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別然陪著簡寧在她家一直待到晚上,甚至還幫她媽洗了腳。簡寧媽最近一直渾渾噩噩,精神好的時候就一直念著她爸爸的名字,甚至以發展到後來家裏吃飯都要多擺著一副碗筷。霍別然幫她洗完腳擦幹淨又把她抱到床上掖好被子,簡寧她媽從頭到尾都把霍別然當成了簡建國。


    “建國啊,我這病是好不了了,你以後可得看著我們家閨女啊。你看她還那麽小,一定要讓她好好讀書,你之前不是非要讓她考北大麽,照我說啊,我們家閨女脾氣雖然差了點,但學問好啊,你說是不是?”


    霍別然剛開始還不習慣,這幾天聽多了也就配合他們一起演,“恩,是的。你閨女人長得漂亮學問又好。”


    “什麽我閨女?不是你生的?”


    嘮嘮叨叨說了會話,到底還是精神氣都不足了,就睡過去了。


    霍別然這才出來,簡寧正在廚房熬著藥,他走進來從背後環著她的腰抱著她,“別動,讓我靠一會。”


    “我媽又把你當成我爸了?”


    “嗯,你媽對你爸真癡情。”


    “嗯,那年代的人都比現在的人專一。”


    “你是在說我不專一?”


    “你專一泡妞,也挺專一的。”


    “寧寧,你這賬到底要記到什麽時候?”霍別然把簡寧轉過身來落到自己懷裏。


    “別鬧了,藥好了。”簡寧沒搭理他的話茬,把藥罐裏的藥倒出來涼在碗裏。這是上次霍別然他媽介紹的老中醫開的藥,這位老中醫倒也還實誠,沒有說些藥到病除治癌聖手的話,隻開了些調理的藥,中和一下止痛藥還有一些刺激性藥物對身體的傷害。這熬中藥的活兒簡寧也不想假手他人,每天熬一次分成三碗,第二天熱好了給她媽喝。簡寧看著這藥都知道還是以溫補為主。聖手回春什麽的,畢竟隻是那萬分之一的傳說。


    “今天我媽又開始咳血了。”


    “明天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黃護士說她已經問過醫生了,說這是正常現象。估計明天要加點藥了。”簡寧說著說著才發現已經很晚了。


    “你怎麽還不回去?”


    霍別然看了看表,“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西市,現在回去又要吵醒爸媽,早上走的時候又要吵一次。我在這隨便湊合睡幾個小時就行了。”


    “你明天很早就走?”


    “嗯,四五點就要出發,8點就要趕到現場,明天有個會要開。”


    簡寧看著霍別然,這段時間他基本上都是兩邊跑,要說不累人是假的。她頓了頓,“客房都是兩個護士在住,隻有我爸媽之前的主臥沒人,但一直沒打掃,你要是沒意見,那就住我的房間吧。”


    “沒關係,要不我就在客廳湊合一晚也行。”


    “真的?”


    “真的。免得吵醒你。我明兒一早就走了。”


    “算了吧,你就裝吧你。”


    “寧寧,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好了,好了,是我小人之心了行不?我邀請你去我房間睡,行了吧?”


    霍別然是真沒起那個心,他被簡寧之前那包養的話傷到了,他是打定主意她如果對自己不改變看法,他是絕對不會再越雷池一步的。所以雖然他最後還是進了房間,主要還是客廳太冷了,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他也隻是抱著簡寧,什麽也沒做。


    “我記得以前這床挺大的啊。”他躺在這張粉紅色的床上,舊時的回憶跟現實重疊,陡然發現為什麽躺在床上的感覺差距那麽大。


    簡寧憋不住笑了,“你還記得你躺在這張床上的時候多大嗎?像個小蘿卜頭一樣,你讀初中那會,我比你高了這麽多!”簡寧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強調了一下兩個人當年的差距。


    “那你現在要不要比一比?”霍別然正好把簡寧摟在懷裏,完完全全可以包住她,下巴隔在她的頭頂上。


    “你無不無聊?有你這麽比的嗎?”


    “那你還提我小時候?那時候不是還沒開始發育嗎?你以為你發育得很早?初二才來月經,剛來的時候高興得跟考試得了一百一樣。”


    “哈哈哈,對對對。哎呀,我那時候怎麽那麽傻呀,霍別然你還記得不,我還偷過班上女生的衛生巾,就想看看那東西長啥樣,怎麽人家都有我沒有啊,哎,急死我了。”


    “你還把紅墨水滴在衛生巾上。”


    “呀,你連這都記得。”


    ……


    兩個人絮叨了一晚上,都是些陳年舊事,但是聊性很濃,簡寧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跟他冷言冷語,時光又好像回到了兩小無猜的小時候。霍別然在黑暗裏緊緊抱著簡寧,一邊說著,一邊在心底感謝上蒼,他的簡寧終於又回來了。


    結果當然是沒睡好,霍別然迷糊了一會,就悄悄爬起來,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吻了簡寧的額頭,然後才依依不舍地開門出去了。


    霍別然知道,他跟簡寧的關係進入一個微妙而又脆弱的階段,他們有那麽多的回憶,彼此卻隻能小心翼翼的提起那些無關痛癢的片段,卻對刻骨銘心的部分隻字未提。他們中間隔著那些人事已非煙花易冷的杯葛,她卻一筆帶過,這樣的簡寧不過隻是把他當成了下一個杜益民或者吳秋明。而這,並不是霍別然要的。他要的從來不隻是被需要,被感動,而是讓她徹徹底底重新愛上他。


    這樣的日子忙碌而又帶著點輕微的幸福感,像是撒在曲奇餅上的巧克力粒,又像是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確幸。無論在西市忙到再晚,他都想回去看看,哪怕隻是說說話,或者陪著她一起熬藥,幫黃姨翻翻身洗洗腳。他默默地做著這些事情,累到極處的時候,他甚至不用沾著枕頭都能睡著,可是隻要簡寧給他打個電話,叮囑他如果太忙就不要趕回濱江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勁兒。


    在此期間,最先妥協的是霍別然的媽媽。一開始,他媽是把這事兒分的很清楚的,幫助歸幫助,但真的要接受簡寧即將成為她家媳婦兒這個事實,那是兩碼事。她自認為自己是可以拎得清的,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剛開始她知道霍別然把簡家的房子買下的時候,很是發了一頓脾氣,“幫人歸幫人,但也不是這種幫法啊,你把這房子買了是個什麽意思?掙了錢可不是這樣花的啊!”霍別然油鹽不進,輕描淡寫地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媽,現在她媽離咱們家住得也近,有時候我不在家,你也幫忙照應著。”氣得她跳腳,可也無可奈何。


    本來他媽就覺得簡寧這孩子是真不錯,黃曼麗也是真可憐,更何況兩家也不是沒有交情,就算她兒子沒那個心,她也是會該幫的都會幫,可如今自己兒子對人有著那層心思,她就覺得心裏膈應得慌。當母親的誰不想要個好媳婦呢,就算別的差點,但至少沒婚史啊。她不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有多過分,有時候白天去看黃曼麗的時候,言語之間就忍不住想刺探幾句。


    簡寧媽倒什麽也沒提,時不時就拿以前的那些事翻來覆去的說,到了後來就更離譜,整個就活回去了,“寧寧,你叫小霍來家裏做作業啊。”“寧寧,劉姨來了,別玩了,叫你爸爸下樓吃飯。”霍別然他媽在旁看著心裏真是五味雜陳,再回頭看著簡寧從容的應對,更覺得一種沒來由的心酸。


    其實,真的,如果這孩子沒結婚該多好?她是真的心疼這孩子啊,年紀輕輕死了爸爸,現在她媽媽又這樣,換任何一個人看著都會心疼。這種心疼就好像一劑軟化劑慢慢地在消弭她心中那條涇渭分明的線和準則。


    “你看你兒子車停在家裏,人又不見了。”當媽的心事繁雜能說的對象也隻得是自己身邊的那個老伴兒。


    “這孩子有心,又有毅力,我覺得挺好。”霍別然他爸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他要去當這火山孝子,我也沒反對啊。可趕明兒他再給你領回一媳婦,你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覺得寧寧挺好。”


    “我說老霍,你這是昏了頭還是怎麽了?你知不知道你兒子找了個有夫之婦啊!這是原則問題!”


    “人不是離婚了麽?”


    “離婚?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嗯?你敢說人還沒離婚的時候他沒跟人在一起?你真要別人戳著你脊梁骨說這些有的沒的閑話?”


    “劉素貞同誌,這個我可要批評你了。這眾口鑠金人雲亦雲的事情你能控製得了麽?再說了,看問題不能看表麵,這事兒要真的較起真來,那我們兒子還在前麵呢,那後來那個男的是不是也算道德有問題呢?”


    “你這不是狡辯嗎?”


    “不管是不是狡辯,不了解情況就不要隨意下判斷,不要把自己的素質拉得那麽低,跟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混為一談。”


    “行,你明真相,那你把真相給我說道說道。”


    “真相啊,就是那是人家年輕人的事情,我們當老的管不了。”


    “你這是什麽態度?敢情那不是你兒子?”


    “我兒子?就是因為是我兒子我才懶得管呢,要人家簡建國還在,人家還看不上我兒子呢。”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兒子年輕時候犯渾幹下的錯事。”


    “啊?你是怎麽知道的?為什麽我不知道?”


    “你以為我就什麽都不做看著他在那瞎折騰?我要不調查清楚我能跟你一樣就在那胡亂發表意見?”


    “那你調查出什麽來了?”


    “你知道寧寧為什麽離婚?”


    “肯定得離啊,你看她媽病了這麽多天,那男的出現過沒有?麵都沒露一個,我要是寧寧她媽,我也得讓她把這婚給離了。”


    “那你說人家為什麽沒出現?”


    “人品太差,薄情寡義,指不定在外麵搞三撚四的。”


    “你們這些老太婆就是愛犯這種先入為主的錯誤。”


    “那你說唄,我聽著。”


    “你家兒子當年喝醉酒犯了渾又不負責任,寧寧這姑娘又硬氣,硬是氣都不吭一聲,懷孕了自己不知道,結果大出血送去醫院,才知道是宮外孕。鬼門關裏走一遭,結果,哎,結果就切了半邊輸卵管。”


    “啊?什麽時候的事兒?”


    “06年。當年我就說著這小子怎麽一聲不吭就去了上海。”


    “這,這,這,這太過分了吧。”


    “後來是簡寧她媽逼著簡寧去相親非得讓她把婚結了,你說這老人心是好的,就跟你一樣,一天催著他給你娶媳婦,要真哪天為了應付你隨便帶回來一個,這往後的日子可就熱鬧了。”


    “簡寧她媽給你說的?”


    “不然呢?我又不是fbi,我能打聽得那麽清楚?”


    “她怎麽不跟我說?”


    “你成天在她麵前東扯一句西扯一句,人好歹是個知識分子未必還聽不出來你是什麽意思,更何況這事還是她在醫院的時候說的。”


    “所以那男的家裏後來知道這事兒所以才鬧離婚?”


    “大概吧,但我覺得兩個人沒感情才是真的。那男的他媽打電話給寧寧媽,要不她還不至於犯病犯得那麽嚴重,一口氣就沒接上來。幸虧寧寧回來了,要不還不得活生生給氣死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哎,你說,這,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什麽事兒?就是你兒子造的孽!”


    “那也不能這麽說。要是沒感情也走不到那步,人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你現在承認他倆有感情了?”


    “我又沒說過他們沒有感情,隻是,不是,喂,我說老霍,你什麽意思?”


    “我沒什麽意思。我還是那句話,這是人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操心。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些情啊愛的,你還能把是非清白攪和清楚?更何況,簡寧她媽就說了,她覺得自己最對不起她女兒就是硬逼著她嫁人結婚,不管以後她跟咱們家孩子成不成得了,她都不想看著自己女兒受氣。她自己的女兒被簡建國捧在手心裏養著的寶貝珠子,結果找個男人還要受婆家的氣,她說要是這樣,她死都不會瞑目。”


    “我能跟那男的媽一樣?我看著像電視劇裏演的惡婆婆?我要真有個媳婦,肯定得疼得跟親閨女一樣。”


    “又沒說你,你這麽急著代入幹什麽?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同意麽?”


    “那能是一回事嘛?”


    “不是一回事你糾結那麽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我給你說,這事你還真是操心早了,你以為這事就真的鐵板釘釘了?我看啊,還早得很呢。”


    “什麽意思?你說寧寧還不同意?”


    “換你你同意?”


    這下輪到霍別然他媽惆悵了。


    要說人的心思千回百轉,說穿了也就是上趕著的買賣不是買賣。等到第二天霍別然他媽再去那院子,心情就有點複雜了,難道我兒子做了這麽多事,你還不感動?還不能讓你回心轉意?那怎麽著我也得站在我兒子這邊不是?言語之間就有了看媳婦的感覺。


    簡寧哪裏有心思想這些,霍家對她的好,她都記著,可也僅僅也就是如此了。她媽這幾天情況越來越差,除了滿口說胡話,連下床的精神也沒了。有時候簡寧趴在床邊聽著她媽的呼吸聲,像潮汐一樣,心裏一咯噔,這就是所謂的潮狀呼吸?


    更多時候她趴在那,聽著聽著會覺得靈魂好像抽離了,她會在記憶裏勾勒出她的一生,冷靜得像一個旁觀者。


    十八歲吧,剛剛讀完高中的她從上海到了西部這座小城。那是距離那場浩劫結束還差兩年,知青下鄉,支援三線,大時代的背景下,兩個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交集的人就這樣認識了。


    當年她住在一個農戶家裏,每天跟著公社的人下田插秧掙工分,隔壁的那個男孩長得並不帥,但是每次都會默不作聲地幫她做不完的農活做完。漸漸的,她知道了他的身世,無父無母的一個孤兒被寄養在舅舅家,她看見過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總是端著碗跺到院子裏蹲下狼吞虎咽,碗裏素得多葷的少。她看見他穿著破了洞的鞋還有常年都打著補丁的衣服,第一次她跟他說,要不我幫你洗衣服吧。她跟他之間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或者“愛”,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隻是等到她可以返回上海的時候,她選擇留下來。就是那一天,她跟他說,我不回去了。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好像一輩子的承諾一樣。


    那個男人長得真的不帥,因為營養不良,年輕的時候瘦得跟竹竿一樣,除了那一身因為常年做農活給操練出的肌肉。她問他,你那兩顆門牙是怎麽回事?


    他說,小時候他是見過他爸爸的,他爸爸是當兵的,國民黨的,騎著自行車來看過他一次,然後就走了。他追著那輛車跑了好遠好遠,他以為他是來帶他走的,結果不是。他摔了一跤,門牙掉了,一地的血。他隻是揀起那兩顆門牙又鑲了回去。長著長著就成了這樣。


    她終於不用下田做農活了,鎮上有個小學,她被分到了那裏當老師。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比她還要開心,卻隻會一個勁的說,“當老師好,當老師好!”


    她知道他沒有讀過幾天書,卻從不厭煩地教他識字看書,她給他念三國的那些故事,講紅樓夢,讀水滸傳,那個時候他聽得津津有味,卻因為白天做工太過疲倦忍不住就睡了過去,她聽著他的打鼾聲,哭笑不得。


    後來,他們結婚了。代價是她眾叛親離,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認她。他總是說這不值得不值得,她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安安心心做了他的妻子。她說,我不求你什麽,咱們就好好過日子行不行?他什麽也沒說,卻把這些都記在心裏,用責任感一步一步撐起生活。


    那個年代,是激蕩三十年的開篇剛剛敲下第一個鬆動的音符,還帶著一股些微的顫音。在一個擁有13億人口的大國裏,僵化的計劃經濟體製日漸瓦解了,一群小人物把中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試驗場,它在眾目睽睽之下,以不可逆轉的姿態向商業社會轉軌。


    不得不說他是幸運的。從一個供銷社拉貨的小工成了當地最大的商品批發商。他從廣州給她帶回來當時最時髦的電子表,從上海帶回來最好的絲綢,他請了當地最好的裁縫為她量身做衣服,他買回來當地第一台黑白電視機,家裏還裝上了電話。當地有很多人都還記得簡建國,因為他還有個綽號叫濱江首富。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在這累積財富的過程裏,他吃了多少苦,即使包裏不缺錢,他在拉貨的時候也隻會吃五毛錢三個的鍋盔而不是下館子,無論再晚,他都要回家,而不是陪客戶在外麵花天酒地,他從來沒有去過那些聲色場所,唯一的一次是帶著她去當時最豪華的旋轉舞廳,一進去他就暈了,“算了算了鬧得頭暈。”她又穿上了旗袍,那是上海人生來就有的烙印,他坐在舞池旁邊,看著她跳著他一輩子都不會跳的交誼舞,看著她笑顏如花,覺得這樣也挺好。他從不給自己置辦衣服,常年就是那一身,冬天一件軍大衣,夏天一件汗衫,腳上永遠是那雙納的黑布鞋。他的襪子總是會有補丁,但是卻可以一擲千金給她買貂皮大衣。他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是人們口裏的暴發戶。若幹年後,當人們用無比鄙夷的口吻嘲笑人品位低俗的時候也會用這樣的字眼。但是,這就是他,有著最樸素的情愛觀和家庭責任感。他隻會給最愛的人最好的,即使這樣的好在今天看來顯得粗鄙而又沒有檔次,就好像他親自動工修建裝修的這棟房子。但在看見他盯著工人打地基的時候,她是幸福,在看見他親自刷牆壁的時候,她是幸福的,在他抱著她跟女兒說,“這是咱們的家”時,她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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