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釵帶著兩個侍女送了一桶熱水進來,便悄然退了出去。


    瑟瑟披衣下床,隻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酸疼的。回眸身後的大床,被翻紅浪,一床春色。素色的被褥上,落紅點點。


    那是她的貞潔!她不惜製造謠言,壞了自己名聲也要保住的貞潔,已經沒了。


    瑟瑟閉了閉眼,緩緩解開衣衫,將整個身子都投入到溫暖細膩的熱水中。有晶瑩的淚珠從臉頰上滑落,她伸手拭去,放入唇間,一片苦澀。埋首到熱水中,任脈脈溫水撫觸著她滿是青痕的嬌軀,她的心一點點沉靜。


    良久,當她破水而出,一雙黑眸在氤氳熱氣中,清澈而淡定。所有哀怨悲愁凝成一笑,漾在唇邊,瀲灩如花。


    她起身從浴桶中步出,拾起自己的衣衫,一件件穿在身上。


    明春水的侍女小釵推門而入,手中捧著幾件簇新的衣衫,看到瑟瑟已將舊衣穿上,愣了愣,忙道:“姑娘,這是樓主吩咐奴婢準備的,還是請姑娘換上新衣吧!”


    瑟瑟低眸望了望她手中的新衣,冷冷笑了笑,明春水倒也體貼,隻是,她再不會穿別人給的衣衫。


    “不用了,衣雖舊,但總是自己的。煩你給樓主帶個話,就說我走了!”瑟瑟戴上麵具,翩然出門。


    “姑娘,深更半夜,您還要走嗎?”小釵追上來問道。


    瑟瑟回眸輕輕笑了笑,她不走,難不成還住在這裏?


    “你們樓主平日裏都不摘麵具的嗎?”想起方才就連歡愛之時,他也沒舍得摘下他的麵具,瑟瑟低聲問道。


    小釵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是的!樓主發過誓,除非完成他的誓願,否則他不會以真麵目示人!”


    “誓願?”原來他是發過誓願的,不知是什麽樣的誓願。


    瑟瑟笑了笑,推門走了出去。


    夜已深,冷月掛在天邊,那樣朦朧,高遠,清冷。


    她優雅地走過緋城街頭,男式長衫穿在她身上,已有些偏大,顯得她的腰肢越發不盈一握。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夜風鼓蕩著身上寬大飄逸的青衫,宛如一朵綻開的墨蓮。


    悠長的更漏聲傳來,蒼涼而悠遠。已經是五更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有些事情,今夜,必須了結。


    瑟瑟冷冷笑了笑,身姿拔起,如暗夜精靈般向前飛縱。


    雲粹院。


    瑟瑟隱身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清眸透過枝丫間的縫隙,望向屋內的一星燭火。窗紗上,透出一抹倩影,在屋內不斷走動著。


    天已五更,伊盈香不知是沒睡,還是起得早。


    一陣腳步聲響起,瑟瑟低眸望去,隻見兩個侍女打著燈籠,從院外走了進來。前麵的那個侍女,瑟瑟認識,是推她下湖的伊娜。


    走在她後麵的侍女嘟囔道:“公主今晚不知怎麽了,天都快要亮了,還不睡。要我們去桃夭院打探王爺行蹤,我看公主是多此一舉,王爺對她那般疼愛,難道還怕桃夭院那位奪了王爺的心?”


    伊娜的聲音冷冷傳來,“別多嘴了,公主正煩著呢。一會兒小心伺候著。”


    去桃夭院打探夜無煙的行蹤?那夜無煙不在這裏了。瑟瑟冷冷笑了笑。


    夜風漫過,院內一大片薔薇開得如火如荼。豔紅的花海,在淡淡月色下,搖曳生姿。


    屋門一開,伊盈香便快步迎上去,低聲問道:“怎樣,桃夭院可有動靜?”


    “稟公主,桃夭院裏沒有動靜。屋內一片黑暗,想來江側妃定是睡了。王爺起先是宿在傾夜居的,據侍衛說,三更時離開了。”伊娜低聲稟告道。


    “真的?”伊盈香歡快地說道,一抹嬌美的笑意在臉上綻開,“那就好!這麽說,他們已經成就好事了。”


    “公主,你別得意,我看沒人會領你的情。”伊娜皺眉道。


    “我隻要結果,不要他們領情。伊娜,我餓了,準備夜宵!”伊盈香嬌笑著坐在榻上,一夜未眠,腹中確實有些饑餓。用完夜宵,該好好酣眠一覺才是。


    幾個侍女忙碌著往幾案上擺夜宵,窗戶忽被一陣夜風吹開,伊娜起身到窗前關窗,但見院外薔薇架下,佇立著一個青衣公子。一雙清眸充滿興味地望著滿地落花,唇邊勾著一絲邪邪的淡笑。


    “你……你……”伊娜戰栗著問道。但是,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見得青衣公子寬袖一揚,一朵豔紅的薔薇如同天女散花般乍開,一瓣瓣花瓣急速向她飛來,準確而迅速地刺到她肩上要穴。


    伊娜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昏倒在窗邊。


    “伊娜,你怎麽了?”另一個侍女快步跑了過去,看到伊娜肩頭的花瓣,笑道,“花瓣落到你身上,你也會昏過去?”不及說完,又一朵薔薇飛來,在落到她肩上那一瞬,花朵乍開,片片花瓣好似利刃,刺入她的穴道。


    “啊!有鬼!”室內另兩個侍女嚇得癱軟在地,不及呼喊,嘴上都多了兩朵薔薇,所有的聲音都化為嗚咽。


    就在此時,房門大開,一個清逸俊朗的青衣公子佇立在門口,夜風從門口灌入,將他的衣衫吹得曼卷。他的臉色有些僵硬,很顯然是戴著人皮麵具。但是唇邊卻勾著一抹邪氣的笑意,看上去燦爛明豔。


    他手中拿著一枝薔薇,幾朵薔薇開得正豔,夜風拂過,嫋嫋香氣,芬芳彌漫。


    伊盈香嚇得小臉失色,不知所措,原本要呼救。


    “你是不是也想要這朵花?”瑟瑟冷聲問道。冷凝的視線從手中豔麗的薔薇挪到伊盈香的臉上。


    伊盈香被瑟瑟眸中的冷意嚇到,想起這朵花的威力,立刻閉了嘴,不敢再呼救。她想侍衛來得再快,怕也快不過眼前這個男子手中的薔薇。


    “你……你要做什麽?這裏可是璿王府,我是璿王的王妃,你若要害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王爺也不會放過你的。”伊盈香顫抖著說道。


    “是嗎?”瑟瑟勾了唇,冷笑道,“我能進來,就能出去。不過,我今晚也不想殺你,看你模樣倒是不錯。采花采久了,我倒想嚐嚐北魯國的花是什麽滋味!”


    “你是采花賊?”伊盈香嚇得臉更白了。


    “什麽采花賊,說得這般難聽!”瑟瑟撇唇邪笑,從花枝上摘下一朵薔薇,彈指一揮,花瓣紛飛,便將伊盈香的衣衫盤扣一粒粒摘下。


    輕靈飄逸的外衫如同折翼的蝶,從肩頭滑落,露出伊盈香白皙細膩的酥肩和繡著鴛鴦戲水的兜肚兒。


    瑟瑟衣袖輕揮,將房門關住,低首輕輕嗅了嗅手中鮮花,拈花淺笑著,向伊盈香走來。


    “不要,求求你不要!”伊盈香一步步後退,直到身後的床柱阻住了她的退路,她才蒼白著臉蜷縮下來。


    瑟瑟冷冷瞧著她臉上那深濃的驚恐,她知道伊盈香怕了。原來她也知道怕,怕自己的清白被無緣無故奪去?既然如此,為何要那麽對她?她冷笑著,故意放慢腳步,一步一步,淩遲著伊盈香的心跳。


    “別,別,別,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我還是清白之身,我的初夜要留給我心愛的人。求求你,不要,你要別的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金銀珠寶,隨便你拿啦。”伊盈香一邊輕聲哭訴著,一邊從頭上將鑲著珍珠翡翠的首飾不斷摘下來,捧在手中,高舉著,奉到瑟瑟麵前。


    她的初夜要留給心愛的人!


    瑟瑟隻覺得她的話,就像是一把鹽,撒在了她心靈的傷口上。難道她的初夜就不是要留給心愛的人嗎?伊盈香的清白是開在山巔的高貴雪蓮,她江瑟瑟的清白就該是開在淤泥裏的野花,可以任人來采擷嗎?


    等等!她的初夜?!


    瑟瑟凝眉,伊盈香還有初夜嗎?夜無煙這麽寵愛她,她還有初夜?


    瑟瑟眸中閃過一絲清冷的寒意,唇邊卻勾著邪邪的笑意,一把掃落伊盈香手中的金銀首飾。她以為,清白可以用金銀首飾來買嗎?


    瑟瑟抬手,用手中花枝挑起了伊盈香的下巴,逼視著她和她直視。


    “身為璿王的正牌王妃,你還有初夜?說實話,我可不喜歡玩毫無技巧的雛兒。”瑟瑟慢條斯理地粗著嗓子問道。


    薔薇花枝上的尖刺,刺入伊盈香細嫩的肌膚內,刺疼襲來,伊盈香嚇得渾身戰栗。她毫不懷疑,眼前這個惡魔一樣的男子,隻要稍微一用力,她的小命就嗚呼了。


    “我說的是真的,我雖然是璿王的王妃,但是,卻是名義上的,我依舊是完璧。王爺此次回城,之所以帶著我,隻不過是要用我奪回王妃的位子,讓我占著這個位子,好留給他心愛的人。”伊盈香戰戰兢兢地說道。


    瑟瑟眯眼,覺得頭腦有一瞬間的停滯。


    她不會忘記,如若不是夜無煙帶了伊盈香回來,如若不是他搬出北魯國和親的幌子,那王妃的位子就是她的。這麽說,他帶伊盈香回來,隻是為了將王妃的位子從她江瑟瑟手中奪走。


    瑟瑟怒極反笑,夜無煙,倒真是心機深沉,不可揣測啊。


    他這麽做,不僅順理成章,讓皇帝和她的爹爹江雁無話可說,而且,名義上,他還為北魯國和南玥的比鄰友好作了貢獻。


    瑟瑟咬牙,她倒是對他的意中人極感興趣,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值得他如此大費周折。


    “王妃,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胡言亂語?像你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璿王會不喜歡?”瑟瑟冷聲說道,伸指,將花枝上一朵薔薇的花瓣,一瓣瓣扯下。


    伊盈香望著一瓣瓣殘紅從眼前飄落,臉色愈加慘白,聲音抖著道:“或許我生得算不錯,但是,王爺的意中人比我更美,她就像仙女一樣!”


    “仙女?她是誰?”瑟瑟冷聲道,玉手輕抖,手中花枝亂顫。


    “她是……你為什麽要問這個,難不成你這個淫賊要去采她?”伊盈香瞪大了眼,黑眸中恐慌逝去,她顫聲道,“就算你殺了我,就算你毀了我的清白,我也不會說的,我不會讓你這個淫賊知道她是誰的!”


    方才還一臉驚恐怕得要死的伊盈香,一瞬間竟然堅強起來,就為了維護那個夜無煙的意中人?那個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


    瑟瑟眯眼冷笑,她為了那個女子,真的連死都不怕了?既是如此,她為何要給她下媚藥?難道不怕夜無煙為她解毒,還是為了要別的男人為她解毒,被夜無煙當場抓獲,好趕她出府?


    “哦?”瑟瑟挑眉,“我也沒興趣知道她是誰,隻對你這個小美人感興趣。不過,既然你是雛兒,我也索然無味了。不過,我可不白在這裏蹲守一晚上,還看到你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哎,聽說用了媚藥會更銷魂,我看我去找被你下了媚藥的江側妃好了。”瑟瑟淡淡說著,將手中花枝一撤,轉身欲走。


    “不許你去找江姐姐!”伊盈香霍地站起身來,說道。


    “不許?”瑟瑟伸手,蔥白的指捏了一下伊盈香瑩白的酥肩,道,“難道你要陪我?但是我對你已經沒興趣了哎。還有,沒人解毒,你那個江姐姐會死的啊。莫非你是要害死她?哎,世上竟有你這樣狠毒的女人!”瑟瑟譏誚地說道,眸中閃耀著清冷的寒芒。


    “我不是要害她死,我隻是要她和王爺在一起,你這個淫賊不要去破壞!我不會讓你去破壞的!來人啊,抓……”伊盈香終於不顧性命歇斯底裏呼喊起來。


    瑟瑟眸光一冷,倒是沒想到伊盈香也有這麽大的勇氣。手中花枝一揚,花瓣紛飛,將她身上的兜肚兒和褻褲全部褪了下來。


    “原來你想讓侍衛看到你赤身裸體的樣子?!”瑟瑟清眸一眯,冷聲說道。


    伊盈香驚呼一聲,隻覺得身上一涼,所有的衣物都已離她而去。她雙臂抱胸,可是護住了上邊,護不住下邊。小臉上瞬間羞怕交加。


    院外響起侍衛奔來的聲音,有人在門外問道:“王妃,出了什麽事?”


    瑟瑟冷冷逼視著她,唇角勾著冷寒的笑意。


    “沒事,我做了一個噩夢,沒事的。你們都下去吧!”伊盈香躊躇片刻,終究還是揚聲道。雖然,現下狀況已經夠她羞怒了,但是,若是被那麽多的侍衛看到她這般模樣,她會比死還難堪。


    腳步聲逐漸離去,瑟瑟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來了,對她羞辱得也算夠了,手指一彈,一片片花瓣飛去,封住了她的穴道。


    清冷的目光從伊盈香纖白的身上掠過,紅唇輕勾,涼涼地說道:“小美人的身材倒是不錯,不如,我就破一次例,也玩一玩雛兒!”言罷,忽然俯身,湊近伊盈香的身子,唇邊勾著邪魅的冷笑。


    伊盈香嚇得雙眸閃耀,淚珠不斷滑落,隻是穴道被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瑟瑟眨了眨眼,冷笑道:“不過,狠毒的女人,我還真不屑碰!”


    她冷笑著,推開後窗,蝶一般飛了出去。


    這日清晨,璿王府的氣氛和平日明顯不同了。


    五更還未到,璿王忽然傳令,要府內沒有值夜的府丁隨他到中院的練武場操練。可憐這些好不容易輪休的府丁,一夜好眠就這樣泡湯了。


    這些府丁,都是隨了夜無煙征戰邊關的銀翼軍精英,對這樣的操練早就習以為常,自然也無甚怨言。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迅速集結到操練場上,排好了整齊的隊伍。


    原以為隻是金總管帶領他們操練,不想竟是夜無煙親自上場。


    夜無煙一身隨意的絳紫色袍服,雖沒有穿盔甲,但是,渾身上下散發的淩厲王氣和霸氣,讓他們瞬間以為又回到了狼煙四起的戰場上。


    回京後,王爺一直是溫文儒雅的,這般淩厲強勢的氣勢,他們很久不曾看到了。一瞬間,這些府丁被振奮了。


    “你們不是一直要和本王對決嗎,今日就給你們一個機會,一起上!”夜無煙鳳眸微眯,眸底藏著一絲陰霾。


    府丁們麵麵相覷,王爺莫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吧?以前在邊關,雖然經常帶著他們操練,但,都不曾讓他們有機會和他對決。


    今日這是怎麽了?一上來就要和他們對決?一個個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夜無煙身側的金總管。金總管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兒,別看他生得一臉慈祥,他可是他們銀翼軍的軍師,不僅一肚子謀略算計,武藝也是絕頂。他的一雙手,看上去白皙豐潤,但是,卻是令敵寇聞風喪膽的擒虎手。


    對於王爺的喜怒哀樂,他大多時候都是知曉原因的,但是,今日,金總管卻眨了眨眼,一臉迷惑的樣子,很顯然,他也不知王爺到底怎麽了。不管如何,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自然不肯放過,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前排的十個府丁,手拿各式兵器,縱身躍起,從不同的方向和角度,向夜無煙攻去。


    一瞬間,操練場上,一片刀光劍影。


    夜無煙一襲紫影,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從天色蒙蒙亮,一直打到日光普照。


    縱觀操練場,百來號府丁,全部趴倒在地,雖然沒受傷,但已經筋疲力盡,再也爬不起來。


    夜無煙一腳將最後一個府丁踹倒在地,拂了拂衣袖,負手凝立。


    朝日,在他身後,不動聲色灑下淡淡的光影,他逆光而立,如鷹隼般銳利的鳳眸,炯炯逼視著眼前的府丁。冷言道:“才回來兩月不到,身手就變得如此遲鈍。都爬起來操練,不到天黑不準停!”


    他轉身離去,那些可憐的被留下來的府丁,能堅持操練到日落的,都成了精英中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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