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心中都有一個永遠放不下的人,他一直跟隨在我們身後,每當我們孤單、寂寞、沮喪時,一回頭他就在我們身旁,讓我們不再覺得孤單,或者說,反而讓我們更加孤單。可惜他不是真正的人,他隻不過是我們的回憶,擺脫不了、也不想擺脫的回憶。於是我們背負著這段回憶,直到精疲力竭,還是永遠走不出他的陰影。


    好友告訴我,他不知道為什麽又打電話給遠在國外分手許久的女友。這對他來說好像一個定時炸彈,時間到了自動引爆,更貼切地說是一種間歇性的陣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於是他總是像鬼附身一樣拿起電話,打給遠在他鄉的前女友,最後自討沒趣地熱臉貼冷屁股,掛了電話。


    他知道她早就有了新男友,他知道她早就不需要他,他都知道。其間他也談了幾次戀愛,交了幾個女友,但是他還是在某些時候想起她,想聽到她的聲音,想知道她對自己是不是還有一些感覺,但最後剩下的隻是一廂情願的感傷。他笑著說:“你瞧,我是不是很無聊?”我知道他還是放不下那個心中永遠在乎的人。


    有人說,有些人一生隻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分手之後交往的每一個男女朋友都隻是第一次的翻版。


    也有人說自己有一個最愛的人,而最愛的人總是無法在一起的人,或許是他得不到的,或許是他失去的,也或許是總和他擦身而過的人,於是他努力尋找類似的人,最後才發現最愛的還是那個不在他身邊的人。


    我知道很多人曾經擁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當愛情死去,還不斷悼念、回味,永遠忘不了,當他們提起過去,仿佛還活在美好的回憶中,那個人在他心中像是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不管他多麽想試著接受別人、接受新的愛情,他的最愛還是那個隻剩雕像沒有呼吸的女神。


    於是,我們開始發現,每個人都有一個在內心深處無法遺忘的人,他永遠跟隨在我們身邊,我們感受不到他的形貌,無法體會他的存在,但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他占據了自己心底某一個重要的位置,尤其在某些孤單與脆弱的時候。


    我有個朋友,在他心中也始終存在一個女神,一個他愛過、錯過,又恨過的女神。我見過那個女人,她有美麗的外表、聰慧的頭腦,與捉摸不定、難以穩定的性格,最後我的朋友放棄了苦苦等候她,選擇了一個比較平凡的女孩。但很明顯,他與女神和其他女孩在一起時是不同的神情,在女神身邊他像發情的公狗,在女孩旁邊他像垂死的老狗。我不能說哪一種才是真愛,他說他找到了一個比較適合在一起的女孩,我問他:“你真的愛她嗎?”


    他笑笑,“小妹妹,你不會懂的!最愛的女生不見得最適合在一起!”


    “那,不是最愛為什麽要在一起?”


    “愛情可以培養啊,等你年紀大一點就知道,你不一定能夠和你最愛的男人在一起,相愛容易相處難,人們往往不是和最愛的那個人在一起。就如同結婚吧,總是剛好在那個時候遇到那個人,即使對的人卻相遇在錯的時候,也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


    “其實你是在錯的時候遇到錯的人,於是將錯就錯了?”我狂妄地大笑,“我不認同你的宿命論。你不努力得到你最愛的人,那就表示你不夠勇敢!所以你情願選擇一條比較安全、比較沒有傷害的路走,其實你很自私。”


    “你可以說我自私,但是等你頭破血流、精疲力竭的時候,會情願選擇一條風景沒有那麽美卻沒有坑洞的道路。剛開車的時候,你會很喜歡看窗外的美景,但等你開久了,寧可路麵平坦舒適,省油好開。”


    “那麽做那條‘平坦舒適,省油好開’的路,它多悶啊!它再怎麽好,你也不會特別注意它,你注意的、印象深刻的還是那一路的美景不是嗎?就像許多人的遊記總會寫‘多麽美麗的風景啊’,就不會有人說:‘多麽平坦的道路啊。’要是你,你要當風景還是當道路?”


    我的朋友哈哈大笑,“我當然想當風景!”


    “可是你要別人當道路!”我不屑地回嘴。


    “所以我們風景和道路兩個搭配得剛剛好!有路又有景!”


    “你還是懷念你那過去的美好風景啊,你怎麽能夠偷偷地想念你的女神,然後牽著另一個女孩的手說你的心裏隻有她?你的心裏有誰隻有你自己最清楚吧?”


    “很多人都是如此,不是嗎?”


    我隻能沉默。


    我一直很想問那個朋友,為什麽總是忍不住打越洋電話,聽到前女友冷冰冰的聲音,然後黯然掛掉,直到下一次心裏寂寞想起了她,又鼓起勇氣打過去,然後發現自己越來越犯賤,卻還是停不了?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些半夜喝醉酒,在最誠實、最脆弱的時候,會打電話給前男友的女人,為什麽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在清醒之後後悔、懊惱,還是情願試圖在對方身上得到一些力量呢?


    又為什麽,我們不願意正麵麵對那個人,是那個我們心中放不下、忘不了,又最愛的那個人?我們假裝沒有看見他,卻又在寂寞的時候,發現被他所籠罩。


    我們不想一直背負過去,想擺脫又舍不得放掉,不斷懷念著已過眼的美景。


    我們不想成為別人的過往,卻又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此生難忘的美景。


    可能我們都不夠勇敢,於是我們的最愛永遠隻能幻化為不具意義的靈魂,當我們鼓起勇氣,我們看不見他到底在哪裏;當我們膽小退卻,他卻巨大得讓人窒息。


    再勇敢的人,也會漸漸膽小起來。


    於是,我們終身背負著回憶,低著頭看著他越來越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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