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腦中暈暈乎乎,沒一會兒便醉倒過去。


    朦朧之中,他做了一個夢,一個支離破碎的夢。


    他夢到自己站在海邊的礁石上,迎麵是翻湧著巨浪的海麵,白沫飛濺,腥氣熏天,無數幽藍的目光潛伏在海浪之中。


    他的手腳還不似現在這般頎長,手中拿著一條七尺紅綾,在海中肆意卷蕩。這些海水一碰到紅綾,就頃刻間蒸發,化作滾滾氣浪,漫延開去,而海麵下潛藏的那些異瞳海獸,懾於紅綾的威勢,竟沒有一隻膽敢冒出頭來。


    沒過多久,海中心升上一個漩渦,一隻慘綠皮膚,麵容醜陋的夜叉站在漩渦之中,露著巨口獠牙,用沙啞的聲音叫囂道:“哪裏來的野東西竟敢在我東海撒野?”


    說罷持著一把巨斧,向哪吒砍殺過來。


    “區區雜魚。”


    哪吒隨手甩出一團金光,便直接擊斷了夜叉的斧柄,隨後餘勢不減,砸在夜叉的腦門上,將其擊落海中。


    夜叉翻著白眼,眼看是不活了,慘綠的血水直流,染腥了一大片海麵。


    哪吒收回金光,那是一個光華隱隱的圓環,在夢中,他記得這個圓環的名字:“乾坤圈。”


    哪吒雙手叉腰,叱問道:“連我乾坤圈的一擊之力都承受不起,竟然也敢派出來與我較量?偌大東海,難道沒人了麽?”


    話音剛落,海中巨浪湧現,竟有一座小山般高,巨浪之中,冒出一顆碩大的龍頭,龍鱗在海水的掩映下,深沉如墨,一對龍爪直接抓碎了海麵,隨後身軀一抖,躍浪而出。


    “黃口小兒休得放肆!我乃東海龍族三太子,敖丙!你打死我手下,今日便要你償命!”


    哪吒笑道:“正該如此,隻有龍族才配與我交手。”


    黑龍盤旋在海麵之上,吐出一口龍息,海麵瞬間結冰。


    哪吒渾身燃起烈焰,縱身一躍,跳上浮冰,借著海浪又是騰空一躍,直接與黑龍齊平。


    紅綾倏忽一卷,頃刻間暴漲數十米長,有如龍蛇遊走,環繞周身。


    哪吒十指齊張,紅綾竟然開始燃燒,熊熊火焰幻化成無數把漫天飛舞的長劍,紅光映天,劍影層層疊疊,鋪展開來,有如潮汐。


    “疾!”


    哪吒一聲令下,千百長劍齊出,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將黑龍瞬間淹沒。


    迎麵熱浪令黑龍大吃一驚,但卻避無可避,迫不得已,隻得鑽回海麵。


    哪吒冷笑道:“你以為在海裏你就安全了麽?混天劍陣,隨我下海擒龍!”


    說罷翻身一躍,踩中一把長劍,長劍調頭直下,有如在空中下了一場火雨。


    劍身火焰帶著金光,即便遇到海水也不熄滅,反而蒸發出滾滾氣流,將海麵籠罩上一層白霧。


    哪吒踏劍入水,在昏暗中尋著黑龍的身影,一路上也不知擊殺了多少蝦兵蟹將。


    突然一道銳利光芒破開海浪,衝入劍陣之中,竟然將長劍震退。


    哪吒仔細一看,卻是一把方天畫戟。


    哪吒有心要與方天畫戟較量一番,將乾坤圈奮力擲出,隻聽當的一聲銳響,海中傳來一片嗡鳴,方天畫戟倒飛而回,被一名身披黑甲的少年握在手中。


    少年麵容陰狠,頭上生著一對龍角,身上甲光鱗鱗,頗有英武之氣。


    哪吒拍手笑道:“居然能化成人形?如此甚好,如此便不算我欺負你。”


    敖丙持戟在手,施展出一套槍法,極其精妙,將長劍盡數擊落,目光卻直勾勾的望著哪吒手中乾坤圈,露出貪婪之色。


    哪吒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敢覬覦他人之物?我聽說你們龍族貪圖世間所有寶物,果然半點不假。”


    他心思一動:“既如此,便送你。”


    攤開手掌,乾坤圈在他掌心滴溜溜直轉,下一秒卻暴漲數倍,有如車輪一般。


    哪吒緩緩推出,乾坤圈飛馳而去。


    這動作看似緩慢,實則幾個呼吸便逼近敖丙眼前,


    敖丙大驚失色,舉起方天畫戟招架,誰料一震之下,方天畫戟竟然被乾坤圈生生崩斷。


    “方天畫戟乃是深海玄冰鐵打造而成,怎會……”


    他看著手中殘戟,有些不敢置信,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乾坤圈當頭落下,套住腰身,隨後緊緊收縮。


    劇痛傳來,敖丙麵目猙獰,奮盡全力卻無法掙脫,情急之下,發出一聲龍吟,一道黑光閃過,現出龐大身形。


    “這就撐不住了?”哪吒眉峰一挑,收了混天劍陣,一個紮猛子,緊緊抓住龍尾。


    海麵豁然裂開,黑龍再度鑽出水麵,哪吒抱住龍尾,趁著反彈之力,反身跳上龍背,徒手將龍鱗一片片撕下來,血肉模糊。


    黑龍劇痛難忍,纏著身軀在海麵上掙紮,然而不管它上天入海,乾坤圈始終緊緊套住。


    哪吒撕開血肉,將手伸進肉中,抓住龍筋用力拉扯,竟然將龍筋從背上抽出。。


    龍筋一旦抽出,黑龍便如同泄了力一般,反抗力度逐漸減弱,重重的摔在海灘上。


    哪吒將龍筋拿在手裏,仔細掂量,冷冷一笑:“都說龍族最為寶貴的東西便是龍筋,今日我便抽你的龍筋給我父親做成腰帶,如此也算是你的福分!”


    黑龍此刻再也撐不起威風,龍頭耷在地上,艱難喘息,用虛弱的聲音道:“哪吒,你抽了我的龍筋,我父王定然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又如何?”哪吒冷哼道,“你龍族再金貴,到底隻是妖族而已,你父敖廣守著海底那根定海神針,充其量隻是神族的一條看門狗,真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了?”


    “你!”敖丙被氣出一口黑血,“你得罪我龍族,這滔天的罪業你一個人承受得起麽?”


    哪吒哈哈大笑:“我殺你便是滔天罪業,你侵犯我人族疆界,吃我無辜下民便是理所應當?今日要吃童男童女,明日口味變了,便吃精壯少男,後日牙口不好,便吃柔嫩少女。怎麽,我人族是你盤中之物不成?”


    哪吒聲音一寒,泛起殺機:“下民之孽,匪降自天!今日你死期將至,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你要殺我?”黑龍渾身一顫,“我乃東海龍三太子,你敢殺我?我父王定會讓所有人與你陪葬!”


    “所有人與你陪葬……”


    “與你陪葬……”


    話音盤旋,畫麵染上血光,隨後漸漸泛白,終於消散。


    眼前一道光突然亮起,刺痛了哪吒的眼皮。


    哪吒深吸一口氣,他在夢境裏潛入的太深,此刻突然蘇醒,有種浮出深海之感。


    他有些遺憾,他的記憶隻回來了一部分,若不是這道突如其來的光,他或許可以回想起更多。


    房門突然打開了,一陣腳步聲響起,聽起來有點拖遝。


    “他睡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漫不經心的問道。


    哪吒心中一動,是太乙真人。


    “大概十二個小時。”白鶴童子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話音剛落,哪吒頓時一驚。


    “這麽久嗎?”太乙真人無奈道,“小白啊,你到底給他灌了多少酒,竟然到現在都沒醒?”


    白鶴童子委委屈屈的說道:“人家才給他遞了一杯酒,誰知道他喝一口就倒了。”


    太乙真人嘖了一聲,聲音很輕,但隔著這麽遠,哪吒依舊聽到了。


    “什麽意思?這是嫌我酒量不行?”


    白鶴童子卻誤解成對他工作失誤的埋怨,急忙解釋道:“太乙師傅每次回來,不都是要洗浴泡腳,最後美美的喝上一杯才開始工作的嗎?我以為……我以為……”


    “那你也不能給陌生人遞酒啊?”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太乙真人揉了揉白鶴童子的腦袋,壓低聲音道,“實話跟你說吧,他還未滿十八歲,還是個未成年你知道嗎?你現在可是教唆未成年人喝酒哦。”


    白鶴童子後怕的捏著衣角:“這可怎麽辦呢?”


    “沒辦法了,你去準備些醒酒的東西來吧。”


    白鶴童子低低的哦了一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走來,哪吒眨了眨眼皮,卻聽太乙真人詫異的喊了一聲:“喲謔,這不是醒了麽?”


    哪吒睜開眼,正好與他四目相對,太乙真人臉上掛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神情,笑吟吟的看著他。


    他的頭發亂如雜草,臉上的胡子也沒剃幹淨,換了一身休閑裝扮,一副邋裏邋遢的模樣。


    哪吒微微詫異,眼前的這位太乙真人似乎,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好疼。”


    頭上一陣刺痛,他努力甩了甩腦袋,試圖消除宿醉帶來的不適感。


    他問道:“現在幾點?”


    太乙真人朝牆上掛著的電子鍾努了努嘴,上麵顯示時間是上午八點。


    哪吒不禁一慌:“這麽久都沒有人上門找麻煩?”


    太乙真人攤了攤手:“拜托,誰能找我的麻煩?我這裏可是合法經營,證件齊全。”


    哪吒一陣腹誹:“合法個屁,一屋子都是三教九流,蠅營狗苟之徒。”


    他無語道:“沒問你這個。”


    不過他心裏倒是平定了些,王朝的追兵這麽久都沒有找到這裏,那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是找不到的。


    “放心啦,黑白兩道都查不到我這裏,有時候,灰色產業反而是最好的掩護。”


    哪吒暗暗點頭:“這話倒也有點道理。”


    太乙真人突然湊近,臉上泛起促狹的笑容:“怎麽樣?宿醉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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