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這場雨似乎永無止休。


    一切的幻象逐漸散去,隻剩下這場大雨還在繼續,它愈發狂躁,將天地間一切都籠入了雨幕之中。等楚子航與凱撒從從內心深處的秘密被點破的震驚與不可置信之中回過神,雨幕已然閉合,從雨簾變成了真正的白色壁壘,將他們與那詭異的魔術師一並囚禁在一片白色空間之中。


    他們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視線交錯,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默契地聯手,一致抗外。


    楚子航和凱撒兩人一左一右地將魔術師圍困在中央,但這隻是表象,他們知道,按照之前所展現的能力,此刻真正被圍困的,是他們。


    “你是誰?白王嗎?”凱撒問道,他渾身肌肉緊繃,眼眸閃動,在楚子航和魔術師之間跳動,這種程度的精神能力,不得不讓他聯想起傳說中被黑王處死在冰洋之上,肉與靈都被徹底毀滅的白王。


    魔術師開口了,他的聲音縹緲虛無,同時從四麵八方傳來,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神明,他們像是在與神明對話。


    “我?我隻是一名路過的魔術師罷了。”他低笑著說道,手中的金頭手杖依舊在歌唱,甚至金色杖頭再度分裂,化作了一隻黃金鑄就的金絲雀,在他伸出的指尖上歌唱。


    凱撒認出了那首歌,是著名的葬禮進行曲。


    他在暗示什麽?他們此刻隻不過是一場歌劇?亦或今日就是他們兩人的死期?


    凱撒思緒萬千,但楚子航並未受到幹擾,他冷靜地開口發問。


    “你見過他?”他問道,話語簡短,但凱撒聽出了他的話語帶有絲絲的顫抖,心中訝然,這個殺胚竟然也會有這種時候,看來那首歌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但他隨即想到了那副水晶靈柩,心中警鈴大振,他隨即意識到眼前的這個魔術師似乎是將他們心中最為深刻的記憶重現,這意味著他們此刻很可能身處幻象之中。


    凱撒不著痕跡地用刀鋒輕劃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道淺淺的傷口出現,滲出血液,疼痛一如既往的真實,令凱撒無法分辨此刻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


    楚子航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同樣在自己身上製造出傷口,試著用痛覺將自己從這疑似幻覺的領域中喚醒,但同樣徒勞無用,隻是增添傷口。


    “我們打個賭吧。”魔術師帶著笑意說道,逗弄著指尖的金絲雀。


    凱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問道:“什麽賭?”


    “一個有趣的小遊戲。”魔術師悠然說道,一個響指再度響徹這片空白的空間,甚至帶起陣陣回音。


    一把左輪手槍出現在凱撒身前,漂浮在半空之中。


    “俄羅斯輪盤賭,你們應該都聽過這個遊戲,”魔術師說道,“隻要你們兩人全部存活,我就放你們走,還能告訴一個關於你們所看到的幻象的秘密。”


    “不用擔心我食言,你們應該都猜到了,這裏是一片幻象,”魔術師說道,“這片幻象的規則由我製定,但隻要製定了,即便是我也必須遵守。”


    “規則有二,其一,動用言靈者死。其二,如果你們兩人都在這場遊戲之中存活,那麽我就送你們離開,還會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這就是規則,即便是我也必須遵守的規則,如果你們同意,那麽就讓我們開始這場賭局。”


    楚子航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說道:“我同意。”


    凱撒同樣是短暫的沉默,隨後說道:“你都同意了,那我也沒什麽可猶豫的了,我也同意。”


    魔術師鼓了鼓掌,滿意地說道:“很好,那麽遊戲開始。這把手槍有十二彈槽,其中隻填裝了一顆子彈,我們從左至右輪流射擊。”


    “首先是你,凱撒。”


    手槍出現在了凱撒的身前,他毫不猶疑,抓起手槍便直接扣動了扳機,意料之中的,一片死寂。


    “你就這麽大膽,不怕第一發就是實彈?”魔術師饒有興趣地問道。


    凱撒嗤笑一聲,說道:“我對我的運氣一向抱有自信,更何況,我絕不可能出局。”


    “不愧是你。”魔術師聳了聳肩,不敢苟同。


    手槍輪轉到魔術師的身前,他右手抓起手槍,左手堵住左耳,對著自己的腦袋開槍。


    “砰~”


    仍舊沒有子彈射出。魔術師倒是自己配了個音,聲音搞怪,但顯然沒法逗得另外兩人發笑。


    麵對無人捧場的情形,魔術師似乎感到了無趣,他直接將手槍丟到了楚子航的麵前,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便一把將指尖歌唱的金絲雀捏成了肉泥,血液伴混雜碎肉掉落,但在半空就憑空消失。


    楚子航舉起了手槍,同樣毫無猶豫地對準自己扣動了扳機,又是一枚空彈。


    手槍再度輪轉。


    第九次輪轉開始,凱撒和楚子航的麵容都開始變得嚴肅,隻有魔術師看起來還是那般悠閑,哼著不知名的歌曲,手指在金杖頭上敲擊著節拍。


    一共十二次開槍,其中子彈隻有一枚,這意味著這次輪轉這將是最後一次輪轉,遊戲的風險在此刻提升至最大,變成了真正的賭命遊戲。


    即便是凱撒,在手指搭上扳機之後,也猶豫了刹那才扣動。


    手槍依舊沒響,這令他鬆了口氣,將手槍輪轉到給魔術師。


    魔術師還是那般風輕雲淡,他拿起手槍,指向頭顱,凱撒和楚子航全神貫注,緊張地注視著他,看著他將手指搭上扳機,隨後,他放下了手槍。


    然後他又拿起手槍。


    接著他又放下手槍。


    他又……


    “行了,玩鬧到此為止了。”凱撒忍不住嗬斥道,被反複戲弄的他忍無可忍。


    “誒,真是嚴格呢,”魔術師抱怨道,再次將手槍對準頭顱,嘴中還不斷地念叨著。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來的……手槍也好,規則也好,還是建議遊戲那也好……”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在他的念叨中,他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還是沒有子彈射出,這令注視著這一切的楚子航和凱撒都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十二彈槽,輪空十一次。


    楚子航和凱撒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這次必定會有子彈射出,遊戲還沒有結束,就已經結束了,他們已經輸了這場賭局。


    但楚子航舉起手槍,將其對準了自己的頭顱。


    他動了動嘴唇,像是極度恐懼時的顫抖,但他的嘴在有規律地張合,隻是聲音有些低微,令人有些無法聽清。


    他在恐懼嗎?還是在留下遺言?魔術師似乎感到了疑惑,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將頭伸了過去,但下一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砰——”子彈出膛聲響徹,帶起陣陣回音,但楚子航毫發無傷。


    “被鑽了漏洞呢。”魔術師低笑道,他的身前,是一發子彈。


    依舊在高速旋轉,但被無形的力量所阻擋的子彈在空中耗盡了動能,最終無力地墜落,在空中被無形的力量所分解,逐漸消散。


    風聲呼嘯,刀劍的銳光再次斬斷人的視線,凱撒和楚子航默契地同時暴起,帶著他們的刀劍,衝向了魔術師,兩柄刀劍封鎖了幾乎他的所有退路,殘留的空隙雖然足夠他勉強擠過,但他如果這麽做了,兩肋也必定會被劃開一個巨大的傷口。


    低沉的吟誦聲響起,那是楚子航在大聲念誦龍文,伴隨著他的念誦,空氣中的灼燒氣息逐漸濃重,熱度狂飆著一路上升,最終突破了一個安全的閾值,向著被常人稱為“高溫”與“爆炸”的領域一路狂奔,如果他的念誦完成,以楚子航為中心的五米半徑之內,接近一顆凝固汽油彈空爆的能量徹底爆發,澎湃如海潮的火焰從一點放射,向著四麵八方,攜著強勁的衝擊波。


    楚子航知道凱撒就在他身旁,但他別無選擇。


    一個能輕鬆擋下子彈,還能製造幻覺,或許還能窺探人心,疑似白王的存在值得他冒著誤傷友軍的風險全力以赴地發起攻擊。


    如果連他們兩人的聯手進攻都無法殺傷魔術師,那與死亡無異,倒不如放手一搏,隻要贏了,那麽在卡塞爾那頂級的醫療技術下即便是他們斷胳膊斷腿也能重造,但如果輸了。


    他們大概會死無全屍,或者幹脆殘渣不剩吧。


    魔術師毫無反應,似乎沒有感覺到危險的來臨。


    他隻是緩緩地舉起了雙手,像是廣播體操中的伸展運動,最終將雙手平舉,像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他放棄抵抗,接受死亡的命運了?這是楚子航和凱撒下意識浮現的想法。


    但下一刻,他們的想法被徹底粉碎。


    “咚——”


    巨大的鍾聲從遙遠之地傳來,帶著無與倫比的沉重,虛幻悠遠,一麵灰白色的,由石頭鑿刻而成的巨大鍾表自魔術師的背後憑空浮現。


    它古老,斑駁,表麵被灰白與青黑格格分割,分為了十二格,其中分別刻印著不同的讀符號,三節指針一長,一中,一短,其中最短的那節指針突然倒轉,隨後變得無比緩慢,近乎徹底停滯。


    楚子航和凱撒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驟然感覺自己似乎緩慢了起來。


    但很快的,他們就發現了這隻是錯覺。


    緩慢的是他們身旁的一切,耳畔的風聲延緩,爆裂開的火焰延緩,唯有他們自身與他們手中的刀劍沒有延緩。


    魔術師似乎無法延緩有生命的事物,但這就足夠了。他的身軀開始扭曲,最終變成了一個二維平麵,宛如一張雙麵印刷的海報,從比烈焰與爆炸更先到來的兩把刀劍的空隙中鑽了過去。


    “啪——”


    響指聲再度響起,這次,魔術師帶來的是火焰。


    一團火焰憑空在凱撒和楚子航腳下點燃,隨後便是瞬間的暴漲,將他們兩人在君焰的爆炸擴散開來之前吞沒其中,火焰靈活地如蛇一般在楚子航的麵前匯聚,隨後試圖趁著他張嘴吟誦的時候鑽入他的口中,逼得他不得不終止了吟誦,攻勢也被打斷。


    而一旁的凱撒,他開啟了言靈·鐮鼬,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他徹底洞悉,他看透了眼前的魔術師,發現他隻不過是幻象,但下一刻,一張撲克牌憑空出現,格擋住了他的刀鋒,將他逼退。


    白色的世界開始崩潰,化為一片片碎片,從天空開始逐漸剝落,像是雛鳥破殼而出,又像是雪花從天而落。


    魔術師再次出現,是在兩人的上空。


    “生命歸於你們,”他帶著笑意說道,“但命運歸於我。”


    滿天飄落的碎片中,魔術師伸出右手,對著凱撒和楚子航抓出,兩道蒼白的影子從他們身上被剝離,飛向他的掌心。


    那兩道陰影,模糊不清,他們隻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一輛被扭曲了的邁巴赫,以及一副水晶靈柩。


    他們試著去追回那兩道蒼白的陰影,但始終就像紅外線的紅點對貓而言,他們始終觸手可及卻無法真正地觸碰到他們,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不知為何,但對他們來說不可失去的重要的事物飛入了魔術師的掌中。


    魔術師脫帽,彎腰,如開場時一般,對他們再度行禮,但這次,是為了謝幕。


    火焰憑空爆發,將魔術師吞沒,白色的空間徹底破裂,凱撒和楚子航再度回歸了卡塞爾的校園,回歸了停車場,他們依舊站在原處,像是做了一個夢。


    但同樣站立他們遠處的白衣人群告訴他們,這不是幻覺,而是現實。


    一個帶著細圓框金絲眼鏡,頭頂禿得發亮的老人唉聲歎氣地走到了楚子航和凱撒的麵前,他的身後,赫然是帶著小醜麵具的魔術師,令剛張開口想解釋這件事的兩人再度緊繃起來,瞬間退後,拉開距離。


    “又是幻覺嗎。”凱撒說道,他不耐煩地皺著眉頭,這種分不清現實與虛假的感覺令他厭惡至極。


    魔術師再度打了一個響指,但是這次,在凱撒和楚子航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目光中,魔術師褪去了黑袍與高禮帽,就連臉上的麵具也消失不見。


    他變為了一名身穿連帽衫和黑色長褲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笑,說道:“這次不是幻覺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新生林澤,也是一位興趣使然的魔術師。”


    楚子航和凱撒驚訝地對視了一眼,不敢相信。


    但曼施坦因教授的話語解釋了他們的疑惑。


    “這確實是我們這一屆的新生,林澤,a級血統,言靈不確定,但目前看來能夠預言,以及你們剛剛所看到的,製造幻覺。”


    “今年自由一日的勝利者,應該就是林澤了。”他說道,眼睛不住地四處亂瞟,顯然是在計算損失,臉上滿滿的肉疼。


    但他介紹林澤的時候,麵色瞬間好了許多,恐怕是因為林澤沒有造成任何建築物損失,完美解決了這一場燒錢的遊戲,頗合他的胃口的緣故。


    有了曼施坦因教授的擔保,凱撒和楚子航態度緩和了許多,但依舊還是保持著警惕,畢竟精神類的能力終究難以反製,他們無法保證眼前看到的是否仍然是幻覺。


    “凱撒,學生會主席。”


    “楚子航,獅心會會長。”


    兩人簡短地介紹過了自己,隨後便異口同聲地問道。


    “要不要加入我們學生會(獅心會)?”


    這令林澤楞了愣,回答道:“我剛入學對這兩個社團並不了解,等我考慮一段時間吧。”


    他說著,就想離開,但卻被曼施坦因教授拉住。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他冷冷地說道,那股殺意甚至不遜色於楚子航和凱撒。


    林澤裝傻,試圖蒙混過關。


    “什麽?什麽忘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忘啊。”


    曼施坦因教授忍無可忍地說道:“剛剛清點損失之後,冰窖中的核武器丟失了,調取了監控發現裝有核武器的手提箱是憑空消失的,這種情況除了你誰還能做到!”


    林澤撇了撇嘴,隻得撤去籠罩在手臂上的幻象,失蹤的核武器赫然被他提在手中,人贓並獲。


    他無奈地將東西交還回去,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的電話,隨即停下了腳步。


    不為其他,有戲可看。


    電話接起,意料之中的是校長打來的電話,在曼施坦因教授一通抱怨之後,校長暴露出了他打電話真正的目的。


    “s級新生路明非和a級新生林澤在嗎?”他說道,“你們選課有沒有選擇我的龍族譜係學?如果沒有的話我會非常失望的。”


    學生們眼中滿是驚異,在一番你看我我看你的尋找過程之後,他們最終將目光匯集在了人群之外,與古德裏安教授站在一起的路明非身上。


    他被古德裏安教授拉著走到了電話前,弱弱地回答道:“我記得……我應該選了……”


    而林澤也回複道:“選了。”


    校長笑了幾聲,說道:“那就好,你們兩人一個進校第一天就幹倒了楚子航和凱撒,一個是四十多年來唯一一個s級,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隨後,他沒留下任何給人回複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僅留下一片忙音。


    莫名其妙被甩鍋的林澤一臉無奈,站在原地接受著眾人目光的洗禮,撂倒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這件事太過震撼,以至於s級的光輝也被他所遮掩。


    但林澤看似難受,實則暗爽。


    原本他還算計著隻有凱撒和楚子航還有零星幾個人看到了他的表演,就算他們實力強能提供的魔藥消化進度多,但也心疼昏迷過去的那些人沒能看看他的表演所損失的消化進度。


    四舍五入,他虧了一個億。


    為此他提前準備了錄像機,準備勾結新聞部部長芬狗,將他的錄像直接公布,再賺一筆消化進度。


    而現在,校長的話語令他得到了眾人的關注,額外又賺了一筆魔藥消化進度,雖然因為他們沒看到他的表演而導致提供的消化進度實際上不算多,但蚊子肉也是肉,要還是要的。


    這樣勉勉強強算下來,他也不算太虧,從他晉升魔術師開始算,到目前為止,麵試到如今入學,他的魔藥進度也消化了勉強快到五分之一左右,進度算快,沒有愧對他天天變魔術的辛勞。


    按照這個速度,或許他在三峽一戰之後,就能徹底消化魔藥,晉升序列六無麵人。


    雖然林澤還在苦惱無麵人要如何扮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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