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深處。


    靈魂鎖鏈形成的“繭”前。


    “小海星,這次若不是你,這小子就被暗月徹底吞噬了。”天玄眼注視身體忽明忽暗的海王星,知道對方時間不多了。


    “天郎~為師知道現在的你很痛,很孤寂,以至於封鎖自己來逃避不幸。”


    海王星看著散發氤氳之息的鎖鏈中央,繼續道:“你命運坎坷多難,所以給你留了水靈珠後,為師又加速生命為你凝聚藍蓮助你渡過一劫。”


    鐺鐺鐺……


    靈魂鎖鏈急劇抖動,此起彼伏的清脆聲仿佛在宣示掙紮、矛盾的心理。


    “天郎讓您失望了。”


    冰冷、呆板、無力且不帶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從繭中傳出。


    天玄眼星芒不斷閃爍,歎道:“這小子,難道真走不出那條路?”


    “之前他徹底想起前世悲歌,便努力克製自己不去回首,一點一點的嚐試走出。誰知相同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怪這小子扛不住。”


    哀莫大於心死!


    海王星知道,知道眼前的少年背負了太多,他用親切柔和的聲音說:“天郎,你沒讓為師失望。你之所以這樣說,隻是因為你再次迷茫了。”


    “我迷茫了嘛。”天郎道。


    “沒錯!孩子,你還沒有盡到你的責任,怎麽能輕易放棄呢?”


    鐺鐺鐺!!!


    鎖鏈聲再響,但隨後戛然而止。


    “不。”


    “父母再一次走了。”


    “別讓我再承受這一切。”


    三聲悲語,撕心裂肺,對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有辦法?”天玄眼無奈道。


    “沒有。”


    海王星雙手負於身後,目光灼灼,不慌不忙的說:“不過,我相信這小子會走出來的,隻是缺了契機。”


    “契機~”


    海王星神秘一笑,隨即表情肅穆,盯著繭,意味深長道:“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天郎,為師都知道的,你以為你放棄了,就真的解脫了嗎?”


    “不!你根本無法解脫,因為你連生的意義都沒搞清楚。未知生,焉知死?”


    “其實一切你都明白的,天郎。生即死,死即生。你心有不安,憂心、恐懼、痛苦如影隨形,這樣如何能求得好死去見我跟你曾師二人?”


    鐺鐺鐺……


    靈魂鎖鏈空中舞動,高頻密集的聲音刺入耳膜。


    “為師的時間到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跟你長談下去,聆聽你內心的委屈與不平。”


    海王星的身影逐漸模糊,聲音也越來越小,“天郎這小子,以後還需您繼續擔待。”


    “這……這是必然~”


    天玄眼閃爍著白色星芒,語氣有些不自然,“又要眼睜睜的看著你走了。”


    “哈哈哈!!!”


    海王星笑得很開心,豁達道:“我一生已無掛無牽,隨心所欲,歸處已定!倒是您……”


    “師父,您也要走嘛?”


    繭中的語氣雖然冰冷,卻已有不舍之情滿含其中。


    “傻孩子~終即是始,始即是終,你並不孤單。忘記你曾師教誨的“大千世界,無掛無礙。自去自來,自由自在。要生便生,莫找替代”了嗎?致良知,然後靜心聆聽遠方的呼喚,回去吧~”


    最後,聲止,人逝……


    …………


    嗚呼~


    冷風拂過,夜微涼,燈微暗,情義散盡,哀歌獨覺。


    村子尚好的房間內,人影傳動,眾人齊聚一堂爭論激烈……


    “天郎,你聽到了嗎?快醒醒~”


    唐芸仍抱著天郎,連續的呼喊令她的嗓子嘶啞幹涉,俏臉浮現病態的蠟黃,“萌萌因為父親離世,現處昏迷不醒的狀況,你快醒醒想想辦法好不好~”


    一旁。


    “芸姐,你去吃點東西休息休息吧,我來守著。”於心不忍的小胖捧著被褥走到唐芸身邊,關切道。


    唐芸抬起頭,微微蠕動幹裂的嘴唇,小聲說:“你是溜回來的吧。心意領了,回家去,以免家人擔心。”


    “我……”


    小胖狠狠咬著牙齒,低頭滿含歉意道:“我替母親給你跟天郎道歉,對不起~”


    “咳咳咳……”


    因為風寒所致,唐芸咳嗽連連,微微搖頭,“你不用對不起,你母親說的沒錯!其實我是妖族,數年前因為妖丹被毀逃到此處。但是……”


    “但是後來因為天郎,我修複了妖丹,可惜恢複時間太短,實力不過恢複至武侍,否則……”


    唐芸越說越平淡,最後嘴角竟泛起淺笑,她將麵龐緊貼天郎的後背,道:“但我很慶幸,慶幸來到這裏,認識了天郎。”


    “妖族?”


    小胖內心嘀咕,十分迷惑。


    不過轉念他神情堅毅,回道:“我不知道什麽是妖族,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和感覺到的。”


    “你……回去吧~”


    接過對方遞來的被褥,唐芸將其盡數裹住天郎,輕聲道:“謝謝。”


    “嗯,那我先回去照看大壯叔他們,你多保重。”言罷,小胖一步三回頭,身影漸行漸遠……


    “咳~”


    唐芸嬌軀微顫,再次抱緊天郎,自言自語道:“天郎,你會再創奇跡的,對嗎?”


    原來。


    之前眾人猶豫再三,決定將跪在那裏的天郎搬進屋子照看。


    結果,數人輪番上陣卻發現此時的他重若大山,不可撼動。


    這一狀況讓眾人沒了轍,隻能讓倔強的唐芸暫時陪著天郎……


    …………


    第二天,清晨。


    “不好了!村長夫婦以及白峰老弟的遺體消失了。”


    “啊~不可能呀,昨天我們不是都安置在一起了?”


    “那麽多遺體,偏偏就他們的不見了?難道是……”


    眾人議論紛紛之餘,瞳孔猛然一縮,驚道:“天郎!”


    另一邊。


    “天郎~天郎你去哪了?”


    唐芸披頭散發,赤腳奔走。


    她暗恨自己昨天怎麽睡著了,一覺醒來自己已經躺在床上,想來是天郎所為……


    大壯家中。


    轟!


    聽了阿誌的描述,醒來的大壯一拳砸毀桌子,怒不可遏道:“他娘的!一群白眼狼,天郎跟唐芸若是走了,老子也走!這劉燁老姐雖然護子心切,喪夫之痛,但沒想到如此蠻橫!”


    “……”阿誌低著頭,不敢言語。


    “萌萌那丫頭如何了?”


    “因為白叔的離世對她衝擊很大,仍在昏迷中。”


    “他娘的,全是麻煩事~”


    “天郎!天郎還在那裏跪著?”


    大壯猛然站起,滿麵霜寒,訓斥道:“快!我們現在過去,你可知再那樣下去,那小子會死。”


    “嗯!”


    阿誌點了點頭,跟著大壯跑了出去……


    與此同時。


    眾人在人心惶惶以及悲痛交加的精神折磨下,開始著手安葬逝者以及整理自家受損情況,一直忙活到了黃昏……


    碩大的會議房間內。


    大壯掃視雙目充滿血絲,精神萎靡的眾人,內心又憐又恨,轉頭詢問倚靠在門邊的唐芸,“還是沒有消息?”


    唐芸頂著黑眼圈,嘶啞回道:“嗯。”


    “注意身體。”


    大壯叮囑一聲,便坐了下來,閉目不語。


    “這……”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本來不知如何是好的他們,將希望寄托在大壯身上。


    結果對方現在一句話都沒有,這可怎麽能行。


    “大壯,你倒是想想辦法呀~”


    瘦弱的文字明等不及了,迫切的問:“不然我們該怎麽辦。”


    噔噔噔……


    大壯頭都沒抬,斜視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右臂,隻是不停敲擊桌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壯,你看這事我們是盡早收拾東西逃離,還是?”福伯見眾人的視線由大壯轉移到自己身上,無奈道。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要在這裏等天郎回來。”大壯開口回應。


    此言一出,人群中炸開了鍋。


    “大壯,現在你可是我們的救星,要替我們出出主意呀~”


    “現在天郎下落不明,這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再臨,我們隻是普通人,哪裏抵擋的了。”


    “對!畢竟我們當初救過你,這種危機時刻可不能坐視不管!”


    “天郎估計沒事,畢竟我們剛才安葬遺體的時候見到村長三人的碑,說不定他已經離開了。”


    “……”


    耳邊的嘈雜攪得大壯內心如驚濤激蕩,他隻感覺腹部一團火氣直衝大腦,喝道:“夠了!”


    “你們有恩於我,我大壯心知肚明,我還是那句話我要在這裏等天郎。或者,你們都走,危險再臨也由我一人承擔。”


    靜!


    出奇的靜!


    一時間,人們欲言又止,心中不安之情越發劇烈。


    就在這個時候。


    屋外。


    小胖激動的大喊:“老大!是老大回來了!”


    “好……好像真的是他~”


    “這~他旁邊的白猿竟如此高大,不過,天郎的頭發怎麽白了。”


    眾人聽此消息,魚貫而出,有人歡喜的同時也有人愁……


    夕陽下。


    一人一猿的身影被越拉越長。


    少年的步履略顯疲憊,背脊卻是直挺挺的。


    隨著一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們隻感覺慘淡的陽光下,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他們內心抽搐:


    衣衫襤褸不堪!


    一雙赤腳沾滿血漬與泥濘!


    一頭蒼白長發披散於兩肩!


    原本深邃的眸子此刻布滿死灰,沒有任何生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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