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柒打來了電話,周一萬事可樂在平原省的銷售總監要過來親自和紀墨麵談,極有可能當場就拍板簽合同了。


    紀墨聽了又是興奮又是鬱悶的道:“周一可是中秋啊!讓不讓人過節啦!”


    “我靠,人家是個英國人!哪管你過不過中秋啊!周一是人家的工作日,人家把這事兒安排在周一,那是夠重視你的!甭廢話,周一啊!”龍柒的話裏也掩飾不住高興,和紀墨說話也更隨意了。倆人合作愉快,打洋鬼子分美元,能不高興嗎?


    “行,我說你可把邊鼓敲好了,要是讓我白跑一趟,哼哼……”紀墨的威脅龍柒絲毫不以為意,拍著胸脯說:“要是讓你白跑就扣我一個點!”


    “你做好工作喲!”紀墨也放下心來,著重叮囑了句,才掛斷電話。


    總算是能看到入賬了——紀墨長長鬆了口氣,雖然有十一所院校注定了無法拿下,六十二所大學就剩下了五十一所,損失了幾千張桌子的收入。但是好歹也能先落手裏一百多萬,等款項全結算好了,這一票就賺他八百多萬。再加上京津地區的,今年的形勢看來真的很喜人啊!


    紀墨正在美滋滋著,舒娟直接推門進來:“小墨,還沒起床啊?”


    “哎呦媽——你怎麽不敲門啊——”紀墨就隻穿著個內褲,驚叫著趕緊拿被子蓋住身體。舒娟絲毫不以為意的道:“臭小子!我是你媽!在媽麵前,你長多大也是個孩子!”


    “行行行,媽你啥事兒啊,周末早上還不讓人睡個安生覺?”紀墨拿被子捂著身子,鬱悶的問。


    “周一不是中秋嘛,今天是星期天,全家人都有空,咱們到鄉下去看看你姥姥去。”舒娟說到這裏臉上也帶著歉意:“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好不容易今天有時間,原定的外商來縣裏取消了。咱們也得去看看你姥姥了,順便給你姥爺燒點紙,你不會還有事兒要出去吧?”


    聽到老媽話裏帶著威脅,紀墨哪敢說有事兒呢。再說中秋團圓是必須的,他也很想念姥姥,也想去給姥爺燒點紙,隻是一直沒時間去罷了。


    家裏做主的其實還是舒娟,舒娟決定了,紀墨和老爸紀念都是隻有服從,一家三口沒有用縣裏的車,而是打了輛出租車去了鄉下。


    姥姥家在古鬆莊,那是山清水秀的地方,緊挨著湖邊,此時湖麵還沒有結冰。紀墨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在湖邊,拿個罐頭瓶綁上繩子,裏麵放上饅頭碎屑,丟到水裏,隔一會兒提起來,罐頭瓶裏追能有幾條身體半透明的小魚。


    好久沒回來了呢,紀墨心裏有點酸楚。其實以他現在來說,清明才回來燒過紙的。隻不過他重生過來的時候是夏天,所以折算起來也有挺多年了。


    姥姥這時候身板還硬朗,紀墨他們到的時候,姥姥正坐在門口曬太陽。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銀光,滿是皺紋的臉龐看到紀墨一家人來,笑得皺紋更似乎多了好多。


    當天一家人就在姥姥家住下了,第二天早上,紀墨天還沒亮就爬了起來,準備去給姥爺燒紙。定下的談判時間是上午十點半,所以紀墨要早點去燒紙,然後爭取十點半之前趕回到市裏去。


    紀墨起床的時候也就六點鍾,天蒙蒙亮的,紀墨把爹媽也都鬧了起來,一家人拿著準備好的黃紙元寶跟著姥姥一起去山邊上墳。


    這鄉下還是土葬呢,姥爺的墳頭就在山邊上,孤零零的,顯得特別寂寥。


    雖然時間還早,但是鄉下人都沒睡懶覺的習慣。山邊已經有放羊的老羊倌趕著羊群走過,羊群“咩咩”的叫著,漫山遍野都是。


    墳前,姥姥拿著個礦泉水瓶,裏麵裝著接的自來水,擰開蓋子把水倒出來在墳頭前畫了個圈子,嘴裏念叨著:“老伴啊,你閨女、女婿還有小墨來看你啦……”


    聽姥姥這麽一叨咕,紀墨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心裏酸酸的拿起一疊黃紙,用火機點著了,一張一張的丟在水畫的圈子裏。


    火苗子貪婪的舔舐著黃紙,姥姥臉上皺紋舒展開了些:“老頭子,你就是走得早啊,現在你看小墨都這麽大了,多懂事……”


    紀墨一言不發的燒著黃紙,想起小時候在姥爺跟前長大,記憶中的點點滴滴似乎都在此時跟著跳躍的火苗一起鮮活了起來。


    舒娟和紀念也說著話,全都是撿著好的說,就像說不好的事情老爺子在九泉之下真的會聽到而擔心、難過。


    “嗡——”


    幾輛車子先後停在了山邊,一些人下了車快步走了過來,圍到了紀墨他們的身後。紀墨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是奔著姥爺的墳來的。


    紀墨回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些車清一色的軍車,白色車牌。其中甚至有一輛是甲開頭!那是總參的車啊!


    圍上來的幾個人全都是一身舊式軍裝,其中兩個的肩章、領花都已經卸掉,雖然光禿禿的,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的精神麵貌。這是一群矍鑠的老人,卻個個精神抖擻,健步如飛,隻是他們的臉上,卻都掛著難以掩飾的哀色。


    羊群被嚇得四散而去,老羊倌卻連自家的羊都忘記了,呆傻傻的看著這群老年軍人,似乎回到了曾經的記憶之中。


    這幾個老人之中,紀墨竟然還認得一個——顏先!顏老虎!


    隻不過顏先卻是走在最後麵的一個,顯然這幾個人裏,他的地位還是最低的……


    看到紀墨和舒娟母子,顏先也是一愣,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們。


    但是顏先卻沒敢先打招呼,因為這時幾人中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已經莊嚴的站在墳前,身體筆直,挺起胸膛,右手猛地抬起到額角敬了個標準軍禮!


    隨後其他幾人包括顏先在內都連忙跟著立正,敬禮!


    紀墨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傻乎乎的看看爸爸媽媽還有姥姥,他們眼裏似乎都有淚光在閃爍著。等到這幾個老年軍人又轉身給姥姥敬禮的時候,紀墨這次恍然想了起來,好像自己童年的時候,也趕上過幾次,有撞上過這幾個老年軍人趕來看望姥爺。隻不過那時候的紀墨還太小,不懂得這是什麽意思。


    好像後來姥爺的墳頭遇上洪水,不知道被衝去了哪裏,等姥姥也過世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這幾個老年軍人了。自己老媽不知道為什麽,從來沒有過要聯係人家幫忙,大概後來這幾位老年軍人也已經過世了吧……


    時間久了,總是很多事情會被遺忘的……


    紀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家還有這麽高層的世交呢。他依稀想起,貌似前世的時候,兩年後姥姥過世,就再也沒見到過這些老年軍人了。或許老年軍人們在世的時候還有來鄉下拜祭吧,隻不過和紀墨一家沒有再遇到過。


    紀墨正在發呆的回憶著,為首的那個老年軍人拍了拍紀墨的肩頭,問姥姥:“嫂子,這是外孫子吧,長這麽大了!上次看到還拖著鼻涕呢,這回看著就像大小夥子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是啊……”姥姥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在不太熟悉的人麵前一般都沒什麽話的。爸爸紀念是個沉默寡言的驢脾氣,在這個人人都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的時候,爸爸就從來不搞什麽送禮啊拉關係啊這套,所以也就不會上去說話。


    媽媽舒娟雖然相對要靈活一些,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紀墨看媽媽眼中噙著淚花卻是別過臉去,好像不願意和這幾位老軍人說話似的。幾位老軍人也都挺尷尬的沒和舒娟打招呼,這讓紀墨懷疑是不是其中有著什麽誤會呢?


    記憶裏今天這一出兒是沒有的,因為前世這個時候紀墨家裏正是多事之秋,所以沒有和這些老年軍人碰麵。重生這次卻是碰麵了,曆史的軌跡果然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像老年軍人說的這話,紀墨不是第一回聽到了。他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已經係著紅領巾了。也是這位老年軍人,梳著和國家領導人一個模式的大背頭,拍著自己的後腦勺對姥姥說:“嫂子,這是外孫子吧,長這麽大了!上次看到還穿著開襠褲呢,這回看著就像大孩子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時候紀墨還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是傻乎乎的站著。姥爺去了,爸爸沉默寡言,媽媽又對幾位老軍人明顯不想搭理,所以基本上說完這句話後,姥姥就隻說“是啊……”,差不多也就是寒暄的開始到結束了。然後接下來老人們會在墳頭前跟聊天似的,說一些紀墨那時候聽不明白的話,有時候還會落下幾滴老淚……


    而現在,紀墨大大方方的鞠了個躬:“宋姥爺,謝謝您大老遠的過來看望姥爺,我代表我姥姥、爸爸媽媽謝謝您!”


    說完紀墨又給其他幾位老人挨個鞠躬:“謝謝您,謝謝您們,謝謝……”


    他隻能記得這位大背頭老人姓宋,因為幾乎每次來都是這位宋爺爺走在最前麵,也總是這位宋爺爺第一個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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