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手機傳來了提示音,引來了少年的注意。


    “時間到了嗎?”他問道,遺憾之色一閃而過,“東西我和芬格爾帶回酒店,你先去夏彌家見父母吧。”


    楚子航看著手機,稍稍遲疑。


    手機上傳來的不是夏彌的消息,而是電腦地動數據計算完成傳來的結果。結果清晰地在北京地圖上凸現了清晰的紅色線條,縱橫交錯,組成一個很眼熟的圖形——北京市地鐵路線圖。


    地圖下還標注了行紅色小字:“龍王。不要錯過,錯過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楚子航抬頭,看向少年,點了點頭。


    “嗯,是夏彌提醒我別忘了去她家,”他麵無表情地撒謊,“你和芬格爾先回去吧,我得去夏彌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和師妹好好過啊。”芬格爾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從他手中接過大包小包,看著他離開。


    …………


    東方廣場地下一層商場。這棟巨大的地標式建築毗鄰長安街,雲集著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悅酒店,地下直通地鐵王府井站。


    這個時間點的地鐵站,還未到人潮洶湧的地步,也不至於四下無人,隻能說是小貓三兩隻。


    楚子航背著網球袋,提著沉重的黑箱,混跡在人群中。


    但下一刻,毫無預兆的,眼前的世界驟然變暗,日光燈管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麵上,頭頂是瓢潑大雨敲打屋頂。


    楚子航猛地一怔——王府井地鐵站在負二層,東方廣場的地下商場在負一層,他在負一層和負二層的台階之間,即使外麵是瓢潑大雨,也不該打在他頭上的屋頂。


    更何況,肩胛上“胎記”好像被烈火灼燒那樣燙。


    原本在他身旁的人群不知何時憑空消失,他甚至還能聽見殘存在空氣中的腳步聲,談話聲,但所有聲響都在飛速遠離,好像狂奔著逃離這個空間。日光燈管跳閃起來,空間中充斥著嗡嗡的電流聲。


    楚子航眼神掃過,發現大廳中央的轉盤上,被當做獎品的橘黃色甲殼蟲敞篷車,悄無聲息地變成了傷痕累累的邁巴赫,他微微一怔,卻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甚至鬆了口氣,像是解下了沉重的負擔。


    就像是有過密約的鬼魂那樣,它回來了。


    禦神刀·村雨的刀柄被握住,雨水從天而降,從四麵八方匯聚,順著大理石地麵流淌,變為一級級小瀑布,像是在指引道路。


    楚子航抹去臉上的雨水,提著黑箱,握著村雨,緩步走下,神情冷漠。


    他聽見了。來自地底深處的,鐵軌震動。


    陰影在他身後浮現,麵部裂開,像是猙獰的笑。


    …………


    “那個,芬格爾,能拜托你幫我把東西一起拿回去嗎?下次我請你吃飯。”少年突然說道,抬起頭,看著芬格爾。


    “我有點事……我想……”


    “可以可以,好兄弟嘛,這點小忙都不幫我就不是人!”芬格爾直接答應,長手一抓,把少年手上的東西攬到懷中,現在的他像是顆聖誕樹,身上掛滿了東西。


    “多謝!下次一定請你吃飯!”少年眼睛一亮,給了芬格爾一個擁抱,隨後直接朝著楚子航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芬格爾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奈地笑了笑。


    “現在的小師弟真有活力啊,讓人感覺自己都老了許多。”


    他抱著東西往酒店走去,原本費力的神色變得輕鬆,腳步也輕盈了許多,就連速度,也猛然加快。


    地鐵卡在他指縫中,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


    地鐵月台上,大雨傾盆。


    水似是天河倒灌般,從四麵八方湧入,幾乎將雨中的楚子航徹底吞沒。


    楚子航全身濕透,冒著嫋嫋的蒸汽。但是他好像並不因此覺得不舒服,站姿挺拔,修長的背影像是插在月台中央的一支標槍。身上彌漫的蒸汽是因急劇升高的體溫而被蒸發的雨水。全神貫注時的他,血統被完全激發。


    地麵輕顫,龍吼般的聲響伴隨著鐵軌被碰撞的聲音從遠處黑暗中傳來,兩道昏黃光線刺出,破舊的地鐵濺起一人高的水花,停在楚子航麵前,車門大開。


    楚子航看著似是為他而停的地鐵,神色自若,安然不動,似乎沒有想上車的意思。一時之間,一人一車像是僵持住了一般,在雨中對立。


    直到列車的門像是發火了般,“吱呀呀”地關上,楚子航都沒動彈。


    列車開始發出像是生鏽齒輪彼此咬合般刺耳的聲響,開始緩緩加速,車頭兩束燈光閃爍,像是最後的提醒。


    在列車加速完畢,即將駛出月台的刹那,楚子航動了。


    他的身影忽然消失,整個人隱沒黑影之中,像是鬼魅般無聲而迅捷地加速,躍下月台,追在列車後狂奔疾步,緊接著一躍而上,便無聲無息地貼在列車尾部,隱在隧道的黑暗裏,隨著列車離開了月台。


    如此高速的移動,完美的計算和時機。但凡有一瞬的走神,楚子航就會像是大變活人般,從眼中憑空消失。


    漆黑的隧道中,月台上的水聲逐漸遠去。楚子航抹去眼睛上的黑色美瞳,永不熄滅的黃金瞳黑暗裏熊熊燃燒,像是不滅的炬火。強大的體質已經讓他的血統優勢恢複了七成,或者更多些。


    他的手指拂過黑箱,思考著此刻的他能拔出幾把刀劍。隨後深吸口氣,翻身而上,直接上到了車頂。


    血統優勢令他足以抵抗車頂的疾風,他就像在平地上行動。像是網中心的蜘蛛般,楚子航無時無刻不在感觸腳下的震動,列車通過一截截鐵軌的、單調的震動,如果有人或者其他東西走在車廂裏,他也能察覺。


    他不願進入列車,是不想在封閉的空間裏被包圍。村雨是一柄很長的刀,在狹窄空間裏很難使用。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聽見車裏,有細微的聲響。


    隧道頂部還在滲水,一滴滴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唯有肩胛骨上的印記如碳火般發出灼燒的疼痛,讓楚子航拿不準這是好是壞。


    後背似乎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楚子航抬頭往上看去,看到碎石從天而降,由小至大,似是隧道似乎受不了流水的侵蝕,逐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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