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哪個生靈能夠極度完美,沒有瑕疵呢?”


    如白色葬衣覆蓋的雪白梨樹下,皺紋密布的老翁目光和藹地看向身旁的稚童。


    已經十年了,稚童像是長不大,依舊紮著羊角辮,眼睛清澈明亮,獨屬於小孩的單純。


    “可那個大哥哥看起來就很完美呀?”稚童困惑,隨手將小石子扔進黑色河流,泛起絲絲漣漪。


    老翁搖頭,輕聲說:


    “他一直念叨著娘娘,或許這是他心愛的女子?”


    “那就是他的瑕疵,是他最大的破綻。”


    “咦?”稚童更迷茫了,對情愛很懵懂,隻是嘟囔道:


    “那也沒必要修煉禁忌葬功吧?變成一個斷絕七情六欲的瘋子”


    老翁敲了稚童一個暴栗,嚴肅道:


    “既然修煉冥氣,身上肯定承載著偉大使命,是要顛覆大道秩序,殺上絕巔成為製定規則者。”


    “不瘋魔不成活,唯有一點破綻都沒有,才能成就無敵路!”


    稚童被說服了,但孩童心性就是跳脫,他哼哼道:


    “要是大哥哥不想無敵呢?”


    “不可能!”老翁說得斬釘截鐵:


    “他是無敵道心,這種人生來就是走無敵路,以鮮血屍骨為階梯,一步步踏上最高王座。”


    避免那個人一開始就被九生九死葬池侵蝕,導致意識全部潰散,村裏用奇物查探了他的道心。。


    無敵!


    真正意義上的無敵,村裏從神話時代活到現在,也是第一次見到無敵道心的生靈。


    稚童似懂非懂,隻覺得大哥哥好厲害,滿眼冒著星星:


    “那他會帶我們走出詛咒之地麽?我也要修煉,我也要快點長大娶一個老婆!”


    老翁笑著頷首:


    “未來會的,這是因果,我們都是他最虔誠的信徒。”


    村裏的祠堂塵封土積,塑像殘缺不全,壁畫受風雨侵襲色彩斑駁模糊不清。


    九個詭異石柱矗立在祠堂,鎮壓著一方沸騰的血池,像是罪惡地獄,數不清的黑血,望不穿的骨山,血漿硬塊包裹的幾十具古屍。


    先天紋絡交織出的道圖覆蓋而下,在白袍額頭中間流淌,周而複始, 一幅幅罪惡畫麵湧現。


    盡管徐北望始終昏迷, 但他仍存在自我意識, 或許是道心太過強大,如何都無法侵蝕。


    他現在能理解老大脆弱的信任。


    葬氣能腐蝕摧毀一切,但凡內心有一絲不好的念頭, 就會被無限放大,滲透到精神內部。


    瑩光潤潤的額間湧動奇異的葬氣, 徐北望內心毫無征兆滋生一股強烈的野心。


    野心。


    他要褻瀆宇宙大道, 做黑夜世界的王者!


    “永恒不滅, 主宰四方,宇宙匍匐!”


    一個個念頭衝擊著徐北望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識, 源源不斷的葬氣流淌而來,那是無窮無盡的力量!


    “放棄吧。”


    似古老的梵語響起,一個俊美無儔的白袍身影轉過身來, 眼神深邃猶如深淵般的空洞。


    空洞帶來扭曲, 這是怪物般的惡魔, 他渾身散發著令人屈服恐懼的毀滅氣息。


    徐北望盯著“自己”, 像是看到靈魂缺失的一角。


    “你不卑微麽,她一個眼神就讓你悲傷, 讓你情緒瘋癲,你就這麽下賤?”


    “還記得那個徐府修煉室的九品少年麽,他可笑又不自量力地說了四個字。”


    徐北望蠕動嘴唇, 喃喃道:


    “我要長生。”


    他眸子像是灌了血般煞紅,獰笑道:


    “這才是你的最深執念, 除了長生,什麽都可以放棄!”


    “第五錦霜隻是你離開九州的工具, 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想與一個累贅共度餘生?”


    徐北望在葬池中飄蕩, 表情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靜,輕聲道:


    “滾。”


    “我對娘娘的愛至死不渝。”


    他沒再說話,血紅的眼神變得奚落而憐憫,用一種疲憊的語氣問:


    “累嗎?”


    徐北望沉默,啞聲道:“累。”


    他眸光冰冷如利刃,將靈魂一角割裂,怒吼道:


    “你才是最苦的, 做任何事都要照顧到她的情緒,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無端承受劇烈痛楚。”


    “她皺了下眉頭,你都要小心翼翼去認錯, 真的很悲哀!”


    “不!”徐北望怒吼,血池沸騰不止。


    祠堂外,左右佇立著老翁老嫗,兩人飽經滄桑,臉上有深刻的黑色裂紋。


    聽著葬池傳來歇斯底裏的自言自語,二人互相對視,蒼老眼角皆是突突一下。


    十年了,整整十年!


    竟還存在完整的自我意識,前所未有的意誌力讓他們震撼驚悚。


    他們家族從神話時代存留至今,巔峰之時,家族的傑出子弟,在九生九死葬池都堅持不了三天。


    而十年,簡直難以想象


    “娘娘”這兩個字反反複複在老嫗耳邊響起,她暗暗歎了一口氣:


    “忘記一個人真的很難,死力抗拒,拚命掙紮,那個女子該是幸福的。”


    可惜最終還是要被摧毀七情六欲,不然就融入不了禁忌葬功,意誌再頑強,冥氣也會推波助瀾。


    要成為永夜君王,怎麽能擁有感情這種東西呢。


    “快了。”老翁語重心長,“要走殺伐無敵路,總得舍棄一些東西,哪有兩全其美?”


    歲月無情流淌,二十年後村頭的梨樹突然凋零,一朵朵潔白的花瓣枯萎。


    稚童背靠梨樹下玩耍,將花瓣收集起來放進瓦罐裏。


    祠堂的葬池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似在塑造一具無堅不摧的肉體。


    不知何時,飄蕩在血池裏的徐北望,一雙璀璨的碧眸消失,變回深邃幽黑。


    紀元不滅體、冥體,葬體的氣息互相交織,他像是一尊沉睡的永夜君王。


    醒來時,讓宇宙顫抖!


    紀元史又翻過了五十年,這個紀元時代至關重要的五十年!


    封帝天梯再次開啟,一批蓋世天驕已經成為古之大帝,重新激發潛能,問鼎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個蓋世天驕都強勢縱橫,在為每個排名而角逐,不乏殺伐死戰,諸天格外精彩!


    但億萬萬生靈總覺得精神程度不夠波瀾壯闊,少了點什麽。


    對。


    少了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


    六十多年了,白色禁忌身在何方?


    他黯淡消隱了,但諸天生靈沒有一個會忘記他。


    終有一天,白色禁忌會顯露世間,再度締造史詩奇跡!


    斑斕星空下,一輪億萬丈金光烈日橫亙,諸多金發身影屹立淨土,各種氣息朝宇宙蔓延。


    “這小子究竟去了哪裏?”太初鴻映照真身,神情格外憤怒,以及焦急。


    要不是魂燈沒熄滅,日不落甚至以為太初北望死在外麵了。


    回來吧,神族早就原諒你了,鞭屍太初謫仙已經是過去式,日不落急需你坐鎮!


    被日不落寄予厚望的二號種子太初商隱,成為古之大帝後,排名非但沒有上升,反倒降落了四名。


    競爭太激烈了,那些天道胚胎各個激發最強潛能,尤以永恒國度和長生不朽最甚,前二十足足占據半壁江山。


    而太初商隱,區區二十一名!!


    這個數字刺痛了諸多祖宗巨頭的尊嚴!


    偉大的日不落,天庭的幕後神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天驕竟然沒有進入前二十!


    於日不落而言,可以說是災難!


    滔天恥辱!!


    這個紀元時代,日不落已經落後了太多,難以避免成為諸天熱議的話題。


    “回家吧,沒人會責怪你。”一個金發道君輕聲自語。


    必須讓太初北望重鑄榮光,捍衛日不落的榮耀,替煌煌大日征伐問鼎榜!


    “會不會去了那些禁忌之地?”有金發身影猜測。


    宇宙太浩瀚了,許多地方連道君都不敢探查。


    就在此時。


    “帝祗氣息,十分磅礴!”


    一個身披日月星辰袍的中年男子自大日走出,察覺到銀河的一縷波動,他神情格外凝重。


    “誰突破了古之大帝?”太初鴻表情瞬間陰沉起來。


    最後一批人剛剛進入封帝天梯,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諸天生靈更不可能,他們突破大帝能有什麽異象動靜?


    那唯有無盡葬土的七冠王餘孽!


    “凰錦霜從葬土走出來了。”有道君怒發衝冠。


    曾經的問鼎榜第三,現在鑄就最完美的帝身,非但不是同一起跑線,反倒還領先一小步。


    這是日不落絕對難以容忍的!


    次元世界,古樸而神聖的道台嗡鳴,古老符號悉數破碎成齏粉。


    一道絕代無雙的紫裙身影緩緩走出,一步步遂著大帝痕跡,絕美無瑕的玉頰一片冰冷。


    “錦霜!”


    凰如是大步而來,發絲淩亂,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幾個道君亦是滿臉喜悅,天命終是眷顧七冠王,七冠王為諸天做出的貢獻,終會結出美妙的果實。


    “我要殺了無天厭晚、神荼夢之,就現在!”


    第五錦霜深邃的碧眸散發鋒利的光芒,朝著天穹而去。


    “女婿呢?”凰如是急聲問。


    第五錦霜睫毛微顫,冷聲道:


    “我要聽他解釋,再決定殺不殺。”


    在葬土突破大帝的那一刻,被侵蝕的意識重新回來,她就能大概推測到前因後果。


    她要狗腿子親口跟她說,亦如當初那樣,她現在有實力保護他。


    聞言,幾個道君神色驟變,凰如是更是花容失色,尖聲道:


    “小望進了葬土,你沒看到他?”


    瞬間,第五錦霜呆呆僵在虛空,眸光茫然,而後驚惶恐懼,驀然轉身:


    “他也去了葬土?”


    凰如是如遭雷擊,臉蛋毫無血色,似乎聽到驚天噩耗!


    沒看到?


    死了?


    “你再說一遍?”第五錦霜眸光陰鬱,無端的恐懼像她侵襲,聲音劇烈顫抖。


    這個美到極致的女人,像林中迷路的小鹿,腦海一片空白,眼神逐漸絕望。


    轟!


    裙袂飄揚,她一瞬衝向道台,發狂似得疾馳進甬道。


    “不,日不落現在依然尋找他,證明他魂燈仍在,性命無恙。”


    旁觀者清,一個道君很快理清思緒,將大道符號封鎖,甬道迅速消散。


    已經是古之大帝,再走一遍死路,就是純粹的尋死,哪裏會一直幸運下去呢?


    “對!”凰如是從不安中回過神來,將女兒失控的情緒安撫住:


    “六十年前,永恒國度和日不落又動用了一次宙域混沌鏈,從後續反應推斷,沒有在葬土看到小望。”


    “而小望的確去了葬土,或許是身處與你不同的空間。”


    “你現在進去,萬一找不到他呢,等他出來又要去找你,這樣無限循環下去。”


    “所以我們就在這裏等待,以小望的天賦道心,估計很快就出來了。”


    第五錦霜一動不動,眉眼染上了傷感,低聲道:


    “我相信狗腿子能走出來。”


    凰如是鬆了一口氣,幾個道君相繼離開。


    第五錦霜眸底有一絲黯淡,從戒指取出一具精致完美的玩偶:


    “我不是故意的,我又給他做了一具,他敢不原諒我?”


    冷漠的語調輕微響起,可愧疚卻像蟲一樣的慢慢啃著第五錦霜的心髒。


    她當時控製不住自己的思想,瘋狂往惡念蔓延,才做出這般絕情的舉動。


    “小望會的。”凰如是輕聲說。


    可她心裏湧出一絲不好的預感,破鏡難重圓,女婿難道真的沒有芥蒂麽?


    外界透進來的陽光清澈動人,第五錦霜白皙晶瑩的肌膚上漾著一環一環的光影。


    凰如是看見女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三千青絲披散,她能夠感覺到女兒的悲傷。


    無形地衝著她流了過來,像是冰冷的潮水。


    凰如是想做點什麽,可是又覺得自己做什麽都無法撫平這時候錦霜心裏的難過,她很少覺得自己是那麽的無能。


    “是我的錯,狗腿子會原諒我的。”第五錦霜低語,像是在說服自己。


    “是娘隱瞞了你,當時”凰如是一五一十地訴說,表明女婿的艱難處境。


    第五錦霜忍著心底翻滾的情緒,一言不發,隻是靜靜注視甬道。


    她的表現很糟糕,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女子,太過在意反倒患得患失,滋生出惡念。


    她想等狗腿子出來,以最美的狀態對他卸下冷漠強硬的偽裝,說一聲:


    “本宮很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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