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梁小晞披著單衣,懶懶地倚著窗台聽了一會雨聲,突然想起今天要送夏馨雨,趕緊洗漱,換了衣服下樓。


    “小晞,吃早飯了!”母親笑容滿麵地招呼著:“看,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媽,我不吃了,你們吃吧。”梁小晞摸著牆根,對著門口叫了一聲:“悠悠,過來!”


    悠悠搖著尾巴,跑進了大廳。


    “你要去哪啊?再怎麽著,也得先吃下早飯啊。”母親攔在了她的麵前。


    “都說了,你哪也不許去!”


    父親厲聲喝道,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爸!”梁小晞跺了下腳,帶著哭腔:“我要去送送馨雨!”


    父親拐進餐廳,拉開座椅坐了下來:“過來吃飯!”


    “爸,你讓我去吧。馨雨要去趕飛機,我去送送她。”梁小晞央求著,“我讓顧師傅送我下,去完機場就回家。”


    父親依舊沒開口,梁小晞急著就往門口走。


    母親拉了她一把,連忙問道:“馨雨這是要去哪呀,怎麽沒聽她說起過啊?行了,行了,我也不問那麽多了。你帶上兩個包子,在車上吃吧。王姨,拿兩個包子過來,還有牛奶。”


    王姨將打包好的早餐塞給梁小晞,輕聲地說道:“大小姐,車上趁熱吃,別涼了。”


    梁小晞跟她道了謝,撐著傘,向院門走去。


    顧師傅是父親的司機,每天早早地就在院門外等候。他見梁小晞出門,連忙接過她的傘,幫著拉開黑色保時捷的後座車門,讓她坐進去。


    悠悠跟著梁小晞跳上了後座,坐在她旁邊吐著舌頭。


    “大小姐,我們去哪?”顧師傅坐進駕駛座,戴上墨鏡,回頭問梁小晞。


    “去馨雨家。”梁小晞應道。


    “好的。”


    顧師傅發動引擎,保時捷穩穩地衝進了蒙蒙的煙雨裏。


    一路上,梁小晞都黑著臉,癡癡地望向窗外。


    雨點拍打在車窗上,濺起了清脆的雨聲,梁小晞看不見,但聽著雨聲就感覺渾身冰涼。


    馨雨要走了,她的心裏有說不出的酸痛。


    從小到大,馨雨一直都是嘻嘻哈哈地圍繞在她的身邊,像隻從不知疲倦的麻雀,嘰嘰喳喳,上躥下跳。即便是眼睛失明之後,馨雨也從沒對她有絲毫冷落,反而來得更勤了。


    “哎呀,大小姐!你看看你,手都長凍瘡了,怎麽就不懂得帶個手套呢?”


    那是小時候,她們倆手拉手去上學,馨雨摸著她手指粗糙,抬起來看之後就開始大聲埋怨她。第二天,馨雨就把家裏的凍瘡膏給帶了出來,仔仔細細地塗在了她的手指上。


    “唉,其實我也蠻喜歡他!”馨雨難得一見地羞紅了臉,腳尖輕輕地踢著牆皮。


    半秒鍾不到,就像快速轉換頻道一般,馨雨調皮地勾起了她的肩膀,嬉笑道:“不過,我還是狠狠地把他罵了一頓,轟了出去!哈哈,這感覺真是太爽了!”


    那是初三的時候,馨雨告訴她有人給她寫了情書,一看字跡就知道是班長,於是就主動約了他在西湖見麵,將情書擲還給他。


    “大小姐,你摸摸看,白牡丹真絲旗袍,是蘇州錦繡坊的,純手工縫製,卻幾乎看不到針腳,我是合著你的身子尺寸買的。手感怎麽樣,很棒吧?”


    去年她生日,馨雨早早地籌劃著給她送禮物,最後趁著周末獨自坐上動車,跑了一趟蘇州,買了這件旗袍。


    ……


    梁小晞想起了自己跟馨雨相處的點點滴滴,眼角濕潤了。


    是啊,她梁小晞早已習慣了有馨雨的日子,甚至覺得馨雨就是自己的影子,隻要有光,她就會蹦出來,陪自己玩耍,逗自己開心,而當黑暗來臨,她就乖乖地躲進角落裏,安靜地聽她傾訴,慰她心安,有時甚至彈起了蹩腳的吉他,唱起了異常難聽的歌……


    馨雨就是這樣,在她的生命裏嚶嚶嗡嗡的,趕也趕不走,轟也轟不掉。


    但是現在,這個惱人的家夥要走了,而且一走就走那麽遠,一走就走好幾年,她真的很難過,幾度想哭。


    “大小姐,你早餐還沒吃呢,快涼掉啦!”顧師傅小聲提醒道。顧師傅跟著父親十幾年了,大家彼此就像家人一樣,所以在稱謂上,不用敬語,反而顯得更親切。


    “啊,謝謝顧師傅!”


    梁小晞終於回過神來,打開身旁的打包袋,拿出包子,小口地咬著。


    心裏想著馨雨的種種好,梁小晞自然就想起了造成今天這個局麵的“罪魁禍首”。


    她蹙著眉頭,狠狠地咬了口包子,一反常態地大口咀嚼起來,那模樣看起來有些猙獰,但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大小姐,你怎麽了?”


    顧師傅察覺到了,回頭關切地問她。


    “啊,什麽?”


    梁小晞有些失神,連忙敷衍地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顧師傅接著問道。


    “沒有。謝謝。”梁小晞將膝上的打包袋放在一旁,調整了下坐姿,問道:“顧師傅,你知道我叔這兩天在幹嘛嗎?”


    顧師傅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哦,大小姐是說小梁總啊,他還能幹嘛,跟一幫狐朋狗友泡麻將館唄。”


    顧師傅為人耿直,向來對那個遊手好閑的梁國治不感冒,即便他現在倚仗自己的哥哥坐上了集團副總的高位,也是如此。


    “他現在還泡麻將館?”梁小晞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畢竟他現在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了,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街頭小混混了。


    “是啊。好這口的,隻有在那裏才有感覺嘛。要是呼朋喚友地叫家裏去玩,啥感覺都沒了。”顧師傅撇了下嘴,不屑地說道。


    因為他,夏馨雨要背井離鄉,而他倒好,還跟沒事兒似的,照樣燈紅酒綠,醉生夢死。想到這,梁小晞被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剝了他一層皮。


    “大小姐,你沒事吧?”顧師傅回頭看了梁小晞一眼,見她一副憤恨模樣,連忙問道。


    “沒事。顧師傅,過會還得麻煩你送下馨雨去機場。”


    “得嘞。大小姐,你去嗎?”


    “我就不去了。我跟悠悠去店裏。”


    “你媽媽可是交待我把你送回家哦。你要是不回去,她可就得怨我了。”


    “沒事,你就說是我的主意。回家後,我自會跟她解釋。”


    “那行。我就說你讓我送夏小姐。”


    “嗯。”


    梁小晞小聲地應了聲,輕輕地撫摸著悠悠的大腦袋。


    沒多久,保時捷在一座新建小區的大門口停了下來。顧師傅打開車門,撐開傘,將梁小晞扶下車,悠悠也隨著躥出了車門。


    “大小姐,怎麽這麽久才來啊?”


    梁小晞一下車,站在門口等候的夏馨雨就迎了上來,拉住了她的手。


    “時間來得及嗎?”梁小晞顧不上解釋,焦急地問道。


    “來得及。十點的,還早呢。隻是我等你等著急了。”夏馨雨嬉笑著,都什麽時候了,還是這個德行,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小晞。”


    楊睿也走了過來,輕輕地喚了下她的名字,為她們遮雨。


    “楊睿!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們的公主哦。”梁小晞扭過頭,衝著他嚷嚷:“否則,我可饒不了你!”


    “咳!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還沒等你饒不了我,她早就把我給撕了。”楊睿嬉笑道。


    夏馨雨嬌軀一抖,嗔怒道:“油嘴滑舌!姑奶奶還真得撕了你,哼!”


    “行了,行了,你們倆別再秀恩愛了,我都快被你們給羞死了。”梁小晞扯了一下夏馨雨的袖子,湊近她的耳根:“蔣阿姨那邊沒問題吧?”


    “沒事。我媽讓我們好好玩,玩開心點。”夏馨雨眉毛上揚,笑得很燦爛。


    梁小晞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掉了下來:“這就好,這就好。”


    “夏小姐,行禮都裝上車了,可以出發了嗎?”顧師傅問。


    “嗯,可以了。謝謝你,顧師傅。小晞,跟我一塊去機場嗎?”夏馨雨摟過梁小晞的雙肩,攔腰抱住了她。


    “不去了,顧師傅送你們就好了。對了,馨雨,這是給你的小禮物,你好好收著。”


    梁小晞擺脫了夏馨雨的摟抱,從自己的小挎包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禮盒,遞在了夏馨雨的手裏。


    夏馨雨驚喜地問:“這是什麽?”。


    梁小晞拉過她的手,湊到她的耳旁:“是給寶寶的,算是幹媽的見麵禮。你回頭等他出生了,再給他戴上,我會想念他的。”


    梁小晞還沒說完,嘩啦啦的眼淚就從夏馨雨的臉上傾瀉而下。


    “馨雨,好好照顧自己,你一定會是個好媽媽的!”梁小晞咬著她的耳根,繼續說道。


    “會的,我會的。謝謝你,小晞!”


    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抱緊了對方,痛哭不已。


    楊睿杵在一旁,騰出打傘的手,不停地抹淚。


    悠悠仿佛也受到了感染,蹲在他們的腳下,呼哧呼哧地出著大氣。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離別的雨,像一首永遠也唱不完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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