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此刻,我不再猶豫,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終於邁開步子向北鬥清微陣走去。


    當我雙腳踏入陣中的那一刻,四方靈氣為我歡呼!


    轟!


    瞬間,這裏的靈氣狂暴了起來。


    北海凍石、童子眉、祖龍金鱗為陣基,而我,便是這北鬥清微陣的陣眼!


    隻有我站在這裏,它們才算是找到了主人!


    這一刹那,無需做任何自我調節,我的內心鬼使神差般的就平靜了下來。


    勁於外而達八方之遠,勁蘊於內而置於無形……


    我心中默默品味著當初老瞎子給我的提點,這一刻,我的呼吸放慢了下來,自身仿佛與四周的山川萬物都融合在了一起。


    武,即道!


    道可道,非常道!


    這行炁八段錦,一招一式,看似簡單,實際上暗合大道至簡的道理,舉手投足之間皆與蒼天大地相合,連綿不絕,又有花鳥魚蟲萬物生生不息的意思,我每一次打出這套招式的時候,都會有所明悟,時至今日,這套招式我已行運不下千萬遍,可每次一都會有新的所得,心裏也不自禁的佩服祖巫。


    究竟是何等奇才,才能仰觀日月星辰,俯察天下萬物,最終洞悉這渺渺天心,弄出這等招式?


    不可想象,也無法想象!


    終於,我動了!


    當我悠悠舉起自己手臂的刹那,這四周聚攏而來的靈氣如傾盆大雨一般朝著我洶湧而來,炁走奇經八脈,進而分達四肢百脈,那種滋味奇妙無比,令人沉醉。


    原本,我還在擔心我的靈氣究竟能不能吸引來血眼烏鴉,畢竟,血眼烏鴉是別人所祭練,可是,當我開始行炁的刹那,我心中早已別無他物,已經醉在了浩瀚的武學之中,至於血眼烏鴉來不來,與我無關了!


    這一刻的我,心中已無得失計較,一套行炁八段錦在我拳腳之間流淌了出來。


    一套結束後,我欲炁行第二周天,結果,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嘈雜聲。


    血眼烏鴉來了!


    不過,這一刻的血眼烏鴉的鳴叫聲與之前不大相同了,它們的鳴叫聲出奇的高亢,我竟從鳴叫聲中聽出了一些興奮的味道,那種興奮,仿佛是孩子在撲向久別重逢的母親懷中一樣……


    很快,血眼烏鴉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範圍內,它們遮天蔽日的,黑壓壓一大片,直接朝著我的俯衝而來。


    瞅著它們那紅嗖嗖的眼睛,我終於有一些慌亂了,尤其是它們那前赴後繼朝著我衝來的模樣,當真讓我有些恐懼。


    我不自禁的想到昨天夜裏被血眼烏鴉啃食的那個老嫗,她真的是被吃的幹幹淨淨的,骨頭棒子上麵連一縷的血絲兒都沒留下……


    莫不是老子也要淪落到這麽個下場?


    說真的,我真的是有些害怕,因為恐懼,炁行第二周天的時候並不是很順利,因為我有點慌亂了,行炁八段錦不僅僅是一套單純的動作,實際上,它更多的是心境,如今,我心亂了,這行炁八段錦又如何能順利呢!


    可就是在我氣息亂了的刹那,血眼烏鴉已經撲上來了!


    這一刻的血眼烏鴉一下子忽然變得凶殘了起來,“哇哇”叫著就上來吞噬我的靈氣。


    此時我算是見識了它們什麽都吃的一麵,竟然連靈氣也能吞噬,隻不過吞噬的速度比較慢一些,但……遲早會將我四周的靈氣全部都吞噬掉的呀,那時候豈不是要活吃了我了?


    我心境更亂,手腳也隨之不好使了,打出了一套有史以來最糟糕的行炁八段錦,也好在是多多少少打出來了,否則,一旦行炁八段錦中途斷掉了,靈氣反噬,我會暴斃當場。


    無怪乎我恐懼,這些血眼烏鴉幾乎將我四周全都給包圍了,我抬頭看不見天,更看不到四方,入目之處,全都是雙目猩紅叫聲猙獰的血眼烏鴉,它們幾乎凝聚成了一個大球,完全把我包裹在了其中,任誰遭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恐怕也不會平靜吧,而這樣的“交流”方式也是我完全都沒有想到的。


    “蠢貨!”


    我聽見伊詩婷在外麵暴跳如雷的大罵道:“這些血眼烏鴉親近於守夜人的靈氣,感受到了靈氣,懷著孺慕之情而來,結果這個傻子卻因為恐懼心神失守,一下子氣息亂了,惹惱了血眼烏鴉,你想想,人家懷揣著赤子之心而來,結果一到地方發現碰到個假母親,滿腔赤誠變成了被騙後的憤怒,不得活吃了這傻子呀!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是我太急躁了,原以為這個武癡能用那麽快的速度掌握了行炁八段錦的要領,收服血眼烏鴉自然也不是什麽難事,總歸是有幾率的,可還是高看了他,曆代守夜人哪個不是行走江湖三五十載,磨礪的心如鐵石信仰堅定時才去收服血眼烏鴉,現在讓這麽個火候不到的毛頭小子上去,簡直就是送菜去了……


    是我斷送了這一脈的守夜人呀!”


    ……


    至於後麵的話,我已經聽不見了,因為我感覺到腦海中一陣刺痛,下一刻,我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裏陰冷、空曠,什麽都不存在,隻有無盡的黑暗……


    我死了麽?


    這是……地府?


    我不知道……


    於是,我就在黑暗中行走著,嚐試著看看能不能有別的發現。


    可惜,我失敗了……


    這裏什麽都沒有,腳下的路永無盡頭,眼前的黑暗從未撕裂……


    時間,在這裏仿佛不存在了!


    最開始的時候,我還能適應這一切,可是,漸漸的,我就有點受不了了。


    人生來就是個群居動物,孤獨和黑暗聽起來沒什麽,可時間久了就會發現,那才是人類最大的敵人。


    我不知道在這地方到底待了多長的時間,可是我的心情卻在一天天的變的糟糕,最開始還能保持耐心,可漸漸的就急躁了,然後開始抓狂,最後,我基本上精神都已經徹底崩潰了!


    我腦海裏就剩下了唯一的一個念頭——去死,去自殺!!


    可惜,手中無刀,自刎不了,連一麵牆都沒有,就是想撞死都沒地兒碰頭!!


    甚至……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軀,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一種怎樣的狀態存在著……


    我從未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被孤獨和黑暗打敗……


    然而,就在我即將認命的時候,忽然我感覺到了一絲溫熱!


    那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我在這裏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可我就是感到了一絲溫熱,而且那一絲溫熱還是從手臂上傳來的!!


    我不解,就在沉思,片刻後,我一下子想明白了!


    意識空間!


    我現在沉浸在了我的意識空間裏,所以我感覺不到一切,而剛才的那絲溫熱,應該是從現實世界裏傳來的,傳來溫熱的地方,赫然是我帶著纏臂金的地方!


    難道是那纏臂金!?


    我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道冰冷、但卻語氣中帶著一絲柔和的聲音就在我的意識空間裏響起了。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


    切記,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炁!”


    話語到此,忽然一頓,緊接著便是一聲怒喝:“抱元守一!”


    一字字落入我心,詭異的是,我在聽到後,竟隱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狂躁消失不見。


    那聲音,很熟悉……


    我忽然想起來了,那是南清的聲音。


    我與她人魔殊途,可,這一刻我腦海中卻不自禁的想到了她的模樣,大紅的衣裳,鮮豔的朱唇,以及持刀脅我的刹那眼中流露出的寒光……


    她,是力與美的綜合體……


    一瞬間,我竟不覺得孤獨了!


    “即便身在地獄,亦能遙望天堂,即便置身黑暗,也可守望光明……”


    南清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柔和了起來,也一下子變得縹緲了起來,仿佛正在離我遠去一樣:“不管身在何處,莫忘出處與來時路,無論艱難困苦,莫忘初心。你的命是我給的,也是我留你在人世,不經我同意,勿言輕生,活著來見我……”


    終於,那道聲音消失了,隻剩下最後一句在黑暗中飄蕩著。


    “活著來見我……”


    ……


    我在錯愕,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隻是,即便在黑暗中亦可守望光明,身處地獄仍可遙望天堂,我記下了。


    我的光明在哪?


    是回家嗎?還是……找到她?


    或許,兼而有之……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樣的情緒,但,找到她,我卻幾下了!


    轟!


    黑暗中綻放出一縷光芒,撕裂了這無聲世界。


    而我的意識終於回到了身體,也猛然間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


    作者楚墓說: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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