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無過聞言, 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來:“果然, 這歪掉的一口鍋,你們強迫症隻要一看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乃至無法忍受吧?”


    段戾已經放棄糾正自己不是強迫症這件事, 他隻是問道:“你想用這個引江傳智出來?”


    祁無過笑道:“答對了。像你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都忍不住問我為什麽要把油鍋畫歪。”


    “換成江傳智那種執念更甚理智的鬼,一見之下肯定會忍無可忍地現身。”祁無過湊過來, 點了點段戾手上的畫,“我就是擔心他想撕碎這張畫的同時, 還會想把我給撕碎了。”


    段戾看了他一眼, 說道:“不用擔心。”


    兩人的距離本來就很近,遠遠超出了普通社交距離的限度,加上段戾轉過來說話的時候眼神很是認真, 這讓向來沒心沒肺的祁無過都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收回自己的手, 訕笑一聲:“那當然了,段大天師在, 區區一個江傳智算得了什麽。”


    段戾視線落在兩人突然被拉開的距離上, 說道:“這方法或許可行,你有沒有想過該怎樣讓江傳智注意到這幅畫?”


    祁無過微微一愣,這才想起問題的關鍵來。現在江傳智根本就不出現, 又怎麽保證他能看到那幅畫。


    總不能去租輛帶大屏幕的車,把畫投影在屏幕上,然後二十四小時開著車在隧道裏晃悠吧。


    他想了片刻,有些遲疑地說道:“要不在畫上寫上江傳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燒給他?”


    江傳智的一切資料,都詳細記載在村史誌裏麵, 祁無過早就全部用手機拍了下來。


    段戾捏著速寫本的手指微微一緊,說道:“燒掉的話,這幅畫就太可惜了。”


    祁無過笑了笑,說道:“你倒是個愛畫的人。”


    段戾垂下眼睛,認真看了手中的畫片刻,開口說道:“江傳智並不是極凶的厲鬼,起碼不是無差別殺人的類型。”


    “哦?怎麽說。”


    祁無過來了興趣,又不自覺地坐了過去。


    段戾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表露心裏的想法。


    即使他是專業人士,對於這個靈異空間裏發生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不同於常人的看法,祁無過也很少聽他主動說自己的推斷。


    段戾繼續說道:“鄧亞華第一天就撞翻了路障,第三天才出事,在這幾天中他在隧道裏看到了鬼影。鬼影或許是江傳智給他的提示,隻是他沒有解答出來,所以才會變成稻草人。”


    祁無過越聽越覺得這話有些道理,他想了想又問道:“那蔣麗慧又是怎麽回事,她應該沒做什麽犯忌諱的事情。”


    段戾說道:“你別忘了,在這新城區的鬼可不隻不止江傳智一個,蔣麗慧的事情不一定是他做的。”


    “這就說得通了。”祁無過恍然大悟。


    用同樣的邏輯推斷周勇的死亡,也能說得通。


    周勇的死亡肯定和江傳智有關,原因就是那天在公交車上周勇批改試卷一事。


    答案錯了,周勇身為數學老師卻沒有發現,甚至在段戾指出錯誤之後,依舊固執地不願意改過來。


    對於一個執念同強迫症有關的鬼來說,這是無法忍受的事情,之後江傳智還是給了周勇機會。


    所以第二天路曼曼在去周勇家的時候,會看到周勇一臉憔悴的樣子,最後看到數列題還失去理智離開家裏。


    祁無過摸了摸下巴,說道:“難道江傳智逼迫周勇做了一晚上的數列題?這隻鬼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


    段戾剛才也隻是提點一下祁無過,沒想到他如此快的做出一個有些荒謬卻又非常符合情理的推斷來。


    “聽起來挺可笑的,不過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聽起來再怎麽奇怪,也是事實了。”


    最後,祁無過總結陳詞道。


    “想到辦法了?”段戾問道。


    “有點靈感。”祁無過靠回沙發上,隻覺得背部肌肉有些僵硬。


    窗外的天已經蒙蒙亮,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祁無過不可置信地盯著那抹光亮,說道:“這是天亮了?”


    段戾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點頭說道:“恩。”


    祁無過慘叫一聲:“不是吧,年輕力壯的時候打遊戲我都沒熬過夜,今天居然熬通宵了!不行不行,我得補個眠。”


    說完,他直接就躺倒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卻又坐了起來,抱怨道:“這沙發上也沒個抱枕可以當枕頭,我還是上去好了。”


    段戾抬手就把祁無過按在了自己腿上:“時間不多,睡吧。”


    祁無過感受一下,發現人腿枕頭感覺還挺舒適的,便閉上眼睛,不過半分鍾時間呼吸就開始均勻起來。


    段戾也放鬆身體,向後靠在了沙發靠背上,又拿起剛才放到旁邊的速寫本。


    他手指落在那個故意畫歪的油鍋上,唇角勾了勾,覺得祁無過實在是很有想法。


    看了片刻之後,段戾又翻到前麵。前麵一頁是那天祁無過替他畫的,依舊隻勾勒了一個輪廓。


    祁無過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據他所說,畫畫這事一定要有靈感,沒有靈感的時候是一筆都畫不出來。


    “沒有靈感嗎……”


    段戾低聲說了一句,隨後便放下速寫本,閉上了眼睛。


    路曼曼和馮真起床之後,發現隔壁沒有什麽動靜,便敲了敲門,免得對麵兩個人睡過頭錯過角色任務。


    房間內依舊很安靜,沒有任何反應。


    在這種逃生遊戲中,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路曼曼搖了搖嘴唇,又說了句:“祁無過?你們起來沒。”


    裏麵依舊沒聲音,路曼曼越發覺得不妙起來,她也顧不上太多,直接壓下門把手。


    門沒有鎖,就這麽應聲而開,床上沒有人,房間也沒有,微涼的晨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讓人感覺房間似乎已經空了很久。


    路曼曼和馮真兩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蒼白。


    “不會是出事了吧?”馮真輕聲問道。


    路曼曼頓時覺得前路未卜起來,說不定這次得團滅。


    也不怪她這麽悲觀,實在是祁無過和段戾兩人在遊戲中一直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如果這兩人都在半夜不聲不響地出事了,她們兩個菜雞肯定是小命不保。


    “看來這房子凶得很,先走。”


    路曼曼扯著馮真驚慌失措地向下衝,才到樓梯口,兩個人就愣住了。


    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從體型看來正是從二樓房間消失的段戾。


    路曼曼此時也顧不上平日裏對段戾的畏懼,心中一喜就想走過去。


    這個時候,段戾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舉手在嘴邊擺了個噤聲的手勢。


    路曼曼渾身冰涼,下意識地就往後麵退了一步。


    她甚至不知道段戾的意思,隻覺得自己似乎讓對方有些不快。


    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凝滯,就在站在樓梯口的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出聲了。


    “唔——幾點了?”


    路曼曼看到祁無過的身影出現,抓了一把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還打了個哈欠。


    原來段戾和祁無過兩個人都在客廳裏,隻是祁無過是躺著的,完全被沙發靠背擋住了。


    路曼曼心裏想著這兩人這是大半夜的跑到客廳裏來談人生談理想順便欣賞風景嗎?


    在江心島這種鬼島欣賞風景,還真是有情調,不愧是全程淡定的兩個奇男子。


    段戾開口了,內容和祁無過剛才那句一模一樣:“幾點了。”


    “啊。”路曼曼如夢初醒,“七點。”


    祁無過又抓了抓淩亂的頭發,說:“我上去洗漱一下,先解決角色任務。”


    沒錯,今天已經是工作日,馮真要上班,路曼曼要上學,段戾自然也要到老城區去開店。在逃生遊戲中依舊有黑色星期一,聽起來有幾分諷刺。


    老城區的白日,永遠都是無事發生,就這麽平安過去。


    剩餘的幾個玩家,坐了末班車,在江心島小區公交站下車。他們並沒有回家,而是走向停在路邊的那輛屬於鄧亞華的車。


    白天受困於角色任務,隻有晚上才有時間繼續探索遊戲主線。


    汽車啟動,向著隧道方向行去。


    在靠近隧道的時候,祁無過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熄火下車,倚在車門上看著遠處的田野,不知在想些什麽。


    路曼曼有些好奇,也向著那個方向看了看。


    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段戾也下車了,走到祁無過身邊問道:“看什麽?”


    “稻草人。”


    段戾看了那邊無盡頭的黑暗一眼,說道:“這個時間,稻草人已經回家了。”


    “噫……”


    聽到兩人對話的路曼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馮真湊過來低聲問:“怎麽了?”


    路曼曼說道:“他們這對話也太詭異了,你想想稻草人排著隊走回村子裏的場景。”


    “……”


    馮真想了想那詭異的場麵,不免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起來,同時對於表情淡定仿佛隻是在聊家常的兩人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敬佩。


    祁無過皺著眉想了片刻,說道:“我知道怎麽把江傳智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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