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深夜的郊外。


    一名清俊的年輕男子開著車在省道上飛馳,他神色平靜,眼神專注,身上的手工剪裁的白色襯衣襯上深色長褲,顯得那麽的雅致幹淨。副駕駛座上坐著的女孩昏昏欲睡。樹林在夜色裏黝黑而模糊,如同魔鬼的剪影。雲層很厚,月光黯淡,夜風越來越烈。一道閃電劃破了陰鬱的天空,藍紫色的閃電的光在車窗上一閃即逝,喚醒了女孩。


    女孩模模糊糊地睜開雙眼,嘟囔著問:“雅原,還沒有到麽?”她的聲音有些低啞,沒有時下少女聲音的軟糯。清秀的眉眼隻能說姿色中等,卻有一雙點漆一般黑亮的眼睛,令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


    這名女孩叫宿霧,在首都大學就讀,正和富家子弟薛雅原陷入熱戀。雅原並不是她的初戀,卻毫無疑問是她最愛的人。初戀失敗的宿霧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卻在第一次遇見雅原時,產生了早就見過他的錯覺。遇到他之後的一切變得截然不同。


    這是一個平常的周末,宿霧沒有待在學校,而是和雅原一起去本城郊外的蟲鳴湖度假。蟲鳴湖隱秘而安靜,夜晚有螢火蟲在溪邊飛舞。宿霧喜歡和雅原兩個人單獨相處,總覺得這樣就變成了彼此的全世界。


    雅原有時會回美國處理公司事務,宿霧並不能經常見到他。所以,宿霧越發珍惜兩個人相處的時間。


    雨滴密集地敲打著車的頂棚,輕快如鼓點。宿霧無意中看到車燈照耀處的路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裙的少女。荒無人煙的郊外密林,暮色黑長的公路邊怎麽會有這樣的少女?莫名的陰暗冰冷的氣息順著宿霧的腳踝攀爬而上,沿著她的脊椎直衝後腦勺。和男友相處的溫馨感覺漸漸退去,她心髒的褶皺處有晦暗的訊息在滋生。


    白裙女孩的身影在黑夜的暮雨裏一閃即逝。車很快超過了白裙少女。


    宿霧轉過頭,抿了抿唇,“雅原,路邊站著一個女孩……”也許那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女孩。她穿得那麽單薄,在荒郊野外很容易發生意外。


    雅原將車停住,打開雙閃燈。他看著驚慌的宿霧,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宿霧“哎”了一聲,再看後視鏡,卻發現那裏什麽人也沒有,隻有肆意瘋長的野草。她激靈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毛毛的。雨刮器有節奏地刮著擋風玻璃,聲音單調,卻仿佛有催眠的力量。


    雅原的聲音溫和低沉,“怎麽了?”宿霧敏銳細致,他其實也見到路邊的女孩,卻沒有停車的想法。那個女孩很古怪,身影透著說不出的邪氣。


    宿霧笑笑,開著玩笑,“眼花了,剛才看到路邊有人,這麽晚出現在路邊,也許是鬼也不一定。”


    雅原凝視宿霧,看清了她眼底的擔憂,“你擔心她?”


    宿霧的手不安地糾結在一起。車道剛好處於彎道的一側,也許是樹把女孩擋住了。黑夜將至,那個女孩不一定能遇到好心的司機。


    雅原把車往後倒。車燈的光柱在黑夜裏雪亮,密密麻麻的雨滴穿過光柱,迷魅如夢境。荒草叢生的路旁,獨自站著的少女在瑟瑟發抖,她穿著白裙,有著一雙受驚小鹿一般的眼睛。


    宿霧的心在刹那間有奇怪的戰栗感。白裙女孩不是鬼,卻讓她從心底覺得抗拒,仿佛她身上帶著厄運的氣息。


    宿霧下意識地微微搖頭,趕走腦海裏古怪的念頭。她降下車窗,濕潤的空氣撲麵而來,“你要搭車嗎?”


    白裙少女冷得臉色發青,她的肩膀縮著,似乎這樣能令她體內不多的熱氣少散去一些,“謝謝……我想回城……”


    宿霧放下心來。會說話的自然不是女鬼。白裙少女也許是遇到什麽難處才待在這郊外的公路旁。


    宿霧下車,替白裙少女拉開了轎車後座的門,女孩姿勢有些狼狽地爬進車廂,像是驚慌的小鳥一般縮在角落裏。


    宿霧回到車上,雅原一腳踩下油門,將荒蕪的樹林拋在身後。


    閃電不時劃破天際。


    宿霧打開了車裏的照明燈。白裙少女沉默地坐在後座,微微低著頭,被雨水打濕的長發貼在臉上,看起來狼狽可憐。


    宿霧將抽屜裏的幹毛巾遞給白裙少女,“擦擦頭發,小心生病。”白裙少女的頭發上沾了不少泥。


    白裙少女接過毛巾,宿霧無意中看到了少女手背上有青色的花紋,就像是一株詭異的青色植物,從手背蔓延向手臂。少女感覺到了宿霧的視線,將手飛快地藏在了毛巾下。


    宿霧的心不安了起來。她總覺得少女手背上的文身很古怪,那些花紋似乎會動。白裙少女真的不是鬼嗎?


    白裙少女並沒有擦幹自己的頭發,她的聲音嬌嫩而無助,“我……我可以借你的手機打一個電話嗎?”


    宿霧將手機遞給白裙少女,她的指尖觸到了白裙少女的手指,心中一驚,少女冰冷得像是剛從停屍間的冷凍櫃裏走出,帶著地獄的寒氣。宿霧發現,少女的白裙上有著被雨水暈染開的大片大片泥痕,似乎曾經摔倒在泥地裏……


    白裙少女拿著宿霧的手機撥了一組號碼,然後將手機放在耳邊,她的聲音嬌嫩,帶著迷惘,“家明,你在哪裏?為什麽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身上什麽也沒有,手機和錢包都不見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白裙少女微微側著身子,黑色的長發滑到了一側,露出她白皙脖子上一圈紫紅色的手印。


    手機的彼端是一陣沉默的聲音,很久才傳來似乎在發抖的回複:“……梅溪……你……你在哪裏?”


    白裙女孩回答:“我搭了好心人的車,很快就回來。”


    家明的牙齒都在顫抖,他歇斯底裏地大叫了起來:“你不要回來!你永遠都不要回來!”叫做家明的男人正在發抖,他聽著手機裏梅溪那嬌弱懵懂的聲音,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梅溪居然沒有死?不,不可能,他分明掐死了她,確定她沒有了呼吸,才把她的屍體載到荒郊野外,匆匆埋了起來。他用鏟子挖了一個深坑,親手埋葬了梅溪,他將土踩平,還特意從其他地方移植了一片青草在深坑的位置。夕陽的最後一線陽光落在那些荒草上,家明將鏟子隨手丟進了附近的水渠,駕車離開。為什麽梅溪會活著?


    當他聽到手機裏傳來奇異的“咯咯”聲時,嚇得將手機遠遠地扔出了窗外。


    良久,這個男人眼神陰鬱地站在窗前點燃了一支煙。他想了想,飛速地跑下樓,打著電筒在花園裏尋找手機。梅溪那麽愛他,他一定能哄得梅溪不報警。


    大雨滂沱。轎車被雨水包圍,車頂被雨水敲擊著,就像是一麵鼓,發出沉悶的鼓聲。雨水將世界隔絕在外。狹小的空間裏,氣氛緊繃而古怪。


    雅原的手握緊了方向盤,但他依然沉穩地開著車。他一直無法拒絕宿霧的任何要求,但這個古怪的白裙少女確實有問題。


    宿霧看著白裙少女抓著手機,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猙獰,嘴裏發出奇怪的“咯咯”聲。


    宿霧突然有些害怕起來,但擔心還是戰勝了恐懼,她問:“你怎麽了?”


    叫梅溪的白裙少女有些茫然地望向宿霧,有那麽一瞬間宿霧覺得少女的黑眼仁上有蟲子蠕動了一下。


    白裙少女無助地流下眼淚,“家明掛了我的電話。他……他讓我永遠不要回去。”


    宿霧按捺住自己想要遠離白裙少女的莫名恐懼,“是不是你的男友把你丟在這裏?他打了你?”


    白裙少女仿佛陷入了回憶,青白的臉上那甜蜜的微笑分外詭異,“家明對我很好,他總是寵著我。就好像你男友對你一樣。”


    雅原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裏看了白裙少女一眼,他可沒有虐待女友的習慣。


    宿霧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把你送去哪裏?你需要去醫院檢查身體嗎?我擔心……”白裙少女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對勁。


    白裙少女的手緊緊地握著宿霧的手機,奇怪的是,她手背上的文身消失不見了。


    宿霧的心狂跳著,幾分鍾前她分明看到那詭異的文身仿佛一株陰鬱的植物從少女的手背一直延伸向她的手臂。


    白裙少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她的嘴唇在哆嗦,眼中是仇恨的火焰在燃燒,“我要去找家明,我要問我那麽愛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寒意從宿霧的腳底攀爬而上。電光火石之間,她明白了白裙少女的脖子上為什麽有掐痕,她的身上為什麽有著汙跡。她被男友掐暈然後埋進了地裏,也許是命大的緣故,她爬了出來,卻忘記了自己被人謀殺的經過。現在,她想起來了!


    雅原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報警吧,我們載你去警察局。”雅原覺得白裙少女脖子上的那圈紫紅手印分外刺眼。一個女孩被狠狠掐脖子到昏迷,然後搜走手機和錢包丟在荒郊野外,這分明是謀殺。


    白裙少女根本不理會雅原提出的報警的建議,她反複地撥打著家明的手機號碼,卻無人接聽。


    她的眼中暴戾的情緒越積越多,“家明不接我電話,家明不接我電話,家明不接我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接通,梅溪聽到家明刻意溫柔的聲音,“梅溪——”


    梅溪的臉上露出迷醉的神色,“家明,我要見你。我……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宿霧在心底歎息。是什麽讓白裙少女即使被毆打拋棄,依然這麽眷戀著根本不值得眷戀的男人?孩子嗎?


    就在這個時候,宿霧看到梅溪的身後出現了一片熾熱的火光。巨大的爆炸聲傳來,轎車後麵跟著的大貨車歪歪斜斜地衝了過來。猛烈的撞擊令轎車宛如紙片一般衝下了路麵。


    轎車翻滾著,世界黑暗。宿霧的身體裏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令她疼痛焦灼。她微微睜開雙眼,覺得有什麽粘膩的液體模糊了她的視線。


    黑暗裏,雅原摸索著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聲音依然那麽溫柔寧靜,就像她和他第一次相遇那樣,“……宿霧……別怕……”這聲音穿透黑暗和火焰,將宿霧從死神的懷抱裏扯出。


    宿霧的頭部被眩暈占據,她隻是覺得冷,胸口仿佛被巨石壓住,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車外不遠處,大貨車燃燒著,火光映紅了天空,宿霧看到雅原的臉龐在火光中溫柔而寧靜,唇邊卻有血水滑落,觸目驚心。又一次爆炸發生了,宿霧失去了意識,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宿霧都迷迷糊糊的。她隻記得自己被送進了醫院的手術室,身體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覺得靈魂隨時會離開她的軀殼。手術室的燈光太亮,來來去去的人仿佛鬼影,模糊不清。


    宿霧夢到了她第一次和雅原認識時候的情景:宿霧在街角僻靜的破籃球場練習投籃。這是一片待拆遷的老城區,已經不再適應城市日新月異的發展。這片老城區將在年末被拆掉,興建城市綜合體,所有的記憶也會被埋葬。不再有幼兒園上學放學那條曲折的小巷,不再有賣好吃的煎餅的小攤,不再有黃昏時候滿街的飯菜的香氣。


    宿霧最好的朋友明薔拿著拆遷款去美國留學,高中時代的結束意味著她們的天各一方。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命運努力。宿霧心中若有所失,卻知道她不可能將時間停住。於是,她選擇用運動來發泄心中的情緒。把頭發紮成馬尾,穿著運動服的她高挑而略顯單薄。她的上籃技術精準,三分線定點投籃也幾乎沒有失手。


    第三天開始,宿霧總覺得自己的身後有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回過頭卻隻看到空蕩蕩的街角。第五天,宿霧遇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穿著白襯衣和深色長褲的雅原站在那裏,遞給她一瓶礦泉水,微笑帶著淡淡的羞澀,雙眼發亮。


    淡淡的近乎寧靜的喜悅從兩個人眼波的交流處誕生,然後布滿心底所有的柔軟之處。


    於是,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宿霧戀愛了。宿霧如願考上首都的大學,雅原也經常回國來學校探望宿霧,最後雅原從美國轉回首都大學讀研究生。從夏到秋,宿霧已經習慣了雅原的懷抱,兩個人視線交錯時會情不自禁地笑。隻要牽著彼此的手,似乎就可以安心到永遠。


    這是一個漫長的夢,宿霧靜靜地躺著,仿佛要一直昏睡至永恒。外麵的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夜,宿霧還是那樣躺著。


    “宿霧?”


    熟悉的溫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宿霧睜開雙眼,看到雅原站在她的床邊。月光穿透白色窗紗,照著淺淺微笑著的雅原。


    宿霧的心莫名的歡喜和憂傷。她握住了雅原的手,雪白的臉頰輕觸那溫熱的手心,滿足地眯了眯眼,“我好像很久沒見過你了……”


    雅原歎息,他另一隻手輕柔地撫摸著宿霧柔軟的頭發,充滿愛憐,“那是因為你車禍昏迷了很久。宿霧,醫生說你隻有輕微的腦震蕩,你之所以昏睡是因為你不肯麵對現實。”


    宿霧詫異地抬頭,“不肯麵對什麽現實?”


    雅原靜靜地看著宿霧,他的微笑那麽溫暖動人,他的聲音卻清晰而殘忍,“不肯麵對我死亡的現實。宿霧,我已經死了,而你也該真正醒過來了……”


    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宿霧的眼角有晶瑩的淚光閃爍。她在夢裏痛哭失聲,手中的溫暖如夜霧一般消失,她的心仿佛被切割一般疼痛,她永遠地失去了他。


    車禍後的第三天。


    出院的宿霧站在宿舍的洗漱台前,長久地注視著鏡子的自己——鏡中的少女臉色蒼白,雙眼死寂。


    鏡子裏的自己陌生得仿佛另外一個人。宿霧有一種身體被切除了一部分的痛。那部分屬於雅原。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遠停留在那個有雅原的夢裏。


    宿霧將止痛膠囊塞入嘴裏,澀澀地吞下,然後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整個人都在發抖。車禍後,莫名的頭疼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隻能依靠止痛藥來控製。身體和靈魂都拒絕相信雅原的離去。


    車禍前發生的一切那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裏。宿霧再度想起了那個喚醒自己的夢,那是雅原在和自己告別。他微笑的樣子,他溫和的聲線,那麽清晰,卻又那麽遙遠。有時候愛上一個人隻需要一秒,要忘記那個人卻需要一生。


    宿霧離開洗漱間,從衣櫃裏拿出黑裙,今天是雅原的葬禮,她想要參加。雅原的母親卻根本沒有通知她。雅原的出身比她想象的還要顯赫得多。熱戀時,她從未問過雅原的家庭如何。她喜歡的是雅原,而不是雅原的出身。


    穿上黑裙,宿霧離開了宿舍。連綿多日的陰雨天悄然結束,清澈的陽光從天空落下,籠罩著宿霧孤零零的身影。她去花店取她預訂的百合。


    宿霧的手機輕響,她看了看來電顯示,是雅原的好友東城的來電。東城是雅原的發小,他做派大方,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第一次和雅原去見東城,她就覺得東城要是有姐妹,一定是絕色佳人。


    東城的聲音平靜而低沉,“宿霧,你在哪裏?”


    宿霧回答:“我拿了要給雅原的花,就在大學前門那邊的朝露花店。”


    東城低聲說:“你在那裏等我。我馬上就到。”他熄滅了手中的煙,驅車前往花店。雅原的死令他震驚痛心。而雅原的母親卻把雅原的去世歸咎於宿霧。她得知宿霧的父母在她高一的時候死於一場爆炸,於是認為宿霧命中帶煞,將自己唯一的兒子克死。今天雅原的葬禮,雅原的母親根本不會讓宿霧進薛家。


    東城將車停在了花店外,看著捧著百合的宿霧,心中一軟。短短三天,宿霧憔悴了許多。她深黑的雙眼帶著凜冽之氣,瘦弱的雙肩似乎無法承受雅原逝去的現實。


    離花店不遠的醫院裏走出了一個穿著白裙有著齊耳短發的少女。她戴著大口罩,小心翼翼地捂著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這裏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少女正是梅溪,為了讓寶寶有更多的營養,梅溪剪短了頭發。她剛去婦產科做了身體檢查,胎兒的情況良好。胎兒已經三個月了,她能夠聽到寶寶在她的肚子裏那急促歡快的心跳聲。她一定會生下寶寶,這是她和家明愛情的結晶。梅溪的心中滿是甜蜜,她走在路邊,思忖著要去超市買一些有營養的食物,不經意間,她的視線落在了拿著百合花走出花店的宿霧的身上。梅溪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裏那場可怕的車禍。火光在她的眼前綻放,她昏死過去,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站在城裏一個偏僻的街邊公園裏。小區的花園靜謐而安祥。梅溪不知道自己怎麽來到這裏。


    想到那些詭異的事情,梅溪打了個寒戰,藏在了一旁。她看了報紙,知道車禍身亡的死者是富家子弟薛雅原,也就是眼前少女的男友。有時候,梅溪會忍不住想,如果那輛車沒有停下來載她,也許就不會被大貨車撞上。梅溪美麗的大眼睛深處,有詭異的蟲影一閃而過。


    一種甜蜜慵懶的感覺從梅溪的腹部往上蔓延,令梅溪覺得困倦了起來。她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宿霧坐進了一輛男人開的豪車離開。梅溪心想,這個女孩兒還挺招人的,男友才死沒幾天就找到了備胎。


    梅溪想到了家明。這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很思念家明,每次想打電話給家明的時候,卻會困倦得無法移動手指,每次想去找家明,就會昏睡在沙發上。


    陽光清澈而透明。街頭的人熙熙攘攘。


    梅溪腳步有些僵硬地走向自己租住的公寓。如果有人很近地看著她,就會發現,她的眼神散亂,根本沒有注視著地麵。梅溪的肚子裏,三個月大的胎兒動了動,它隻有一根手指那麽長,四肢已經可見,指甲正在形成,細細的腸管蠕動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控蟲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彭柳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彭柳蓉並收藏控蟲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