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許蔌依睜開眼,卻見容玓已坐在蒲墊上,案上是簡單的飯菜。


    “大人?”


    容玓轉身看她,看地許蔌依有點不適,她趕忙坐下來,舀了一碗羹,猛灌一口。


    待咽下去後,她才憋出話來:“大人手藝不錯……誒,大人打算待多久?”


    “不急著回去。”


    許蔌依說:“大人,要不我帶你繞繞這山疙瘩吧,在這山上住了多年,已經很熟悉了。”


    容玓點頭。


    雨昨夜便停了。正值百花開放之際,經過一番雨的洗滌,花兒似乎更嬌豔欲滴,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混合以草木的淨爽。


    往深處走,就是一片灌木林,地上長有雜七雜八的野菜,似薺菜之類的東西。


    許是下過雨的緣故,幾個大些的水渦竟像縮小的湖泊一般,暖光照下來,水麵上波光粼粼。


    許蔌依同容玓漫步在灌木林中,走著走著,她嘴裏忽然吟出一句:“野蔌依依,水光如玓。”


    容玓望著許蔌依。


    許蔌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掩口輕笑兩聲,又說道:“失禮了。”


    “文采不錯。”容玓轉過頭。


    許蔌依望著他,見他的側臉好似快速閃過一抹笑意,但終歸於平靜。


    大概是我眼花了。許蔌依心想。


    “大人,你想吃野菜嗎?”半晌,許蔌依率先打破僵局。


    容玓轉過頭看她,沒有表情。


    “你看這地上,什麽薺菜啊,草頭啊,都是能吃的,大人若是想吃,我摘些,回去做。”


    容玓瞟了一眼鑲在地皮上的野草:“謝謝。”


    許蔌依得到許可,蹲蹲起起摘了一大把野菜,正摘地不亦樂乎,天上卻落下來不知名的東西,軟軟地飄到許蔌依的身上。


    許蔌依抬頭一望,是杏花!


    是啊!已到了杏花花落結果的時候!接著,杏花又落一朵,又落一朵。許蔌依把野菜交到容玓手中,便趕緊撩起外衣,兜住落下來的杏花。


    容玓望著沐浴在花下的許蔌依,心中微微蕩起陣陣漣漪。


    不一會兒,許蔌依就兜了一兜子的杏花,她小心翼翼地拽著衣角,挪步到容玓跟前:“回家啦。”


    容玓跟在她的身後。


    回到山洞,許蔌依把杏花倒在籃子中,用水洗淨。


    杏花經水浴後顏色動人,香味尚存。許蔌依僅拿出一小把用來做杏花糕,剩下的留著曬幹。


    接著,她又著手處理那些野菜。在廚房裏忙忙碌碌好一陣,佳肴陸續出鍋,被她一一端出來。


    “杏花糕”


    “酒香草頭。”


    “薺菜鱸魚豆腐羹。”


    “最後是主食——羊肉夾饃。”


    “兩菜一湯一主食,齊活!”許蔌依介紹完後,也坐了下來。


    容玓想笑,卻礙於嘴裏有口茶,硬生生地把笑憋回去,嗆得他直咳嗽。


    “大人沒事吧……”許蔌依伸手拍他後背。


    容玓擺擺手,等咳嗽平息,才說:“沒事,吃飯吧。”


    “這些都是我和四方的師傅學的,快嚐嚐!”許蔌依殷勤地搓著手。


    “不錯。”容玓夾了一口草頭,“我還以為你一直在山裏住著。”


    “沒有沒有,我經常出去的,不然我那些胭脂怎麽賣啊……大人,你說你是在……經商?”


    容玓點頭。


    “那……大人,你看那些胭脂……”許蔌依挑眉,“我一個人賣也怪難的,效率慢,範圍窄,有時候還有剩餘。不如我做你賣,也省事,五五分成如何?”


    “可以。”


    合作的事算是敲定了,容玓又在山上待了幾天,繞遍了幾個山頭,便回去了。


    臨走前,許蔌依塞給他一袋子杏花糕和一袋子胭脂:“路上小心。”


    轉眼間,就已過去兩三個月,生活一切如常,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篤篤篤。”是許蔌依搗草的聲音。


    “篤篤篤。”是容玓敲門的聲音。


    許蔌依聽見敲門聲,立馬放下手中的活計,推開門,驚喜地看著容玓:“大人今日怎麽又來了?”


    “怎麽,不歡迎?”容玓難得地麵掛微笑,“這是給你帶的糕點。”


    “歡迎大人,當然歡迎大人!”許蔌依拿起一塊糕點,“呀!花生糕!”


    “都是京城裏有名的糕點,可以放心吃。”


    許蔌依咬了一口,驚呼道:“這花生糕果然名不虛傳,香——甜——酥——脆!當時聽說京城裏推出了這個,我還想著去吃,隻是後來忘記了。”說罷,她又咬了一口。


    待一塊花生糕下肚,她才問道:“大人,胭脂賣的怎麽樣?”


    “賣的很快。今天就是來取胭脂的。”


    “哦,取胭脂啊。”許蔌依有些失落,心裏小聲嘀咕:還以為大人是特意來看我的。


    心裏的嘀咕還沒完,就見容玓遞給她一遝紙:“五十張交子,姑娘閱目。”


    許蔌依冷靜下來,她本來和大人就隻有合作關係啊!


    “哦……嗯,數目無差,我再去取胭脂。”許蔌依說,“這次我做的多了些,大人不如一並拿去吧。”


    “嗯。”


    許蔌依把胭脂兜好,交給容玓。容玓此刻正坐在案前,專心練字,沒有要走的意思。


    許蔌依湊過來看著紙上的字,問道:“大人平常是做字畫生意的嗎?”


    “不全是。”


    “那大人賣什麽?”許蔌依抻過來一塊蒲墊,坐下來,抬頭看向容玓。


    “瓷器。”


    許蔌依有些羨慕:“那大人豈不是經常坐船?”


    “偶爾。”


    “得,那我也不燒小瓷盒了,下次大人來帶一些吧。五五分改為你六我四,怎麽樣?”


    容玓點頭。


    “大人萬歲!”許蔌依幾乎跳起來,“大人留下來吃飯吧!”


    飯後,容玓拿著一兜子的胭脂,告辭了。


    又瀝瀝拉拉地過了小半年,這期間,容玓已來了八九回,待的時間也不固定,多能住下四五天,少則一盞茶的功夫就走。許蔌依不得不鑿一個新洞,添一張新榻,買幾把像樣的椅子。不過好在兩人平分費用。


    這天,許蔌依坐在椅子上,無聊地敲著書案。算下來,容玓已經小半個月沒來了。


    別說,這人一來習慣了,若是突然不來了,就顯得空落落的了。


    想著想著,許蔌依腦裏的靈光“嗖”一下過去——他不來,我可以去找他啊。


    想想也是,之前容玓告訴過她自己住哪,但自己好像一次也沒去過。


    這實在是失了禮尚往來之道!許蔌依想著想著,敲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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