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的喊聲,讓蘇奕的腳步微微一頓。


    轉過頭,他冷聲道:“怎麽?陛下還有什麽事麽?”


    那語氣,竟是千仞雪未曾聽過的譏諷。


    微微皺起眉,千仞雪想問蘇奕為何對她的態度這樣冷淡,但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問出聲。


    小奕不在的這幾年,她也曾反思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在不經意間以“我有一個朋友朋友”開頭問過幾位“肱骨之臣”後,她也得到了不少誠懇的建議。


    其中,右丞相更是直接指出她的思想和做法都太過偏激,讓人產生逆反甚至厭惡的心理毫不為奇。


    在右丞相的官邸中,對於虛心求教的千仞雪,右丞相道出了他對感情的理解。


    七十有一的右丞相坐在圈椅上,微微仰著頭,用帶著些許滄桑的語氣說道:“對待一個人呐,尤其是你的愛人,定然要用自己真摯的感情去感化他,盡你所能滿足他的一切要求,愛他,寵他,更是絕對是不可以把他關在密室中的。”


    “你的那個朋友啊,絕對是心理有問題”


    雖然千仞雪對右丞相的話不完全認同,尤其是最後一句話。但他話語中所包含的精神還是讓她有所觸動,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妥。


    而這一絲不妥,在前幾日聽完她爺爺講述她父親的故事後達到了頂峰。


    那一日,千仞雪在聽完小明的匯報後,千道流突然出現。


    眸色深邃,千道流在一聲長歎後說道:“雪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這個故事,本不想那麽早說與你聽,但如今,卻是不得不說了。”


    話語落下,也不管千仞雪想不想聽,千道流兀自將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娓娓道來。


    那故事,講的是一名本不該動情的教皇,在日久生情中,愛上了聖女,並且這聖女還是自己的徒弟。


    這份愛讓教皇感到痛苦,他不敢說出自己的愛,深怕所愛之人離去。於是教皇隻能小心翼翼的守在聖女身旁,生怕單純的聖女受到欺騙。


    本來,若是這般,或許隨著時間的消磨,教皇對聖女的愛或許會逐漸淡去。但就在這時,一次外出曆練後,聖女竟是帶回了一個男人。


    一個,其貌不揚,修為堪稱廢物的男人。


    但,不知為何,單純的聖女卻是對他另眼相待,不僅讓他能夠博覽所有珍貴的藏書,甚至在一次與教皇的交心中道出了心聲——


    她喜歡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驚詫的教皇對此並沒有第一時間作出反應,而是先令人去查了那個男人的背景。卻驚訝的發現,那個男人的武魂是變異後的廢武魂,終生不可能突破三十級,而且那個男人,更是被家族驅趕出的廢人。


    雖說他在武魂的研究上有一定的才華,但僅僅隻是總結了先賢在藏書中的觀點便絲毫不顧及教皇所在勢力的意見發表,這讓教皇感覺這個男人不行。


    他配不上聖女。


    當然,他不否認做出這個判斷的原因有自己喜歡聖女,但在他的眼中,那個男人的品行著實算不上好,更何況他的魂力修為著實一言難盡。


    教皇直白的和聖女提出了他的觀點,但向來乖巧的聖女卻是因此和他大吵一架,甚至揚言要和那個男人私奔!


    教皇本以為那隻是聖女說說而已,直到不久後,聖女竟是真的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大怒的教皇趕忙率領狗腿子們將聖女抓了回來,關到了小黑屋中作為懲罰,更是將那名男子毫不留情的逐出。


    然而,聖女卻是絲毫沒有悔過之意,甚至揚言自己已經把身子給了那個男人,此生非他不嫁。


    於是,被聖女惹惱的教皇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在聖女的尖叫聲中對他以為不幹淨了的聖女做出了這樣那樣的事。


    然而,在激戰一番之後,教皇竟是猛然驚覺床單上那一抹刺眼的殷紅。


    於是,教皇麵對嚶嚶哭泣的聖女心中懊喪不已,渾然未曾察覺聖女眼眸下仇恨的光芒。


    不過,雖然教皇和聖女這樣那樣,但事務繁多的教皇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盯著聖女,再加上聖女依舊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於是教皇索性讓聖女暫且呆在密室中。


    然而,三個月過去,教皇竟是猛地驚覺聖女的肚子竟是大了起來,他竟然一發入魂!


    驚喜的教皇自然更不可能讓聖女出去亂跑,他讓聖女在密室中安心養胎,承諾在聖女生產後便放她出去。


    迫於教皇的淫威,聖女隻能在密室中安心養胎,在七個月後誕下一名女嬰。


    教皇欣喜不已,在聖女做完月子後便恢複了她自由,誰知那陰魂不散的男人竟是又找了上來,和聖女曖昧不清。


    震怒的教皇再次將聖女關進了密室,不過除此之外,教皇將聖女關進密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便是聖女突破了封號鬥羅,而教皇恰好發現了十萬年魂獸的蹤跡。


    為了防止有前科的聖女再次私奔,教皇方才讓她進入密室,防止自己在捕捉魂獸時聖女逃離,可誰知,這密室不僅束縛了聖女,更是成為了教皇的墳塋。


    重傷歸來的教皇,在踏入密室的那一刻,想的是得到聖女柔聲的安慰,誰知,迎來的卻是凜冽的刀鋒。


    “你不該阻止我和小剛。”傾國傾城的女子顫抖著,將銳利的刀鋒捅入教皇的心窩,顫聲說道。


    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教皇顫抖著手,緩緩的最後一次撫摸上女子白嫩的臉頰。


    雙眼迷離,教皇說出了他於世間的最後一句話:“東兒,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流淌下的鮮紅血液在地毯上畫出盛開的牡丹,男人永遠的閉上了他的雙眼。


    講到這裏,一向波瀾不驚的千道流已是聲音顫抖,便是說話聲也帶上了一絲暮氣。


    “而故事中的教皇和聖女,便是你的……父母。”


    …………


    聽到千道流的述說,千仞雪的腦中一陣嗡鳴。


    她知曉比比東如此厭惡自己其中恐怕是有些緣由的,隻是她卻未曾想到,這其中竟是有著這樣的原因……


    一時間,她竟是不知曉自己的父親和母親究竟誰對誰錯,更是不知道該不該仍舊對那個女人保持恨意……


    而且,第一時間,她便將千道流所述說的故事聯係到了她和小奕的身上。


    在她看來,她和小奕的故事又何嚐不是她父母故事的翻版?


    雖說囚禁的原因不同,但她終究還是囚禁了小奕,而且從小奕執意要逃出密室來看,顯然他是絕對不可能喜歡密室的。


    但若是不用這樣的手段的話,她又該如何把小奕留在自己的身邊?


    千仞雪罕見的迷惑了。在她的思緒中,她想要將小奕留在身旁,想要和小奕像以前一樣相處,想要他呆在自己的目光所及之處。


    可是,此時的千仞雪卻是發現了一個問題,她為何會如此期望小奕呆在她的身邊?甚至哪怕是用囚禁的手段?


    若是說三年前的密室是為了防止小奕不暴露自己的計劃,那現在的自己,又是為什麽要以天鬥城作為密室,隻想讓小奕留在自己身旁?


    千仞雪疑惑了,於是她將這疑惑朝著在她認知中無所不能的爺爺發問。


    隻是,千道流也遲疑了。


    輕咳了幾聲,千道流本來想說自己怎麽知道,但在千仞雪求知的眼神中,終究還是強撐著一副高人模樣道:


    “雪兒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你隻要想想你身旁沒了那小子,你會如何,便知曉了你對他的感情了。”


    說著,不待千仞雪繼續發問,千道流便連忙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吃飯了,雪兒你好好想想吧。”


    說著,化為一道金光瞬間在原地消失,隻在空氣中留下一句:“雪兒啊,好好認清你對那小子之間的感情,別等到失去後再追悔莫及。”


    若要說誰對於千仞雪身旁的感情最為看重,那恐怕便是千道流了。


    他清楚的知曉,雪兒的神考需要他燃燒自己,但在燃燒了自己後,他卻是放心不下雪兒。


    雪兒從小便缺乏關愛,便是母親也與她冷眼相對,年紀輕輕就來了天鬥帝國當臥底,身邊沒有一個體己人。


    而自己,在她小時卻又疏了陪伴教導,因此,千道流對雪兒的感情分外憂心。


    他怕,怕雪兒在他離去後便孤零零一人,所以他才會對那個叫蘇奕的小子這般在意,不僅為他護道,更是在這兩年都搬去與他居住,觀察。


    為的,便是防止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幼苗受了意外,起了波折。


    本來,他是想著靜觀其變,讓雪兒慢慢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雪兒貌似走偏了,而且,自己可能也沒多少時間了……


    心中黯然,千道流振著六翼朝著朱雀街的小院掠去。


    “要變天了……”


    天鬥皇宮。


    血紅的夕陽落在千仞雪的身上,將華麗的金色長袍都映染成血色


    “失去麽……”低聲喃喃,聽了千道流的一席話,千仞雪似乎感覺自己悟了什麽,又好似沒悟。


    悟了,但沒完全悟。


    她隻是,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著心髒的有力跳動。


    “失去小奕麽?一想起來,心口便鑽心的疼啊。”


    輕聲喃喃,千仞雪回想著千道流的話,覺得自己光是想想失去小奕的痛苦,便掏心窩子的疼。


    “這就是……我對小奕的感情?”眼中的光芒愈來愈亮,千仞雪感覺自己好似明白了什麽。


    她想讓小奕片刻不離,想要一輩子看著他,想要和他在夕陽下漫步,想要和他一起躺在太子府的大床上,說著永遠也不會膩的八卦……


    她不想和小奕分離,她想要和小奕永遠呆在一起,直到滄海桑田,海枯石爛。


    這樣一種她從前從未體會過的情緒,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千仞雪想起書中所言,有一種感情,它讓人想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讓人“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直教人生死相許,更是讓人恨不能日日思,夜夜思,時時思。


    書中說他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感情,因為它能讓人品嚐世間的所有美好,但它亦會讓人求之不得,甚至讓癡情人寫下:


    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


    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武大三行情書第一名)


    而在這一刻,千仞雪發覺這書中的感情竟是和自己對小奕的感情那麽相似,又或許,這本就是自己對小奕的感情?


    那豈不是說明,自己對小奕的感情竟是書中所說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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