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是想再觀察觀察情況再來決定的,可按不住蘇離已經起來了,後來我又轉念一琢磨,心想也是,反正人家都已經發現我們了,打又打不過,還不如敞亮著點直接現身去和人家聊幾句呢!


    繼續再草裏麵作妖,反倒是顯得我們幾個小家子氣了。


    念及此處,我便也站了起來,拉著萍子和伊詩婷就朝著那邊走了去。


    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觀察著那個鬼將軍,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也漸漸知道,蘇離的分析是對的,這個鬼將軍確實與尋常我們所見到的鬼物不同。


    他一身黑衣黑甲,冰冷的甲胄在夜色中泛著森寒的弧光,手中拿著一杆鋥亮的長槍,一人一馬立在那裏,看著彷如活著一般,就是麵色蒼白的有些過分了,眼睛卻清澈明亮,可謂是黑白分明,乍一看哪裏像是個鬼物嘛,分明就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


    不怕他有理智,怕就怕他渾渾噩噩,以殺戮為樂!


    我心下裏漸漸鬆了口氣,亦步亦趨的向那鬼將軍走了去,待得一直走到那鬼將軍的麵前,我們四人才終於駐足。


    此刻,我們四人在看那鬼將軍,那鬼將軍亦在看我們幾個!


    “哼!”


    忽然,那鬼將軍冷哼一聲,看著萍子,似乎頗為不喜,口中冷冷蹦出兩字:“異族!”


    我悚然一驚,隻以為那鬼將軍是要動手了,看對方紋絲未動,才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至此,我才一下子幡然醒悟,這黑衣黑甲的鬼將軍分明就是玄甲軍的將領,是唐人,他的思想自然還是局限在古時,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和他聊什麽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估計他能活劈了我,反正他肯定是了解不了的。


    沒轍,據我所知,東西兩漢以及盛唐初期的中原漢人對異族甚是排斥,畢竟兩漢之時,邊境一直被胡人所擾,和親多年,漢民對異族排斥,乃至到了憎恨這是正常的,而攻入河套以北後,曾對胡人展開過種族滅絕性的大屠殺也是有的,這全都是發生過的事情,無法不承認,畢竟如今已時過境遷,曾經發生了什麽還是得說公道話的。而到初唐,漢民對異族的排斥也一樣存在,因為唐滅隋,滅的隻是個短命王朝,隋之前,便是魏晉南北朝,那是一段對漢人來說極其黑暗的曆史,五胡亂華,外族入侵,接連不絕,以至於漢人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火種,因為隋朝過於短命,所以,這些仇恨跨越了隋朝,以至於到了初唐時期漢民仍舊深刻的記憶著,排斥外族非常嚴重,是貞觀之後,唐風才漸漸開放了起來,這些仇恨也在民族的大融合裏一點點的湮滅,這位鬼將軍生活的年代就是初唐時期,他也是死於北伐突厥的戰爭中,對外族排斥嚴重,不喜萍子也是正常。


    好在,他沒動刀子……


    這些古人呀,十分好戰,一言不合動刀子太正常了,我就不信這位鬼將軍生前攻入突厥境內沒有殺過平民百姓,我還真是有點害怕他一言不合就掄槍給萍子刺倒在地……


    一時之間,我也不大敢接話。


    哪知道,這鬼將軍來回掃視了一圈以後,目光最後竟然落在了我身上,我分明看見他眼中閃過一抹亮色,隨即他便用長槍一指我,說道:“有意思,我在這裏已經一千多年,中途所見陽人不勝枚舉,可惜八百年前之後,所遇陽人裏少見血統純正的漢家人,不曾今日倒是見了一個。”


    額?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大確定的問道:“您是說……我?”


    “正是!”


    鬼將軍一點頭,道:“敢問你祖上為何人?”


    “姓孔。”


    我想了想就說道:“祖上為孔子。”


    “哈哈,那就對了!”


    鬼將軍大笑了起來:“曆朝曆代,又有哪家敢不尊孔聖人,戰亂再大,也不波及孔氏一門,你保留有漢家血統倒是也可以理解了!”


    說完,這鬼將軍跳下了馬,對我施了一禮。


    我連忙還禮,心裏卻是不禁苦笑了起來,不尊孔聖?是,曆朝曆代確實有這個規矩,就連當年的蒙古人也認為儒家是不錯的,可惜到了本朝,卻是出現了兩千年來的怪象,有的人讀了二十年的書,結果學問都長到了屁股裏頭,連個儒家文化的思想都說不出來,認為儒家與懦弱打上了等號……


    不過,這鬼將軍說起了漢家的血統,我倒是來了點興致了,現在很多野雞專家說漢家的血統早就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漢人都已經死絕了,其實我就想說那是屁話,我們家就保留著家譜,上下貫穿兩千年,從未斷過傳承,而且家中也未嫁娶異族,絕對保留著漢人的血統,可見那些野雞專家在放屁,一口一個漢文化滅絕了,要我說,博大精深的漢文化一直留在華夏人的骨髓裏麵,血統那東西全都是扯淡的,文化沒有滅絕,漢族便永存,我就不信一個曾經領先世界十幾個世紀的民族會真的消亡。


    隻是,鬼將軍認血統這個東西,我也沒轍,而且,我也挺好奇他是怎麽看漢人血統的,這知識倒是沒人給我普及過,於是我便問起了這個。


    哪知道,這鬼將軍卻說他能聞出同類的味道……


    好在,他是開玩笑,後來說起了許多漢人血統的特征,總之……單論麵相,跟秦始皇陵兵馬俑長得差不多,單眼皮,腳趾的小指指甲蓋是兩半就對了……


    我看鬼將軍心情不錯,為了巴結他,讓他放我們一條生路,就從背包裏麵取出了備著的老酒,天寒地凍出任務,我總喜歡備一壺老酒,遇事壯膽不說,還能驅寒,是好東西,然後我就將老酒放在麵前,邀那鬼將軍坐在櫟子林裏聊了起來,也從側麵得了許多信息。


    這鬼將軍名叫李黑闥,來頭不小,竟是李氏皇族之人,李世民的遠親,早年間跟著李世民入了玄甲軍,在軍中任裨將,戰功赫赫,先後參加了大破王世充,虎牢關大捷等諸多大戰,後追隨李靖征討突厥,在陰山之戰中陣亡,戰死於公元630年。


    算起來,他在這地方已經足足徘徊1300多年了……


    這1300多年裏,他就在這裏,前前後後遇到過不少的陽人,常常與陽人徹夜聊天,了解外界的情況,倒是知道不少外界的事情,也知唐朝已亡,後,宋亡之後,自元代開始,他就少見中原漢人了,更罕見血統純正的漢人,所以做事兒也就比較任性了起來,經常遇見了異族,就一刀殺了了事……


    要按照這麽說,我竟然還真是托了自己體內血統的福了,至少端著個孔聖人的名頭,跟這鬼將軍厚著臉皮求個情他還是買賬的,也不打算為難萍子他們了……


    再後來,這民族融合的多了,這鬼將軍也就很少會動手殺人了,不過隻要他在吊橋附近的時候,陰兵過不了橋,無漢族血統也過不得橋,這是他的規矩。


    那天寶力德倒是取了巧了,恰巧這鬼將軍那段時日裏在沉睡,否則,隻怕他還真就抵達不了拜月村!


    聊了一陣子天,我對著鬼將軍的恐懼幾乎消失的幹幹淨淨,這鬼將軍也是個好奇寶寶的類型,對外麵的事情特好奇,隻說他平日所見拜月村的村民目不識丁,和他說不了外界的事情,也不想與非純血漢人去聊天,遇見了其他的人,也沒有談話的興趣,很少現身,所以,明代之後的事情,他就很少知道了,讓我說給他聽……


    沒轍,我隻能給他講了,眨眼都已經淩晨五點了,這位爺還是一動不動,看來是真的不怕天亮,我苦笑著繼續說了下去。


    一直等我說到當代,這鬼將軍才總算是意猶未盡的說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沒想到如今這天下竟然已經成了這番模樣,不過……隻要沒有戰亂就好啊,我打了一輩子的仗,恨了一輩子的胡人,卻不曾想過如今真的竟然成了一家人,也罷……漢室後代能得一太平環境繁衍,我亦無遺憾,看來也該換換我的規矩了,昔日敵人如今已成一家人,哈,千年之前,我們何曾敢想?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的十室九空,白骨亂蓬蒿,當真倦怠了……”


    說完,他扭頭看了身後的幾個陰兵一眼。


    在那幾個陰兵的臉上,我竟看到一絲笑容。


    一時間,我心有感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們這些人為了戰爭而存在著,心裏卻向往著和平,死後鎮守在陰山,與胡人怒目而視,不曾想竟然也是想多殺幾個胡人,隻怕胡人入了中原屠殺漢民,如今聽說民族大融合的時代來了,竟然能在一瞬間放下仇恨……


    和平,或許真的是時代給予我們最好的禮物吧?


    越是與這些舊時的人打交道,我就越是這麽覺得。


    而那鬼將軍也不再提胡漢之事,話鋒一轉,忽而問道:“這位小兄弟,我倒是忘了問了,你來此處意欲何為?此地荒僻的很,罕見人跡,你們倒是我近來唯一見到的一批人。”


    “我啊,就是要去您身後的拜月村,這個村子您是極熟悉的,剛剛還說起來的!”


    我苦笑一聲,道:“您也看出來了,我是修行之人,去那拜月村,也是想解救那裏的村民,他們似乎遇到了鬼怪之事!”


    “哦?那地方的人居然還能遇到鬼怪滋擾?”


    鬼將軍垂頭嘀咕了一句,搖了搖頭,道:“果真遇到鬼神滋擾,小兄弟你可就要小心了,隻怕是極難解決呀!”


    我眉頭一挑,忍不住問道:“此話怎講?”


    鬼將軍悠悠道:“祖上是不凡之人,所擇不凡之地,後世之人已得千年太平,如今忽然降下厄難,也必是不凡之事呀!”


    祖上不凡?


    我更是疑惑,此前我們便覺得這拜月村擇地詭異,哪都不選,偏偏選了個陰山落葉生根,而老瞎子又說那裏是陝甘回變的時候逃難來的漢民立下的村子,是外來戶,總之,這個村子的來曆讓我們頗為疑惑,當下便問道:“那這村子的祖上又是何人呢?”


    “是個叫唐賽兒的女人。”


    鬼將軍說道:“大概在六百年前,他們率軍來的這裏,在這裏弄下了這個拜月村。”


    唐賽兒?


    這個名字,可謂是振聾發聵呀!


    隻是,我卻是在這一瞬間淩亂了……


    ……


    作者楚墓說: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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