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此時也在銀光的沁染下也不再顯得古舊,鏽跡在李劍歌雙手的輕扣下一點點剝離,發出愉悅的顫鳴,“我也曾遊曆止戈城,企圖尋找鬼門,最終也沒有見到鬼門的影子,這麽個大凶之地就像被人憑空抹去了痕跡,看來你十四境合道的是地利一途啊,十四境鬼修,後無來者否我不知道,但是絕對是前無古人了。”於新郎看著李劍歌背後的虛幻身影恍然大悟。


    李劍歌吐納之間,臉上忽然裂開一道傷口,一塊細碎的皮膚從他的臉上剝離,露出底下燦爛的金色,“你也已經神化了嘛?”於新郎看著李劍歌臉上剝落皮膚露出的顏色,以及他背後越來越清晰的虛影,打了個響指,一柄看似隱沒進劍界深處的飛劍悠然回轉,終究沒有遞出第二次試探性的出劍,也終於開始學著李劍歌的樣子開始吐納,將一身精氣神推到巔峰。


    赤足道袍像盤膝坐在空中,一柄柄的雷竹所製的矛被堆積在他的腳下,若非竹矛通體透著瑩瑩紫光,幾乎就和真的竹子一樣,背後那片竹林搖曳,此時已經有了幾分竹林濤聲的奇妙意境,隻是雙目失明,不得視物,看不到背後竹林的壯觀景色,天師府雷法講究一個萬雷攢射,一旦施展,天地間便有雷劫跟隨,言出法隨,妖邪辟易,借天地之力,聲勢浩大。


    而於新郎修習的雜家雷法就比較奇特,雜家祖傳兩座陰陽雷池,煉於雙目之中,此後失去眼前光明,於心髒肺腑之間沉澱一方光明雷池,雷池水滿溢出,便會蠶食氣府經脈之中的靈氣,最終一身靈氣歸於虛無,再也無法和天地靈氣溝通,經脈氣府中流淌的盡是雷漿,看似是無境之人,實則出手便是同境界的劍修一脈也難以攖其鋒芒。


    張靜初雖然被於新郎戲稱為張老怪,實紀年紀並不大,隻是從被帶入天師府修行,就一直被視為天師府某位宗祠裏牌位極靠前的老祖轉世,故此輩分極高,現在的天師府一脈和他一輩的除了兩個將行就木的老祖師,剩下的就是全部都掛在牆上了,每次領銜敬香看著牆上一排排的畫像,再尋思尋思這些大部分幾乎都是素未謀麵的師兄師叔師伯們,由不得張靜初自己都會鬱悶幾分。


    看著這些前輩們在畫像裏的笑容,更是搞的張靜初極為不自在,在這個鬼地方偷偷喝酒的時候都感覺陰風從背後嗖嗖的刮,真怕哪個師兄顯個靈。等著靜字輩碩果僅存的兩位師兄駕鶴西去,就剩下自己了,師侄這一輩份的後輩都剩下的不多了,感覺不隨著兩位師兄一同仙逝,都對不住自己這個靜字輩的輩分。


    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是師傅又是徒孫的大天師師傅是怎麽想的,搞了這麽一出代師爺收徒戲,要是按輩分,自己白白高了他兩輩,不過再想想師傅一臉雞賊的樣子,還有自己每次開口叫師傅徒孫,就被那個老不羞的摁在地上胖揍,人生幻滅。


    好在天師府不禁止山上弟子尋找道侶,每每張靜初在修練的空餘時間總會去前山看看前來祈願的女香客們,那一個個出落得,嘖嘖嘖,想起來都讓人流鼻血,好在師傅不知道自己修習天眼通就是為了這個,要不然非得把自己斬草除根不可,擒白龍的過程都省了。


    “哢嚓哢……”劍界忽然急劇膨脹,邊緣處發出細碎的脆響,一道通天銀光無視劍界邊緣的限製衝天而起,磅礴的劍氣猶如井噴,抵達到某個極高之處又不斷跌落,化作一場淅淅瀝瀝的劍雨席卷了整個咫尺福地,天地間無數氣機破碎,直至在劍氣的席卷下完全灰飛煙滅。


    通天銀光在高度達到極限之後直接垂直切入劍界,似乎要憑借著一口氣機流轉將整個劍界從中心切開,切入劍界的過程下就像滾燙的刀切入牛油,輕鬆然而在將劍界破開之後落到某一點時,銀色劍光轟然斷裂,一個身影隨之撞破劍界,爆射而出,雙手和小臂滿是血跡,尤其是握劍的右手幾乎被淩厲的劍氣完全剝去皮肉,劍界也在同時崩潰。


    在劍界崩塌的同時一道身影也被十二道氣象何異的飛劍追逐,十一柄飛劍齊齊攢射而出,躲閃不急便是授首當場的淒慘下場,飛升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在換命的情況下已經足夠威脅到十四境修士的性命,鬼修又能如何?魂魄絞殺殆盡,也是必死無疑。


    李劍歌眼中人性淡去,越來越多的金色在他身上攀附,雖然在飛身後退,但是眼中並未有忌憚的神情,而是單純的露出思考之色,十二柄飛劍為何隻有十一道劍光?另一道呢?


    “癡,去!”於新郎粗重的喘息著,體內氣府劍氣流竄,有自己的,也有李劍歌的,被他索性一股腦的喂給癡,省去壓抑這些劍氣的過程,還不讓李劍歌的劍氣白白消散,這是一筆合算的生意。


    被於新郎死死攥在右手的癡飽食劍氣,被於新郎朝著李劍歌的方向拋去,癡脫手的那一刻終於徹底放開禁錮,化作一隻饕餮法相破空而去,全身銀光流淌,幾乎在飛出的那一刻就已經撲到李劍歌的身後,一張血盆大口直奔李劍歌的脖子而去,癡的劍身就隱藏在饕餮的咽喉之中,隻要接近李劍歌兩尺範圍,便會有雷霆自方寸間乍起。


    李劍歌似乎並未察覺背後的癡劍的絕殺,背後銀色輪盤法相再次顯現,光芒扭曲,一道無形界限直接將於新郎和十二柄飛劍拖入一片漆黑的空間之中,借著於新郎失神的片刻脫離了,本來應該斬下李劍歌頭顱方寸劍光就那麽斬在了空處,劍光落下之處卻有萬鬼哭嚎。


    於新郎眼前終於清晰,此時他正置身於一個巨大通道,通道之中有著十八道模糊的界限,最頂上則是一個鐫刻夜叉和羅刹的巨大門戶,門戶的正中則釘著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像是懸掛在鬼門上的詭異裝飾,雙目空洞,而另一個拄著古舊長劍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身旁,兩人麵容驚人的一致。


    “山上有十二種詭異修士,馱棺師,納客,三屍君子,雜家修士,豔屍,戲伶,卜算子,災星,同庚叟,藏命人,豢鬼夫子和蟲仙,想必你也猜出我的跟腳了吧。”李劍歌看著仰頭看向自己的於新郎緩緩說道,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在此緩緩吐納,隻是背後並沒有再出現銀色輪盤法相,而是釘著他那具俗世身的鬼門隨著他的吐納開始閃爍起銀光。


    “馱棺師而已,雜家自始至終都隻有一人,一人即是一宗門的雜家,想來我也曾風雪滿頭,我也曾言念無憂,曾是顛倒眾生的女子,也曾是讓天下多少女子神傷的人兒,怎生天下就有了我這般人?你以輪回路作練屍的棺槨,的確是大手筆!不過我的手筆也不算小。”於新郎猶如夢囈,身後一副壯闊畫卷緩緩展開,背景留白,唯獨畫中人物雖然是白描勾勒,但盡是活靈活現。


    如果有一個翻過某本老黃曆的人看到這副畫卷,一定會被驚的目瞪口呆,畫卷中的人物無一不是名動某個時代的大修士,而且他們中甚至有或兩三位,多則四五位更是處在同一時代的人,有的彼此是朋友,道侶,甚至還有大道生死大敵。


    唯一的相同點大概就在他們的盛極而衰,到達那種玄妙境界的大修士無不是壽命極長,唯獨畫卷中的這些人都是登頂極快,死的更是極快,至多五百載,彈指一揮間,通天修為也作東流水,不過,既然他們出現在畫卷之中,那麽就可以確定,一定是於新郎的某個前世,百川東到海,終究匯為現在的於新郎。


    畫卷光芒大放,映照出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密密麻麻,幾乎填滿了整個通道,而於新郎身上更是被無形的絲線密密麻麻的纏繞,舉步維艱,“怪不得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這麽多的因果糾纏,原來都是來自前世。”李劍歌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釋然,在被那位高僧超度之前自己身上的業力糾纏比較於新郎都還要孱弱幾分,如果於新郎是那種濫造殺孽的人,今天兩人注定會有一個人死去。


    於新郎輕輕抬起左手,手臂上無形的業力絲線也隨著他的動作緩緩繃緊,而身後畫卷中也有人被業力絲線拉扯而出,手臂被業力絲線切割的皮開肉綻,竟是一絲表情也沒有,身後畫卷之中被拉扯出的是一個身披袈裟的佛門高僧,寶相莊嚴,隻是雙目閉合,猶如禪定,無數業力絲線同樣在他身上糾纏,卻隻能在其金燦的皮膚上濺起絲絲火光。


    “眼熟嘛?”於新郎似笑非笑的看著神色錯愕的李劍歌,“是你?”李劍歌一時竟然不知道作何表情,“當時我就快死了,索性把當時的一身修為順水推舟,全部托付給你,換一個善果。”李劍歌回過神,嘶啞的開口問道:“那我是該叫你於新郎呢?還是妖僧白蟬呢?”。


    “對雜家修士來講這一世世皮囊是最有意思的,我可以是他們中的任何人,他們卻隻能是自己。”白無心的身體突然睜眼,嘴中卻是傳來於新郎的聲音,而戲子像如同入睡一般,雙目緊閉,一身生息斂藏,一具無主的身體此時引得那些漫無目的的半透明身影本能的聚集到他身邊,可是一旦靠近這具身體,那麽結局就一定是被周圍恐怖的業力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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