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運二十年,正月十五。


    死者卯時孤身一人到達斬魔司食堂用過早點(過程一刻鍾,慣例,信息來源為食堂數十名雜役目睹,以下附各位在場雜役的相關單獨查問敘述。)


    後至演武場演練刀法掌法(過程約一個時辰,慣例,信息來源為同在演武場早修的三位堂主與數十名斬魔衛,以下附各位在場堂主與斬魔衛的相關單獨查問敘述。)


    死者辰時初刻進入驚雷堂堂主辦案密室,兩個時辰後,午時初刻離開。


    因其孤身獨處,其在密室中具體內容無法查知。


    經不阿堂堂主雲川風、春雨堂堂主陳臨二人入密室細致勘察發現,室內保存的一切檔案皆陳列整齊,檔案卷宗所有內容並無任何可疑異常之處。


    且根據斬魔司堂主密室檔案調取記錄登記冊顯示,死者當日並未取走室內任何卷宗文檔,以下附上密室內未被翻動勘察時原貌現場圖。


    (特此注:據驚雷堂斬魔衛所述,死者生前最後兩個月來,時常單獨外出四處奔波,偶爾間隔數日時間才會回到衙門。


    且回到斬魔司後除卻處理日常公務,監督屬下各自手中案件進展之外,其餘時間皆會進入堂主密室,疑似是在獨自調查偵辦某一案件,但尚未在驚雷堂明確立案調查,其餘斬魔衛並無法得知相關內容,此為死者生前十餘年來辦案習慣,遇其關注的案件時,必先單獨偵辦,取得相關線索進展後,才按律在堂內建檔立項,差遣屬下分別調查相關內容。)


    自死者午時初刻離開斬魔司衙門之後,其行蹤再無確鑿線索可提供查詢,疑似刻意匿藏了蹤跡。


    翌日,正月十六,卯時末,安南伯爵長子,儒家安國書院在讀學子江躍神色慌亂地前來斬魔司總衙報案,稱其於青龍大街一條小巷水溝中發現了一具衣著斬魔衛製服的死屍。


    經詳細調查後證實,確定江躍與死者死因並無任何關係。


    前夜因元宵盛會,其與數名書院同學約定前往昨夜樓暢飲,且留宿買歡,過程中未攜仆從在側。


    翌日寅時驚醒後,江躍無法再次入睡,自覺昨夜樓中的一切皆索然無味,不值留戀,加之書院開學初考在即,其自稱不願虛度光陰,便穿衣匆匆獨自離去,欲回家中複習學業備考。


    彼時昨夜樓中因無車馬準備妥當,加之其家安南伯爵府距此並不遠,走近道僅有兩刻鍾路程,江躍於是果斷選擇了提燈步行回府。


    其在抄近道孤身穿過一條暗巷時,意外發現了癱坐在排水淺溝中的死者屍體,遂徑直跑來斬魔司衙門報案。


    案發後,不阿堂雲川風堂主第一時間接手承辦,一刻鍾後攜兩位下屬趕到案發現場。


    因發現死者為赤膽銀鞭執掌者,遂即刻封鎖了案發巷道以及兩端街道,並立即上報至超然台司台處,至此立案展開詳細調查。


    後經雲川風堂主與所有參與偵辦堂主進行現場細致勘察,現場驗屍分析,並邀安國書院畫原師修者林潔兒協同分析,暫推演複原出了死者於案發巷道中遇害的以下經過,隨附上推演複原畫圖。


    死者於正月十五深夜進入該巷中斷時,意外遭遇五名武者,一名道修的堵截夾擊。


    其中,五名武者的分布站位為死者麵前一人,身後四人。


    此五人具體境界無法考證,但預估皆不會低於五品武膽境巔峰,並且其身後四名武者所用兵器應當為精煉鐵棍,麵前堵截者出手為掌法或是拳法,五人境界高深,且訓練有素,協同作戰的戰術素養異常罕見。(注:此結論分析的信息來源為死者屍體上的傷勢,其後背、雙肩,筋骨俱碎,且呈棍擊傷勢。麵門,胸骨齊塌,傷勢似拳、似掌,無法確定。)


    另一位道修站位無法判斷,但鑒於死者體內有遭遇強烈陰煞之氣滲透侵蝕的痕跡,可以確定該道修並非來自玄京城內七曜宮的正統,而是江湖中的煉煞散修,境界預估同樣不低於道門五品金丹巔峰。


    ……】


    陸人傑微微凝著眉頭,一頁頁專注地翻閱至此處,看著手裏卷宗上的文字描述,以及旁側附上的那一幅幅複原畫圖和屍體兩麵傷痕畫圖,一時間有些怔住了。


    他越看越是隱約覺得,根據自己身體的肌肉記憶反應,似乎他也曾在何時遭遇過這種夾擊所施加來的全方位圍攻。


    是什麽時候呢……


    我特麽好久沒和這麽多人群毆過了啊……


    還是用棍子的高手?


    武夫高手誰特麽用棍子啊?


    都是弄刀耍劍要破人皮肉,輕鬆取人性命的好伐,誰給你打悶棍鬧著玩呢……


    陸人傑不禁抬手,摩挲著下巴,心頭細思了起來。


    他細思片刻,發現自己記憶裏還真就沒遇見過任何一個用棍子的武夫。


    這更別提還是四條甩棍子的大漢了!


    自己如果真遇見過這類夾攻,他肯定是記憶深刻得能立馬想起的……


    難道是自己看這卷宗和儒家修者所繪的畫原圖看得過於專注,一不小心就身陷其中,把自己徹底代入成死者,產生幻覺幻知了?


    但是,當他略微放鬆,將心思全數從這案情內容抽離出來,單純去感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後,他依舊確信,被這種力道圍攻的感覺,他的身體曾經真在某個瞬間遭受過的!


    這種挨過揍,看到類似信息時,第一時間便浮現出來的肌肉記憶決然不會出錯,他相信自己作為一個武者的身體機能還是具備這一份感知力的!


    “嘶……”


    想到這裏,陸人傑不禁長嘶了一口氣,倏地放下手中卷宗,仰頭閉目,將自己再次深深沉浸代入了柳驚雷那夜在巷子裏遇伏被夾攻時的情形。


    此刻,偌大的石室內,陸人傑是唯一一個放下手裏卷宗,仿佛若有所思般仰頭舒氣發出聲音來的人。


    他這反常的舉措,頓時不禁引起了石桌四周十幾位堂主們的注意。


    紛紛朝其投去了一縷疑惑打量的目光。


    然而大多數人的視線最後都忍不住落在了他那顆鋥亮的腦瓜上。


    不少堂主心頭早已在猜疑,白霧貌身後這個年輕俊美的無眉光頭,是不是從佛家請來的武僧?


    因為要論使棍子的好手的話,整個玄京城內除了伽藍寺的武僧之外,恐怕再難找出第二家。


    但是他們早已去伽藍寺調查過了,當夜並無僧人離開寺院,隨後也請伽藍寺的方丈協助參謀過柳堂主屍體的傷勢,方丈確信此棍傷絕非是受他佛門武僧的棍術陣法所致。


    再者,他們所了解的佛門武僧皆都一身古銅色,統一五大三粗地模樣,哪有眼前這個年輕和尚那般俊美無儔,白皙剔透,膚色好得比自家娘子還過分。


    此刻,聽到陸人傑突地發出些許聲響來,以及眼見一眾堂主皆都朝她身後投來查看打量的目光時,白霧貌也忍不住略微回頭,瞥了一眼陸人傑。


    她之所以會特意向司台大人提及,要將對方征調來參與協辦這場案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了他在孩童失蹤中的一係列的細致發現,內衣褲辨味道深淺,鞋底子摳酒糟佐證,這等細膩的心思,縝密的頭腦,她也自愧不如。


    另外,再加之那一夜在天水河未曾設想過的瘋狂經曆……


    白霧貌側頭回眸一瞥的瞬間,腦海裏無法自控地思緒泛濫如潮起來。


    然而,當她正回憶想到此處時,視線裏那個仰頭閉目凝思的花和尚突然詐屍一般睜開雙眼。


    他眼神裏綻放著異常耀眼的精光,兩顆眸子炙熱得仿佛炭火烈陽一般,對視上了她這一回眸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我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


    下一刻,目綻精光的陸人傑不自控地發出了大聲驚呼。


    並且,


    他在對視著白霧貌的眼神發出驚呼大喊時,另一隻未拿卷宗的右手也仿佛不自控一般抬起在胸前,攤掌呈爪,用力地抓攏又鬆開,抓攏又鬆開。


    似乎是在不停地憑空抓揉著什麽東西。


    不可避免地,白霧貌武者身體同樣所具備的超強肌肉記憶瞬間令她回想起了,那一夜,自己在天水河底下蘇醒過來的瞬間,麵前這個登徒小吏的一雙魔爪施加在自己“胸肌”上的壓力。


    這個小色胚!


    他這動作究竟是在暗示什麽……


    是在刻意當眾戲弄本堂主麽……


    滿足他那可恥的變態心理?


    白霧貌瞬間耳根子一燙。


    但她很理智地立即強壓下了心頭這股子怒火,表現得很鎮定自若。


    她清楚,若非是在這等辦理重案的場合,就衝他這惡魔般的握爪動作,她必定早已暴起一拳頭招呼過去了。


    “你想起什麽了?趕緊細說,別在本堂主麵前裝神弄鬼一般地抽風。”


    白霧貌眼神“平靜”地死死盯著陸人傑那隻魔爪,語氣冷冽地開口吩咐道。


    這時,石室內一直低頭細致鑽研卷宗的其餘人也已齊齊抬起了腦袋。


    絕大多數人皆都露出了同一副一臉絕無可能地表情,幾十雙充滿了質疑的眼睛一齊落在了魔爪不停開合著,仿佛在單手憋螺旋丸一般的陸人傑身上。


    這反應,就仿佛才開考沒多久學子,突然便聽聞有瘋子考生驚喜地在考場大喊說自己已經做完了要交卷一般,這特麽誰信?


    隻除了陸人傑身側,不遠處抬起頭來的猛男朱絲侯和小眼睛張德帥二人。


    突見陸人傑這番舉措,他們二人不約而同驚喜地相視到了一起,嘴角皆已咧起了兩道極彎地弧度,一臉與有榮焉的激動之色。


    二人下一刻便將手裏的卷宗瀟灑地扔給了一旁的差役,紛紛雙手抱懷,擺出了一臉等著看答案揭曉就完事的輕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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