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她的正是九重錦的師尊,尊者長髯碧袍飄浮在雲海,十足的仙人之姿。


    可他現在眼中略有急色,讓那碧綠的道袍也染了塵。


    與九重錦相處的一千年,他就像是父親一樣嗬護她,如今卻用手中的奪天斬月赤雷杖對著這個養育千年的徒弟,心中不免悒悒。


    這赤雷杖淬了九天神鳥遺落的寒羽,冰冷透骨,鋒利無匹,尊者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


    “有話好說……”


    小酒看不出這老頭手中武器的奧妙,她隻能看懂,這一定是把好武器!因為它金光閃閃。


    抬頭望著遠處流雲上的尊者,她緩和了情緒才能開口,“老神仙,我有什麽過錯,你們直言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


    小酒還記得天君尊者的諄諄教誨,是屬於九重錦的一段下凡記憶。


    “跪下。”


    尊者的聲音洪亮又遙遠,像是從雲的那頭傳來的一般。


    遠處的雲團下又有知時鳥飛過,這個月來,她一直隻能這樣遠遠地看著那些高飛的鳥兒,看它們飛入層雲,飛上天際。


    她還沒有真正過過神仙的日子,如果這裏真的是神仙的地盤,那真的是有夠無趣,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連看幾隻鳥兒也是奢侈。


    但在人間時,她可以抬頭便看見淩波飛雁盤旋於錦雲之下,總之她心中,人間的美更勝這不知哪裏來的天宮千倍萬倍。


    雁引愁心,積攢了一個月的委屈全數湧了上來,為什麽自己莫名其妙地當了神仙,卻是這樣的境況。


    天君尊者此刻杵著半人高的赤雷杖,臉上盡是威嚴。


    尊者用赤雷杖輕輕一跺,小酒腳下的遠岫出雲便被他收了過去,他好言相告自己最心愛的小徒弟。


    “徒兒,跟為師回天君宮。”


    從雲上跌落的小酒也不跪,就站在天君宮門口看著那白玉地板。


    走前知磬說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人間因為爆炸一事恐有危險。


    無論是為了人間的夥伴逃離爆炸,還是為突破天劫回到自己來的地方,哪一樣都比在這裏耽誤時間重要。


    小酒把臉撇到一邊,偷偷擦了擦淚,她不想回去那個空蕩蕩的大屋子。


    在這宮中搜尋能用的武器時她找到一節青蒼掩月杖,既然不準備跪,那就隻能拿出自己的青蒼掩月杖來,以示抵抗。


    她不知道,手中的青蒼掩月杖不過是一節知磬幻化出來種在天君宮的竹枝罷了,在奪天麵前就像是一柄凡人的玩具。


    她這樣的舉動也不過是告訴天君尊者,她不會束手就擒。


    此刻是師徒二人的對峙,但誰也不退讓。


    “凡塵之事已然過去,徒兒不可執著於渡劫,今時不同往日,為師是要救你啊!”


    小酒終於說話了,她的聲線帶著哀求,“老神仙,你要救我便救,你這樣把我困住做什麽?


    更何況,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可能抓錯人了,而我寶貴的三十年就被你這樣浪費掉了!”


    剛從大殿捂著心口走出來的知磬根本聽不得小酒這樣與師尊對答,“師妹,怎麽和師尊說話呢!”


    小酒手中的掩月杖低了下來,她的內心也是煎熬的,再多說幾句,留在凡間的人就要至古稀年歲。


    尊者微微闔上了雙眼,歎了口氣,“冤孽啊……”


    見這長胡子老頭沒有要放自己的意思,小酒的心警覺起來。


    特別是這聲“冤孽”,一般發出這樣感歎的人最後都是難過不舍下又不得不親手解決她性命的無奈。


    趁著他暫時沒有睜開眼,小酒偷偷將這幾日在殿中搜羅的寶貝攥緊,轉身繼續逃跑,可沒了岫裏出雲的她哪裏能逃得開。


    不過一個火光遁,尊者又出現在了小酒前麵的流雲中。尊者的眼睛直直盯住她,幾個月不見,這丫頭學得這樣滑頭。


    想到這丫頭從前隻在天君宮學道、看守火爐,千年來也從未有任何怨言。他認為下凡練劫確實對她影響很大。


    “傻徒兒,為師是為了你好,近來仙界發現上古大妖蹤跡,你不知這其中危險,孤身在外隻怕會遭到利用。”


    沒想到這老神仙速度這樣快,小酒此刻便不敢再輕舉妄動了,“老神仙,你都說是上古大妖了,他能看得上我一個散仙嗎?”


    “你與那上古大妖脫不開幹係!”


    這一句,小酒便有了不好的預感:不會我是個什麽奇怪的設定吧?上古大妖的私生子?


    想到逃出來前,師姐也提到她並不是天宮中人人知道的九重錦身份,她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那……”


    心虛的小酒不是怕給天君宮找麻煩,是怕自己小命不保,“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天君尊者皺著眉,落在了小酒麵前的白玉地磚上,“三千年前,仙魔大戰,魔尊祭九黎鼎焚化世人以煉魔丹……”


    跳過跳過,這開場劇情基本和她來後遇見的一係列故事沒有一點關係,在人間也聽人提起過,現在根本沒心情再聽。


    “為師那時偷偷藏了鼎中的一束火苗。”尊者也並沒有多說仙魔大戰的事,“兩千年前,為師摘得一株仙草。


    這奇草世間罕有,要煉化確實難辦,在此之前我借了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也無濟於事。


    為師經人挑唆一時糊塗,偷偷用邪火煉製仙草。


    那日,我後悔了,想停手,結果拿仙草出來時,手中的九重錦不小心被燙出一個洞。”


    聽到這裏,加上知磬之前所說,小酒大致明白了,邪火火苗、裝那仙草殘渣的九重錦,她就是這麽來的。


    尊者說著麵色漸漸顯出懊惱的表情,“仙草經過九黎鼎之火變得邪異。


    為了毀滅這一切,為師將已經被邪火侵擾的仙草與錦帕都丟進了三昧真火的爐子。


    為師當時心想,不論多少年,花多大的代價也一定不能把這事擴大。


    可那邪物燒了一千年,不僅沒有燒成灰,還與錦帕合二為一。”


    說著尊者又閉上了眼睛,“這一千年來,為師每日都讓你守著煉丹爐寸步不離,是怕你時常外出走動,被人發現端倪,會惹禍上身。


    名義上是煉製兜率金丹,其實三昧真火之下一直壓製著的就是九黎鼎下的邪火。


    誰知道那日馭劍尊者咄咄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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