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大門口有個穿靴佩刀的捕快,絡腮胡中年人,聲音略粗獷,伸著脖子往裏看。


    蘇飛看著那人,暗道其是不是把眼睛忘家裏了,沒瞧見這麽大個活人站在台階上意氣風發嗎?


    那捕快走進門來:“小道長,你師傅在嗎?”


    “半月前走了。”蘇飛說道。


    “節哀。”捕快漢子模樣粗野,禮數還算周到。


    “可要上香?”蘇飛懶得解釋師傅討賬失蹤的事情,岔開話題。


    “不上,”捕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遞給蘇飛說道:“是這樣的,半年前桃源縣一戶鬧邪祟,我請了你師傅幫忙,你師傅耍著桃木劍把髒東西趕跑了,上頭撥款下來了,我第一時間就送過來給他,”


    “既然他不在了,你是他徒弟,就收下吧。”


    蘇飛謝過後,略微掂量兩下,從重量上來看,碎銀子也不算少,打開布包往裏瞧,十三個銅子躺在裏麵。


    “十三個銅子,半年才撥下來款?”蘇飛隨意一說:“你是不是克扣了銀子?”


    沒辦法,他就是這樣坦蕩的道爺,直言不諱。


    若是對方拔刀相向,沒準能激發一場危機。


    “要走流程的,已經很快啦,而且這位小道爺,請你尊重我的良心,”捕快義正言辭說道:“能送來十三個銅子,還是我看在你師傅耍劍崴了腳的情況,才爭取來的,”


    “你師傅驅邪時候雖然蠻唬人,可是效果並不好,”


    “那邪祟又回來作孽,縣城裏開珠寶鋪子的寧家,這回可是又死人了,邪祟還在牆上寫血字,說它又回來了,”


    “我一會兒還得摸黑去青雲觀請正經道士下山驅邪呢。”


    什麽話,什麽話這是?


    什麽叫正經道士,難道他們靈仙觀裏就不是正經道士了。


    蘇飛將手上的十三枚銅子塞進懷中,說道:“官爺也別去什麽青雲觀了,寧家的邪祟事件既然是我師傅遺留下來的問題,我作為他的弟子,有必要擔起這份責任,”


    “我來下山除邪。”


    捕快聞言,這才認真打量起道士,青袍伴著晚風飄蕩,負手立在台階上,眉眼有神,姿態不凡,配得上靈仙觀三個字。


    可是轉念一想,靈仙觀剛仙逝的老道,第一眼見到時候也是仙風道骨,哪知水平不濟。


    凡事不能看表麵。


    “在下桃源縣衙門捕快,牛三刀,有話可跟小道爺先說過,”捕快牛三刀認真說道:“若是驅邪失敗,可是沒錢拿的,現在朝廷裏天罪司對邪祟案管得嚴,賞金都是要經過三道程序確認的。”


    “在下靈仙觀弟子,蘇飛,”蘇飛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也報上了姓名:“錢不錢無所謂,主要是我靈仙觀的名聲不能落在地下,牛捕快還是先說說案件的一些細節吧。”


    兩人是第一次見麵,至於師傅為何會跟衙門的捕快有過往,應該是為了些銀子,在縣城裏的張榜處接下了驅邪的事兒。


    “蘇道長先做事再談錢,乃真修士也。”牛三刀喜歡這樣的合作,沒有後續的扯皮,省心省力省麻煩。


    這樣的合作也是被朝廷允許的。


    大盛王朝的邪祟妖魔案件,通常都是由天罪司管理,但是畢竟懂得修行之人太少,管不了遼闊疆域的太多地方,而各地的衙門裏,基本都是些武夫,除了部分陽剛之氣強烈的人能鎮邪之外,大部分捕快都是處理不了邪祟案的。


    那就隻能找外援,跟附近一些修行門派合作。


    衙門解決了邪祟案,百姓不罵他們無能,心裏輕鬆;修行人拿銀子辦事,還能得名聲,也開心;百姓自然也為安全而滿意。


    三方受益。


    不過付款時候比較麻煩,需要當地的衙門定期把卷宗和申請傳遞到天罪司,等著流程結束後送銀子過來。


    通過牛三刀講述案件,蘇飛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半年前,縣城上的珠寶行掌櫃的,寧富,生意紅火有錢了,就討個二房。


    大娘子一怒出家,在後園子裏弄間屋子做佛堂,每日吃齋念佛,企圖淨化一同從苦日子走來的丈夫。


    一見麵不是阿彌陀佛,就是色即是空,空就是沒,阿鼻地獄在召喚負心郎之類的話。


    沒過多久,那小妾就死了。


    有丫鬟見到小妾死的那天夜裏,有個陌生男娃子在寧家找娘,進了小妾的屋子。


    然後牛三刀接案,請了靈仙觀老道。


    老道施法後,寧家得到安寧,事情告一段落。


    寧富一見心愛的小妾走了,大娘子出家了,就又納個妾。


    剛開始沒發生什麽,沒想到前天夜裏,怪事又來。


    不但小妾死,連著寧富也死了。


    牛三刀看過幾次現場,發現不是人為,通過衙門裏的八卦司南,確定現場有邪氣,於是隻好出來尋修行人,順便把上次的賞金給送來。


    這次邪祟案子,已經涉及三條人命,而且當家的男人死了,屍體擺了幾天,如今春暖花開,屍體臭得快,再不破案就得下葬,事情更是難辦。


    蘇飛已經知曉全部的過程。


    雖然沒有除過邪,但是也不懼怕,畢竟危機來臨之前,會有內容提示,若是實在過於凶險,到時候找個借口換別人來驅邪也沒什麽。


    靈仙觀的人向來臉皮不薄。


    現在正在修行的起步階段,不能浪費任何一次與危機親近的機會。


    牛三刀看著道士的表情有些不自信,說道:“道長要是心裏沒底,我便去請青雲觀的修行人去走一趟也可。”


    便在這時。


    【你接下了寧家命案,第二天下山進入桃源縣,許久未品市井煙火的你,先在路邊攤吃下一碗羊肉麵,攤主見你麵生,多宰兩個銅板。】


    【午時與牛三刀碰頭,進入寧家,拆去封條進入案發房間,大娘子在佛堂不出,由丫鬟傳話,說寧富該死,你去看了一眼大娘子,她罵你助紂為虐。】


    【丫鬟給你和同行捕快倒茶喝,你與牛三刀紛紛中蠱而亡,丫鬟從房間的床鋪底下木板中取出蠱符銷毀,並用你的血在牆上寫下幾個字:我走了。】


    危機提示結束,給的線索不少,廢話也挺多,不過能夠把整個案件聯想明白。


    凶手不是邪祟,竟然是個丫鬟。


    而且是用了蠱術,難怪現場有邪氣。


    從其舉動來看,必然是跟死者有關,一定是被貼了衙門的封條後沒能進去銷毀,才進來弄死牛三刀和自己的。


    沒有邪祟,一切故事都是丫鬟編造的,血字也不過是迷惑辦案人員罷了。


    確實出乎人的意料,隻是不知道丫鬟為什麽這樣做,答案可能隻有在現場才能得到。


    到時候可能還要弄明白蠱蟲的來源,沒準還是個連環案。


    蘇飛看著牛三刀,說道:“哪怕那在寧家作孽的是千年大妖,我靈仙觀弟子也去得。”


    “蘇道長藝高,牛某佩服。”牛三刀顯然被蘇飛的情緒所感染。


    “驅邪除妖,我輩修士當如此,”蘇飛轉身進了正殿:“牛捕快回吧,明日午時,你我縣衙門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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