妖穀其實早已經失去了煉化妖怪的能力,不過,妖怪無法出煉妖穀的規則還在,現在更多的卻是叫它囚妖穀。”


    “隻是妖出不去?”


    聞言,梁曉烔頓時停下腳步,神情頗為驚喜,且是一下子便聽出了重點,同時心中亦是疑惑不已,既是有出路,為何之前問瑾遺卻是說,無有出路。


    問瑾遺聞言,隻是自顧自往前走,邊走邊口中讚許道:“卻是聽明白了重點,很不錯,既然命名為囚妖穀,當然隻針對妖。”


    但見梁曉烔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問瑾遺卻又是說道:“不過,正如我早前所言,對於你我來說,煉妖穀無有出路,囚妖穀囚妖穀,此時卻是,囚妖亦囚人。”


    聽問瑾遺如此說,雖然梁曉烔早預料到必有後文,也是不由地大驚失色,急忙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問瑾遺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麽,頓了頓腳步後,隻是搖頭苦笑,隨即又是慢慢悠悠地超前走去,便走邊說道:“你道家之主張,大道自然,有死自有生,在這死地之中,自然也有一線生機,煉妖穀中心,自衍生門一道,但非妖者,皆可通其出穀。”


    聞言,梁曉烔卻是再沒有一絲驚喜之情,問瑾遺且都已經是明白地告訴了自己,煉妖穀沒有出路。


    心知其必有下文,故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接著聽下去。


    果不其然,隻聽得問瑾遺緊接著說道:“然而,自衍生門的另一頭,卻是直通龍出遊真身所在,依照她的性格,我若經此,必然屍骨無存。”


    說到這裏,問瑾遺看了一眼梁曉烔,說道:“你卻是也好不到哪裏去,若被她發現,最不濟也會把你再送將回來。”


    梁曉烔早有心理準備,聞言也不見失落,隻在內心暗自歎道:“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這般想著,梁曉烔重新振作了精神,好奇地對問瑾遺問道:“既是如此,此時你又是往何處走?你且有其它出去的辦法不成?”


    隻聽問瑾遺回答道:“我往生門走,暫無其他方法。”


    梁曉烔錯愕,“既是無法從自衍生門離開,為何還要去?”


    “因為眼下並無其他方法,我們隻能去那觀望一下,或許能從那找到其他出路,卻也不一定。”問瑾遺如此解釋道。


    在如今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問瑾遺也隻能寄希望於能在自衍生門有所發現了,若是有意外發現最好,即使沒有,也好過現在沒有目的地四處亂竄。


    問瑾遺表示,身處險境之中,一定要有明確的目標,否則還不如待在原地等死,四處亂竄隻是徒耗體力和徒增加危險,會讓你死得更快。


    這卻是問瑾遺的經驗之談,對梁曉烔來說猶為寶貴。


    梁曉烔信服,暗暗記下問瑾遺的教導,繼續跟在問瑾遺身邊往前走。


    一路走來,兩人也是遭遇了不少妖怪,讓梁曉烔感到奇特的是,煉妖穀妖怪實力的斷層卻是很嚴重,強者恒強,弱者恒弱。


    強如牛頭怪物,修為已入脫凡化境,弱如一路所遇小妖,竟然都是初入凡境,一個苦境妖怪都未曾見到,根本不用問瑾遺出手,梁曉烔一劍在手,盡皆授首。


    凡境之後便是苦境,梁曉烔便是正身處這個境界,之後才該是化境。


    對此,梁曉烔深感不解,詢問問瑾遺道:“難道此地妖怪修煉,根本沒有潛心苦境這個境界不成?”


    聞言,問瑾遺也是深思一會,隨即便搖了搖頭,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看卻並非是沒有,估計是因為,根本就成長不到那個時候吧。”


    說著,問瑾遺看著滿地骸骨,解釋道:“我觀此地,妖邪多凶殘,好逞凶鬥狠,不入化境幾無理性可言,若我為妖王,不見得樂意讓他們成長起來,縱是不懼,也要麵對永無止境的挑戰騷擾。”


    梁曉烔聞言,當即便明白了問瑾遺的意思。


    順著問瑾遺的目光,梁曉烔也看到了那遍地的妖者骸骨,其中有些許骸骨,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絕非尋常凡境小妖。


    這般妖者,本不該如此輕易隕落,想來是化境妖王的存在,在此地妖怪快要進入苦境的時候,就提前將他們扼殺在搖籃中了。


    受煉妖穀環境的影響,此地妖者實力增長頗為迅猛,然而,有利就有弊,其靈智的成長,卻是完全無法跟上修為的增長,不入化境,根本難以稱為有靈智。


    這等存在,若是成長至苦境,光有修為卻沒有腦子,妖王不隻是地位會遭到威脅,且還要麵對無止境的騷擾,自是不會坐視不理。


    事實上,這類事情,縱使是在外界妖族中,也是屢見不鮮,上位妖王,往往也會刻意打壓轄下妖者,隻不過不如煉妖穀一般嚴重,以至於一路走來,問瑾遺兩人,竟是一個苦境妖者都未曾見過。


    在煉妖穀中,能真正成長起來的,想來也隻有奇跡的極少數,之後無一不是成為了一方化境妖王,這許也是屬於煉妖穀這個一隅之地獨特的生態鏈。


    明白了怎麽回事,梁曉烔當即放心下來不少,若隻是凡境小妖的話,來多少自己且殺多少。


    然而話雖如此,小妖雖無太多的威脅,但勝在量多,長此以往,梁曉烔也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見此情形,問瑾遺隻是皺眉,對梁曉烔如是說道:“我觀你也用劍,然劍法多仰仗真元殺伐,卻是少有技法,如此,用劍豈非多此一舉。”


    隨即,便不再讓梁曉烔使用靈力真元,在其指導之下,梁曉烔學著問瑾遺,開始了劍技的修行,隻仰仗劍技的靈巧變化對敵。


    初學時,梁曉烔隻覺困難重重,漸漸的便不再那麽吃力,再是一番磨練之後,一柄長劍舞動起來,已然是靈活多變,如使臂指,劍勢一時之間,竟是銳不可當。


    以往,梁曉烔使劍,殺伐多仰仗靈力真元,直來直去,常常忽略了磨練劍技,用劍時少有變化。


    如今得賴於問瑾遺的磨練,梁曉烔劍技飛速成長,用劍時變化多端,若再配合靈力真元,當更上一層樓,遠勝過往,梁曉烔不由得欣喜異常。


    意識到磨練劍技的重要性,梁曉烔更是賣力出手,以求磨練自身,這卻是直接讓問瑾遺無甚機會再出手。


    看梁曉烔興致勃勃的樣子,問瑾遺不由得搖頭苦笑,此時的梁曉烔,當真是如小孩子得到了新奇玩具一般。


    兩人就這樣一路前行,‘暢通無阻’,些許小妖卻是算不得阻礙。


    ……


    許久之後,兩人來到某地,梁曉烔卻是突然發現,好似已經很久沒見有妖怪尋上門了。


    梁曉烔開口說道:“問瑾遺,你且發現沒有,沿途小妖好似越來越少了。”


    聞言,問瑾遺微微一愣,細細一番回憶之後,發現正如梁曉烔所言,兩人已經好一陣沒遇過妖怪了。


    也難怪問瑾遺沒發現,因為一路走來,且都是梁曉烔為磨練劍技自告奮勇請戰,他也就將這任務交給了她。


    之後,又見其劍技飛速成長,一般妖精且構不成威脅,也就不再過多擔心和關注,此時經梁曉烔提醒,問瑾遺才驚覺此事。


    但見問瑾遺麵色凝重,同時在心中一番思量。


    這確不是什麽好現象,一般而言,小妖遠離此地,意味著此地可能存在著一頭能群小妖退避的大妖,又或者其他未知的存在。


    無論是哪一種,對問瑾遺兩人來說,都是十分危險的,需要盡快退離。


    念及於此,問瑾遺當即開口說道:“我等且快離開此處。”


    拉過梁曉烔的手,問瑾遺二話不說當即就往回跑。


    梁曉烔不明所以,不知為何問瑾遺突然如此,隻是見其神情嚴肅,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不開口詢問,且由著自己跟問瑾遺一起跑。


    然而,卻是來不及了,還未等兩人跑出去多遠,變故橫生。


    但見去路來路,乃至左右穀壁,地裂壁碎,一簇簇碩大的水藻竟是破土而出,封掉了兩人所有的去路。


    藻簇凶猛,眨眼間便從四麵八方襲向問瑾遺兩人,兩人俱是大驚失色。


    問瑾遺一劍橫出,將來襲藻葉紛紛斬落於地。


    一眼識破了來襲之物,問瑾遺頓時驚駭出聲道:“纏妖藻!!”


    正驚駭間,突感腳下土地鬆動,問瑾遺卻是根本望都不望腳下,當即便是一把推開梁曉烔,自己也是倒飛而去。


    看看離開原地之時,兩人隻見,原先腳下土地竟是也有藻葉冒出。


    梁曉烔頓時也被駭得不輕,“這是什麽鬼東西?”


    說罷,梁曉烔也是持劍斬落了來襲的藻葉簇,卻不料,剛斬落一簇,又有幾簇藻簇突進而來,嚇得梁曉烔急忙後退。


    隻聽得一身巨響,梁曉烔再看時,隻見原地竟是被那幾簇藻葉簇生生砸出一個猙獰的大坑。


    見此等殺傷力,梁曉烔再是不敢硬接,隻是揮劍斬落或是輾轉挪移,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多藻葉往自己而來。


    突然,一簇藻葉簇突襲到了眼前,眼看下一秒便要刺穿自己的身體,梁曉烔避之不及,驚得頓時睜大了眼睛,隻感覺死期來臨。


    就在梁曉烔認命地閉上眼睛時,卻見一道人影向梁曉烔撲來。


    聽得撲通一聲響,卻是問瑾遺抱著梁曉烔的頭,直接將其壓在了身下。


    梁曉烔怔愣地看著問瑾遺,又見其身後藻葉竟是靜止不前,似是失去了目標,隻在兩人周圍徘徊遊。


    梁曉烔正要動彈開口說話時,耳邊且傳來了問瑾遺的低語:“且不要動,亦不要言語。”


    聲音近乎於呢喃,若非問瑾遺是貼著梁曉烔的耳朵言語,梁曉烔絕計是聽不到的。


    聞言,梁曉烔停止動作,更將剛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


    溫熱的鼻息吹在耳邊,保持著這曖昧的姿勢,梁曉烔內心躁動不安,卻聽到耳邊又傳來問瑾遺的低語,“這是纏妖藻,隻對三種東西起反應,生物的聲音,動作和妖氣,被它纏住且會被拉進地底,慢慢吸食血肉而死。通常情況下,這物多針對妖怪,尋常妖怪遇到根本脫身不得,其長勢無窮無盡,縱是妖王也耗不過它。”


    此時,問瑾遺終於明白為何此地是一妖難見了,卻不是都避開了這個地方,而是都被纏妖藻拉進地底吸幹了。


    同時,問瑾遺心中苦笑,暗道自己太鬆懈了,脫離了魔界之後,自己腦海中一直緊繃著的鉉,當真是一鬆鬆到底,連如此淺顯的危險都察覺不到。


    聽了問瑾遺的話,梁曉烔頓時一動也不敢動。


    然而,總這樣下去卻也不是辦法,隻聽得梁曉烔低聲對問瑾遺言道:“可有何應對之法?”


    聞言,問瑾遺看著眼前如浪潮般的藻葉,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想了想,問瑾遺說道:“現下藻葉還不是很多,等等我施展劍訣,爭取將前方的藻葉一掃而盡,你要看準時機,跟緊我,我們一起衝出去,動作要快,不能再多做纏鬥,不然纏妖藻隻會越來越多,波及範圍更廣闊些,即便是我,也無力回天了。”


    見問瑾遺神情凝重,梁曉烔點了點頭,低聲回應說道:“我明白了。”


    情況危急,有生物氣息在,纏妖藻是不會退去的,隻會越來越多,故問瑾遺得到梁曉烔的回應,也不遲疑,頓時開始行動。


    隻見其目光如炬,身上有劍勢迸發,隻一瞬便驚起一片狂流,滌蕩得周圍藻葉隨流湧動。


    就在此時,隻見問瑾遺眼神一凝,驟然暴起,在纏妖藻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劍斜出,劍氣衝天起,竟是化作了一道璀璨的劍波擊出,所到之處,眾妖藻皆隕滅,周圍藻葉再生不及,竟生生開出一條圓形通道。


    見此,問瑾遺當即一聲大喝,“走!”


    拉過梁曉烔的手,兩人同時進入通道,沒入如浪潮般的纏妖藻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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