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從中午吃飯到現在,一直都魂不守舍的?”郭大錘子瀟灑地將台球桌上最後一顆黑八打進洞,扭頭對陳燦陽說道。


    吃完午飯,三個死黨在園區職工活動中心的台球室裏泡了一整個下午。


    “要我說呀,他上午自個兒出去,準是去見美女了。”小林子眯著一雙小眼睛,不懷好意地笑著。


    “眼鏡,快坦白交代,小林子說的對不對?”


    “不用他交代,他的眼睛早已出賣了他。”


    “我們都是過來人,說吧,哥哥替你把把關。”


    “你替他把關?我們還不知道你,不會是要橫刀奪愛吧?”


    “怎麽會?!我這是為兄弟好!你看,眼鏡也離婚兩年多了,早該再找一個了,我這不是為他著急麽?”


    “我看未必吧?你自己說,你到底有多少個?”


    “多少個什麽?”


    “你心知肚明,何必問呢?”


    ……


    這兩個損友抬杠起來就沒完沒了,陳燦陽實在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倆能不能別吵了,這根本就沒影的事,瞧你們還這麽來勁了!”


    “哎,眼鏡,我們可真是為你好啊!你看啊,這人嘛,說到底還是動物,都是有動物本能的嘛,小林子你說對不對?”


    郭大錘子皮笑肉不笑地,一邊拍著陳燦陽的肩膀,一邊朝小林子擠眼睛。


    小林子很配合,連忙接茬:“是啊,大錘子說得對。眼鏡,說真的,你趕緊找個人吧,即便不結婚,生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嘛。”


    “什麽生理問題?我沒有問題!”


    陳燦陽瞄準擺好在開球位上的白球,猛一發力,將白球“啪”地一聲打了出去。不過,效果並不理想,一個球都沒落袋。


    “眼鏡,悠著點,你是‘大磨王’,今天這樣可不是你的風格啊!”郭大錘子搖晃著腦袋,朝桌麵俯下去。


    “都說了,他今天心裏藏著個人,哪能集中精力啊。”小林子看戲的不嫌事大,繼續撩撥著大家的情緒。


    陳燦陽瞪了他一眼,說道:“小林子,你再胡說,小心撕了你的嘴!”


    事實上,陳燦陽和小林子個頭差不多,都在一七五上下,若真幹起來,誰輸誰贏還說不準呢。


    不過,朋友間這般話語並沒人真會放心上。


    “好,好,我不說。不過,我們是真的為你好!你看,軒軒都念小學四年級了,你要是再不抓緊給他找個後媽,以後等他長大了再找,恐怕連你這個爸都不認了。”小林子砸吧著嘴,滿臉認真地說。


    郭大錘子抬起已經俯下去的身子,麵朝陳燦陽:“眼鏡,小林子這話說的有道理!確實,親情這東西,是從小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越長大就越淡。對於小孩來說,本能就對後媽有排斥的情緒,越長大越明顯。所以,你這事啊,要早點解決。”


    陳燦陽白了郭大錘子一眼,淡淡地說:“皇帝不急太監急,打你的球吧!”


    “喂,眼鏡,你這事不解決,哥這球打得也不暢快啊!小林子,你說是不?”


    “就是嘛。眼鏡,要不哥哥給你物色個?”


    “不用你們操心!”


    “話說,我看你們董辦的魏虹就很不錯,而且根據哥的觀察,她對你也有意思,要不哥給你們撮合撮合?”


    “真的假的,大錘子?要真是這樣,眼鏡,你可要抓住嘍!”


    “沒這回事!同個辦公室,工作上接觸多點而已。”


    “恐怕不止工作上的事情吧。”


    “對,我想起了。她經常幫你打飯,給你帶到辦公室,還有眼鏡房間裏的薰衣草香味的加濕器也是她送的!”


    “這有什麽,同事之間這點事情很正常啊。”


    “怎麽就正常了?我也有鼻炎,她怎麽不買個送給我?大錘子,你說對不對?”


    “不管對不對,人家魏虹也是一個好姑娘,眼鏡你要是不把握這個機會,就是你不對!”


    “去,去!你們倆還打不打球了?不打,就回宿舍睡覺去。”


    “別啊!你要是不高興,我跟大錘子都不說了,隻要你把魂兒叫回來就行。”


    陳燦陽不想再搭理他們,將球杆往小林子身上一推,拿球桌沿上的“七匹狼”,朝台球室外麵的陽台走去。


    出門後,陳燦陽隱隱地聽見郭大錘子埋怨小林子的聲音。他感覺有些好笑,但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說實話,魏虹對自己確實不錯,長得也很漂亮,一張俊俏的瓜子臉上撲閃著兩個水靈靈的大眼睛,挺招人喜歡的。


    “他倆說得沒錯,魏虹對自己還真是不錯,關心備至。可是,畢竟我是離過婚的人,人家最多也就談過一兩次戀愛而已,我那配得上她呀!”


    陳燦陽想著想著,自顧自地搖起頭來。


    透過嫋嫋飄散的煙霧,陳燦陽將目光投向了窗外。傍晚時分,海風依然強勁,拚命地搖晃、撕扯著道路兩旁的樹木,從窗外呼嘯而過。


    抽了一根煙,陳燦陽的思緒從剛才的抬杠中逃離出來,腦海裏又浮現出了一個女孩戴著黑褐色墨鏡,牽著一條白色導盲犬的影子。


    “今天的風好大啊,她還在書店裏嗎?”


    陳燦陽又點了一根“七匹狼”,倚在窗沿上,茫然地向外吐著煙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那女孩念念不忘,並因此而恍惚了一整天。


    “上了年紀的男人,想一個人,或許就是我這個樣子吧?”陳燦陽兩眼無神,自嘲地說道。


    陳燦陽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狠狠地吸了一口,在心裏問自己:“像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再愛麽?”


    事實上,陳燦陽這兩年多來,不止一次地問過這個問題,但當想到自己這把歲數,還帶著一個十歲大的兒子,又隻能將它埋回心裏去,不去想它的答案。


    “晚上反正也沒事,再去看看吧。如果她在,至少問下名字吧?”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陳燦陽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小聲地嘀咕著。


    “眼鏡,晚上去看誰呀?”


    “剛才還不承認,你看看,不打自招了吧?”


    原來,這兩家夥也憋不住煙癮,從台球室裏跑了出來。


    陳燦陽給他們遞過去煙,沒好氣地說:“你們這樣可不好!”


    “怎麽就不好了?哥晚上跟你一塊去,見識下是哪個美女,這麽厲害,竟然將我們大文豪的魂兒都勾走了!”


    別看郭大錘子五大三粗的,其實特別心細,對陳燦陽也是真的好,在生活上給了不少關照。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女啦!你們就別摻和了。”陳燦陽分完煙,自己也點了一根。


    “喂,我們這就算是你自個承認了!這樣,今晚小哥我請客,吃完飯,我們去找這個美女玩兒。”小林子興奮地滿臉通紅,像是他自己要去相親似的。


    郭大錘子拍著陳燦陽的肩膀,饒有興致地問道:“眼鏡,先跟哥說說,到底是什麽情況?”


    陳燦陽知道自己抵不過他們的糾纏,隻好說道:“她的眼睛看不見,牽著一條導盲犬,今早在……”


    “盲女?!你有沒有搞錯!”


    還沒等陳燦陽說完,小林子驚訝地大叫了起來。


    郭大錘子也很詫異,一臉認真地問道:“眼鏡,你說的可是真的?”


    陳燦陽垂下眼皮,輕輕地點了點頭。


    “喂,這哥可要說你了。你看啊,先不論這女孩長得怎麽樣,就光她看不見這一點,你也不能喜歡她。至於為什麽,哥現在就告訴你,就算你不介意,你可想過軒軒沒有,他會怎麽看待這樣的一個後媽?還有,你照顧軒軒還不夠嗎,現在再找一個盲女來照顧,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郭大錘子說的不無道理,但人類就是奇怪的動物,很多事情是沒辦法用道理來解釋的。


    比如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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