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鍋裏的?”大黃瞪著眼睛看著於新郎,驚悚的意味在明顯不過,妖族當中鹿屬瑞獸靈族,修行更易,鯤翼軍的妖族中有隻鹿妖也不稀奇,不過看樣子瑞獸的讚譽並未給他帶來什麽好運氣,隻是讓其他的半天魔覺得他更好吃而已,“難道是無意義的自相殘殺?”“無論什麽理由,但是絕對不會是無意義的自相殘殺。”於星朗否定了大黃的想法,強忍著惡心,再一次攪動起鍋裏那些材料可疑的肉湯。


    “那他們為了什麽?”妖族化形之後基本上就可以視作人類,同類相食在任何種族都是極度令人發指的,“應該是退化吧。”於星朗看著那鍋肉湯,再聯想到外麵烤架邊上那一堆淩亂的骸骨,沉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個鹿妖已經完全沒有半天魔化的跡象,他和普通的鹿妖幾乎已經沒有差別了。”


    “可是我並沒有操控他們身上的半天魔,更沒有抽離天魔之種,怎麽會變成這樣呢?”大黃張著嘴不斷的吐著舌頭,喘著粗氣,他也沒想到第一次催生半天魔會出現這種問題,生怕於星朗怪罪下來,就在這時,旁邊的營房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一人一狗對視一眼,於星朗示意大黃不要出聲,獨自從廚房悄悄的走了出來。


    於星朗雖然有心隱蔽,但是大黃這一坨塊頭實在太過龐大,哪怕蜷縮起來也能比得上半間營房,好在廚房本身不是用來居住,為了方便走煙所以半麵牆壁都是門,大黃才能鑽進去,於星朗索性讓大黃繼續藏在廚房,自己去查看一下情況。


    於星朗輕輕掀開門簾,透過一角打量著營房內的情況,屋內衝出一股濃重渾濁的臭味,像是什麽東西腐壞,床位上躺滿了奇形怪狀的病人,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已經算不上人了,許多人在呻吟著痛苦掙紮的時候,於星朗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不同程度的異化,有的人的身上開始長出多餘的肢體,手臂末端變成覆蓋著鱗甲的觸手,於星朗甚至還看到了一個頂著兩個腦袋的人在拖著疲憊的身體照顧其他的隊員,分化不完全的兩個腦袋之間的接縫處還在不斷往外滲血。


    這詭異的一幕讓於星朗也是不由得遍體生寒,“大彥哥,我……餓!我不想死啊!”一個下身長出數條腿的男人在痛苦的扭曲著身體,皮膚之下青筋蠕動,隨著男人一聲淒厲的哀嚎,在他已經失去人形的胯部一條新的腿又從他的身體內抽離出來,這個人都隨著這條莫名增生出來的肢體消瘦了一圈,但是那幾條新生的腿卻閑的肌肉飽滿,生機勃勃,甚至在愉悅的扭動。


    就在於星朗以為結束了的時候,那個男人再一次慘叫起來,一條又一條腿在他的胯部長出,從一開始的皮肉健全,到後來血肉模糊,再到後來隻剩下森森白骨,男人痛苦的哀嚎響徹營地,撕扯著每個人的神經,本來他的上半身本來還很精壯,但是在那一條條肢體在他體內生長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幹癟下去,甚至連骨頭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莫明塌陷,隨著那條骨頭肢體生長出來,男人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幹癟的身體偶爾還在抽搐一下,似乎還未完全失去生機,唯有下身的那些扭曲肢體還在不斷扭曲,像是在慶賀著什麽。


    其他人皆是麻木的看著他,男人不是第一個死去的人了,更不會是最後一個,在這間營房裏的人都會以這種慘烈的方式失去,哪怕親手削去病變的肢體也不過就是在加速死亡,那些傷口會加倍的增生肢體,直到將身體所有的一切抽幹,隻留下一副副幹癟的皮囊。


    一個隊醫最先感染了這種在他們看來是疫病的疾病,那天早上起來照常訓練,因為已經是不死之軀,所以一切訓練都是按照戰場對敵的實戰來進行的,反正哪怕腦袋被砍掉,隻要一會兒也能重新生長出來,所有人都在讚歎著將軍的神異力量,哪怕大黃已經告訴過他們一旦接受這種力量之後,修為就再也無法進步,他們也還是欣然接受了這份力量,殊不知在接受這份力量的時候,詛咒也已經來臨。


    那天這個隊醫在實戰訓練時被劃傷了臉頰,哪怕在沒有不死力量的時候,這點小傷對於城防軍來講也不是什麽大事,根本理都懶得理,偏偏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傷真正意義上拉開了這場噩夢的序幕,隊醫在撫摸了一下臉頰上的傷疤之後並沒有在意,而是和戰友調侃了一句便繼續訓練,可是隨著戰鬥的的繼續,他的隊友表情變得越發的驚詫,甚至恐懼。


    因為他臉上的傷口雖然沒有繼續再流血,但是卻變得越來越大,等到他的隊友看清楚時,他的傷口裏已經長出了一隻新的眼睛,而且那隻眼睛似乎還擁有了自己的思維,好奇的打量起了他的隊友,這也讓他的隊友嚇了一跳,直接叫停了訓練,隊醫這才發現自己視角的奇怪,本來的視角盲區此時已經也可以看到東西了。


    “不要聲張,我去處理一下,可能是這個不死力量的副作用。”隊醫在叮囑了一下隊友之後就回到了營房,但是隊友在訓練場上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隊醫出來,而另一隻小隊的士兵這時候似乎有事,也進入了營房,接下來看到的一幕讓他畢生難忘,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床上,似乎聽到了有人闖進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但是這一回頭卻將別人嚇破了膽。


    “鬼啊!”那個進入營房的士兵沒命似的從營房裏衝出,眼神中滿是驚恐,作為修士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他見多了,但是從來沒見過這麽邪性的東西,因為在他看到的那半張臉上密密麻麻的鑲嵌著幾十隻眼睛,瞬間他的頭皮就炸了起來,那個東西招手似乎想要攔下他,但是在最後也隻是在嗓子裏擠出了一點嘶啞的嗚嚕聲。


    “什麽鬼不鬼的,別亂說,我們可是有不少鬼修兄弟的。”他的隊長見狀攔住了他,而他尚還處在驚恐當中,語無倫次的重複著怪物,眼睛之類的話,已經察覺到不妙的隊友連忙衝進了營房,最後卻隻看到隊醫的腦袋被眼睛擠爆的慘烈景象,滿地都是滾落的眼睛和血液,身體則倒在那張屬於他的床上,隊友難以置信的去觸碰他的身體的時候,卻發現身體也不過就剩下一層皮膚還在裹著已經塌陷的骨頭,肌肉已經完全萎縮了。


    在那一天之後營地裏真正的噩夢就開始了,曾經依靠不死之力愈合的傷口在毫無外力作用下撕裂,但是這種傷勢隻需要吃肉就會自動恢複,最多就是隊伍裏對肉的消耗量大了一些而已,一開始肉類的補給還跟得上,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傷口愈合需要的肉類越來越多,儲備根本跟不上數萬人的消耗。


    但是如果傷口不愈合就會長出新的肢體,為了活下去,於是士兵們就開始了自發的去打獵,滿山遍野,無論是鳥獸魚蟲,隻要是能吃的都被已經殺紅了眼的士兵席卷一空,哪怕狼群老虎這種猛獸在麵對成群結隊的修士時也不過就是能夠稍微多掙紮一會,死的比較有尊嚴而已。


    可是就憑借著數萬人的消耗量,這片山脈又究竟能支撐多久呢?修士依靠著道法飛天遁地,簡直無所不能,短短幾日之內,方圓百裏,鳥獸禁絕,因為沒有了肉,所有人的病情都開始不同程度的惡化,往往曾經靠著不死之力愈合次數越多的人,病情的發展就越快,本來每天都會響起廝殺呐喊聲的營地也徹底失去了往日的熱鬧,變得悄無聲息。


    越來越多的人以那種慘烈的方式死去,一部分病情尚未完全惡化的人,被求生欲驅使著去了更遙遠的地方去狩獵,隻有這樣他們才可以活的更久一些,也是在這時有人發現了,妖族雖然也接受了不死之力,但是卻沒有一個妖族患上這種病症,隻不過他們身上的不死之力消退了而已,代價遠比修士小的多。


    也是在那一天夜裏,一個主動要求負責照顧病人的妖族姑娘離奇失蹤,數人在那一夜之後病情停止了惡化,所有人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最後卻都保持了緘默,隻是一股恐慌的氣息彌漫在妖族修士之間,這是第一次有人把屠刀揮向了隊友,哪怕各個隊長還在三令五申所謂的底線一事,但是對於活下去都成問題的人來講,底線隻是用來無限次的打破的。


    隨著妖族修士接二連三的失蹤,剩餘的妖族修士終於再也無法忍受著那種壓抑到窒息的氣氛了,尤其是還要被昔日隊友當成食物一般看待,他們在一番密謀之後選擇在一個雨夜逃離這個見鬼的營地,但是迎接他們的不是自由和安全,而是一張早早就編織好,等待著他們投身其中的大網。


    一場大雨過後仿佛洗淨了所有的罪孽與血腥,也洗去了那一夜的記憶,隻不過是第二天廚房裏多了一些沒有吃完的肉而已,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吃下了那些肉,暫時擺脫了疾病的威脅,甚至許久都沒有再出現那種詭異的病症,而隊伍裏的妖族修士卻無人再提及,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仿佛那場奪去了大半鯤翼軍的瘟疫都是一場幻象,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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