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的時候, 祁無過和段戾上了二樓。


    這次他們沒有進段戾的房間, 而是到了對麵祁無過隻住過一天的房間。


    祁無過把燈關了,說道:“完美模擬那天晚上的狀況, 這樣才能夠把那隻鬼給引出來。”


    外麵路上的燈光太暗,祁無過隻能看見段戾臉上的輪廓,看不到對方表情。


    他隻聽段戾似乎輕輕笑了一聲, 隨後說道:“上床。”


    祁無過呆了呆,說道:“啊?什麽?”


    “完美模擬的話, 你應該躺在床上。”


    聽段戾這麽解釋, 祁無過倒覺得有幾分道理,反正倆人睡都睡過好幾晚了,也沒什麽好扭捏的地方。


    祁無過直接躺到床上, 隨後還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說道:“來,一起躺躺, 積攢精力待會有場惡戰。”


    “……”


    段戾半晌沒有說話, 祁無過正待開口,就覺得床墊微微一沉,段戾已經躺了上來。


    兩人沒有再說話, 漆黑一片的房間中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祁無過難得覺得有些尷尬起來,他躺在床上就容易犯困,眼下的情況卻又不允許睡著。


    他隻能打起全副精神讓自己不陷入睡眠之中,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感覺就會變得特別敏銳。


    祁無過的耳朵能清晰地聽到段戾的呼吸聲, 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熱度。


    就在祁無過有些憋不住想說話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那是用指甲在撓著堅硬物體的聲音,起初的時候拖得很長,後麵越來越急促淩亂。


    聲音很難聽,祁無過卻有一種解放的感覺。


    他一躍而起,卻因為太過興奮而動作幅度太大,要不是段戾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指不定得一頭栽下床。


    機不可失,兩人動作很快,上到三樓的時候聲音還在斷斷續續的響著。


    祁無過和段戾都是五感敏銳的人,他們對視一眼,說道:“在牆裏。”


    既然已經發現了聲音的來源,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把裏麵的東西弄出來。即便段戾有十足把握能對付這隻厲鬼,也沒有必要挑在三更半夜對方力量最強的時候。


    於是,兩人下了樓,到了段戾房間躺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上午,祁無過找小區物業借了工具準備拆牆。


    拆牆之前,祁無過還研究了一下房間結構,說道:“這不是承重牆,拆吧。”


    段戾說道:“你倒是小心。”


    “當然,不然在遊戲裏麵被房屋倒塌壓死的話可是太冤枉了。”


    拆牆的工作留給了段戾,理由很簡單,祁無過作為插畫師,是靠手吃飯的人。這種需要用到手的力量活,自然是要多加避免。


    眼下的情況便演變成為祁無過拉了張椅子坐在不遠處旁觀,段戾做好準備幹力氣活。


    段戾喜歡穿襯衣,即便是在這種夏天,他也穿著黑色襯衣,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看上去就高冷又禁欲。


    更讓人覺得他渾身冰冷的地方在於,即便是在夏天穿著長袖襯衣,祁無過也沒見段戾出汗。


    段戾的解釋是他天生體溫就偏低,不怕熱也不容易出汗。


    在這種情況下,穿著襯衣就有些行動不便了。


    祁無過坐在那裏,看著段戾一顆一顆解開扣子,脫下襯衣,露出裏麵的黑色背心。


    段戾整個人的感覺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貼身的黑色背心完全無法遮掩肌肉的線條。


    段戾隻覺背上一陣灼熱的目光,他回過頭來,見祁無過眼睛發亮地看著自己。


    段戾沉默地盯了對方片刻,見他沒有任何收回去的意思,便開口問道:“看什麽?”


    祁無過這才回過神來,他見段戾看過來的眼神有些奇怪,也沒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


    他直接說道:“你這身材太完美了,黃金比例,肌肉線條恰到好處,藝術品啊。”


    段戾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嗎?”


    祁無過點頭,再度用語言表達自己的讚歎之情:“是的,比我畫過的任何一個男性裸模的身材都完美。”


    “……”


    祁無過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段戾突然就中斷聊天,直接開始幹活,並且對方砸牆的力道怎麽看怎麽有些過大,似乎在發泄著什麽情緒一般。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牆體就被敲掉大半,露出裏麵的東西來。


    在牆體中間,果然封著東西,那是一個一人高的木箱子,黑沉沉的箱體,看上去不太吉利的樣子。


    “這是什麽?”祁無過起身,走到段戾身後問道。


    “棺材。”


    祁無過湊過去,仔細看了片刻,說道:“民俗文化裏倒是沒有這種造型的棺材,不太像。”


    段戾說道:“你對棺材還有研究?“


    “民俗文化的一部分。”祁無過說,“我對這方麵都挺感興趣的,天生的。”


    “是嗎?”段戾話題一轉,說道,“你沒見過這種製式的棺材,是因為裏麵裝的不是人。”


    “不是人?是鬼?”


    “不好說。”


    如果有其他玩家在這個房間裏,大概又要感慨這兩人討論起滲人的問題來倒是一個比一個淡定。


    之後,祁無過便和段戾配合,把這古怪的小棺材從牆裏麵拖了出來。


    這具黑色的棺材體積不大,入手倒是挺沉。


    祁無過說道:“這玩意這麽沉。”


    段戾抬手在棺材的邊緣摸索,看起來應該是在找如何打開的方式。


    “用來封虛無縹緲之物,需要密度大的東西。”


    話音才落,隻聽到哢一聲,棺材應聲而開。


    躺在棺材裏的,是一個稻草人。


    這個稻草人和之前見過的所有稻草人一般無二,帶著紙質麵具,上麵隨便畫了幾筆表示五官。


    祁無過看了一眼掀開的棺材蓋子,發現棺材蓋子上全是劃痕,看起來應該是被某種硬物撓出來的。


    祁無過蹲下去,看了看稻草人那根本就沒有手指的手,說道:“看不出來,這稻草人指甲還挺硬。”


    沒錯,看到這裏祁無過已經知道,第一天晚上把他弄得睡不著覺的指甲抓撓硬物的聲音,就是這個稻草人發出來的。


    至於其他亂七八糟的聲音,就不知道來源了。


    反正在這江心島就是個鬼島,這些鬼之間相互串門聚會一下,再加上及個熊孩子鬼弄出些噪音來也是正常。


    這個被封在牆裏的稻草人和那個掛在空中的稻草人,倒是讓祁無過想起一件事情來。


    稻草人這個是事情在房地產老板留下的視頻中,或是在書房裏那堆書裏都沒有相關記載,如此倒是可以推斷稻草人的事情應當和老板自焚這條線沒有關係。


    那唯一的聯係,便是隧道旁邊的那個村子。


    他摸出手機,發了條微信給房東,十分直接了當。


    這種不露麵的npc,就是個提供信息的工具人而已,不需要太多技巧就能得到線索。


    “房東,你是哪裏人啊?”


    “江邊村。”


    “對了,八街十六號那房子也是您名下的吧,我上次在中介看到過。”


    “是的?準備把那套也租下來?”


    “我考慮一下。”


    八街十六號,就是在房間內掛著紅裙稻草人的房間。這樣的話,稻草人這條線就連了起來。


    江邊村,正是那個蔣麗慧暫住的村莊,也是那個一入夜便所有村民都變成稻草人的村莊。


    段戾看到祁無過和房東的聊天記錄,沉吟片刻,說道:“這倒是有點意思。”


    祁無過問:“這稻草人是什麽術法?”


    “不知道。”段戾搖頭。


    祁無過驚歎道:“誒,你不是專業人士嗎?這稻草人一看就是你們的專業領域啊?“


    段戾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他說道:“在玄門裏麵,也有不同的流派,法術繁雜眾多,我也隻是精通本門術法而已。”


    “好吧。”祁無過有些沮喪,看來還是得到江邊村走上一趟,才能得知隱藏在稻草人後麵的秘密。


    他倒不是怕這個詭異的村子,隻是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稻草人,實在是太沒有美感了。


    這偶爾出現的一個兩個,他還能勉強忍受一下,成群出現,那場麵真是有礙觀瞻。


    祁無過打了個哆嗦,決定不再想下去。


    “到門旁邊去。”


    “啊?”祁無過回過神來,見段戾表情嚴肅地看了過來。


    祁無過知道他應該是準備把稻草人中的鬼請出來問話,便直接退到了門口處。


    依舊是畫符貼符,這次的狀況卻有些不太一樣。


    祁無過站在門邊,見那稻草人臉上的紙質麵具慢慢變得模糊起來,上麵粗糙的五官漸漸暈染成一團。


    稻草人的臉上像是生出一個旋渦來一般,讓人看了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然後,一聲長長的歎氣聲回蕩在空中。


    隨著歎氣聲消失,稻草人臉上再次出現了五官。這次出現的五官,卻不是那種粗糙的毛筆畫成的五官。


    那是一張人臉。


    出現在稻草人頭上的人臉,很正常,是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者,看上去眼神清明倒不是厲鬼的模樣。


    祁無過走進去,打量片刻,隨後問道:“馬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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