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徐月半對他的印象永遠停留在十四歲時,他對女孩兒的印象也還留在十年前,那個在小破巷子裏瑟瑟發抖,瘦弱得跟小貓仔似的形象。


    他不過一時興起可憐,把人撿回家熱水一衝給杯牛奶,但是當小丫頭泠泠清清抬一雙眸子看他時,這一養就是十年。


    四月的天兒還有點冷,徐月半穿一件內衣,吹了風頓時打個噴嚏。


    閻飛絮撿起沙發上的睡衣扔她腦袋上,把手裏拎著的白色袋子放她床上,“你應該沒有正式衣服,我給你買了兩套,試試合不合身。”


    徐月半扶額,“我自己有錢可以自己……”買字還沒出口,就見對麵男人的臉沉得要滴出水來,“行,我換!”


    她拿上衣服進了廁所,關上門,留在外頭的閻飛絮才緩和的麵色又沉了,捏了捏眉心,“唉,長大了,連換衣服也背著我。”


    正好手機響了。


    “老板,說好的離開半個小時呢?”秘書的語氣正經但是充滿幽怨。


    閻老板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是翹班跑出來買衣服,公司還有一大堆文件等著他加班,便敲了敲廁所門,告訴她自己先走一步。


    a市作為全國超一線的大城市,早上通勤時,擠地鐵、擠公交走慢一步都會被踩死。


    徐月半騎著白色小毛驢來到市中心的商業區,這裏寫字樓林立,她費了點時間才找到deepworld公司的字樣。


    閻飛絮從a大金融專業畢業兩年來,靠一己之力能在這裏盤下四層樓,儼然屬於年輕有為的範疇。


    他因為不苟言笑,雷厲風行備受下屬的敬畏,閻王之名甚至在同行間流傳甚廣。


    然而直到今天,下屬們才發現,他真正的苛刻,全用在了新人身上。


    “你這身衣服是怎麽回事?竟然不穿褲子,不知羞,立刻去你的研究室給我好好反省!”


    眾人盯著那女孩兒的白色連體襯衣裙,某國際知名品牌春季新款,膝蓋上方的長度,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


    雖然她戴著個黑框眼鏡,還有個怪異的小揪揪,但怎麽也和露腿不知羞沒關係吧?


    難道是得罪了閻王?眾人不禁對她投去同情的眼神。


    徐月半無語地瞪了眼某人,明明是他昨晚上買的衣服,記性差也該有限度吧!


    “哼。”


    眾人大驚——好家夥,第一天上班就敢朝老板冷哼?!


    雙胞胎都唯她馬首是瞻,跟著去了那間臨時空出來的二十平方左右的研究室。


    大的那個滿臉愁容,“胖哥,一來就惹怒了上司,不太好吧。”


    徐月半正氣著,臉都給撐變形了,“我哪裏做錯了?”


    雙胞胎:“……”


    那還真沒有!


    明明他們一起在下頭碰麵,按時上來報道入職,結果閻學長一看見胖哥就麵色大變。


    徐月半撇著嘴一回頭,就看見某人滿臉陰沉地杵在門口,雙胞胎頓時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去搬需要的器材。”


    等礙事的人走了,閻飛絮才走向徐月半,坐在她旁邊,壓著火氣。


    “這麽大了都還不會穿衣服,怎麽不穿一條褲子?”


    “你買衣服都不會問問這是裙子還是褲子嗎?”


    “這件衣服有領有袖,不是襯衣是什麽?”某人反問一句之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小,不能學那些社會上的女人打扮。”


    然後從背後拎出個袋子來,“我剛剛讓助理買的,去穿上。”


    徐月半拗不過他看似冷酷實則幽怨的眸子,接過袋子往廁所走去,期間正好撞上一副見鬼樣的秘書。


    中年女人看了她一眼,僵硬的點了點頭走了。她不禁懷疑,自己衝著六十萬年薪,到底來幹了個啥?


    穿上黑色牛仔褲的徐半月木這臉從廁所出來,並不知道,公司裏的人現在對她充滿了同情——太可憐了,一來就惹上了老板。


    中午吃飯的時候,閻王還要去找小新人的麻煩,這樣不許吃那樣不許吃,就連啃個雞腿都能被挑剔兩句。


    上班的時候更慘,就一個下午,閻王就去了新研發室四回,回回都隱約能聽見他眼裏的訓斥,然後小新人隻能接著喝水上廁所的借口避開……


    太難了!


    徐半月也這樣覺得,所以說,她萬分不想來閻飛絮手底下打工,想喝口可樂、憋著不上廁所都能被念叨半天!


    話說另一頭,在警察局走了一遭的程雨,正麵臨著雙重打擊:


    因為檢索係統的事情,家裏人為她賠了大筆違約金,她爸爸差點被革職;


    因為抄襲,她的名聲在圈子裏徹底臭了,除非離開a市,否則她就算順利畢業也不可能有未來。


    “徐月半,徐月半,敢害這樣害我,我跟你沒完!”


    她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本事,去學校的係統裏調查了徐月半的檔案,終於叫她找到了可乘之機。


    當天晚上,她開車去了臨近的b市,在紛雜陳舊的老市區裏找到了一個中年女人。


    “您好,您是李月半的養母嗎?”


    身穿黃綠撞色布衣t恤的中年女人,挎著菜籃子,滄桑、土氣,聞言驀地浮現起憤怒來,中氣十足的罵道:


    “你認識那白眼兒狼?我可找了她四五年了,你最好趕緊帶老娘找她……”


    程雨大喜,“您盡管跟我來。”


    上班第二天,徐月半堅決拒絕某人帶她去買衣服的打算,穿了自己最日常的t恤和牛仔褲去上班。


    在這個時尚白領雲集的cbd中心,就像是來送餐的外賣小妹,然後被閻總陰沉著臉領走,去樓下吃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接到了來自周梓言的電話。


    她放下筷子,“喂,小言。”


    那邊兒的周梓言急得快哭了,“月半,王梅找到學校了,你快回來!”


    徐月半放在桌上的手驟然握緊,又慢慢鬆開,“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她的臉顯而易見的陰沉著,嘴角繃得發白。


    邊上的閻飛絮放了筷子,撐著下巴,彈了下她額頂的小揪揪,“要爸爸幫你嗎?”


    徐月半那黑黝黝的眼珠子慢慢斜向他,笑了,“十年前我搞不定他們是因為我小,但現在,可不一樣。”


    十年前,在那個破爛巷子裏,被野狗嚇得瑟瑟發抖的她,需要閻飛絮把她帶回家,粗暴的衝個熱水澡,然後被塞上一杯牛奶。


    但現在,她要做的就是一棍子把野狗敲死,然後滅了這幫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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