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體內隱隱有風雷之聲湧動。

    且,這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似有一張大手探入我體內,正使勁把我五髒六腑向外拉扯一樣,我時不時能聽到讓我牙酸的聲音,那聲音類似於蠻力撕扯布帛發出的破裂聲。

    短短片刻,我的額頭已經滲出細細密密一層汗珠,汗水順著鬢角不斷墜落。

    死亡的滋味麽?

    我腦海中有著這樣一個疑問。

    我身邊皆是陰行裏的人,大家閑坐時難免會談論生死之事,但死亡究竟是個什麽滋味,誰也說不清,有人說,人在死的時候會有雙重感受,一是肉身死亡,有的有痛苦,有的沒有痛苦,與死亡方式有關,肉殼死後,不是超脫,緊隨其後便是魂魄離體,那時哪怕是變成了一團爛肉,仍舊會有感覺,隻不過究竟是個什麽滋味,沒人知道,有人猜測是一種飄飄欲仙的滋味,得了大解脫,也有人認為極端痛苦,因為三魂七魄在生時與肉殼融為一體,死後離去,如抽絲剝繭,是活生生扒出來的,自然痛苦,始終無定論。當然,總有那麽一些無聊人士會去應證這個問題,他們從陰司裏拽出了一些死人,問及魂魄,然而沒有結果,無論是什麽樣的陰人,全都忘記了死亡的感覺,因為在魂魄從肉體剝離的刹那,會有一段空白期,那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會被記憶遺漏掉。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魂魄離體,很痛苦。

    片刻後,在我身後出現了十個與我相貌、體型完全一致的虛影,那是三魂七魄所化,被我利用小金人的力量從體內催動逼迫了出來。

    三魂七魄離體即散,意味著生命的徹底消亡。

    可是從我身上迫出的三魂七魄,此時卻滯留在我身後,並未離去。

    “賭贏了。”

    我渾身是汗,如從澇坑裏的剛剛撈出來一樣,很虛弱,但不禁狂笑了起來。

    我觀那小金人,對我的三魂七魄似乎有非常強悍的吸引力,我激發“死脈”之後,三魂七魄本應離開,卻因它而停留了下來。

    所以,我幹脆不妨得寸進尺,把三魂七魄從體內逼出去。

    這是一條自殺的路,一旦魂魄散去,我立即消亡,我賭的就是這小金人對三魂七魄的吸引力足夠強,哪怕把三魂七魄甩出體外,它們也仍舊會留下,被神奇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師姐滿臉的震驚,她到底是“老江湖”了,如何能看不出我身後那十道虛影是個什麽?訥訥道:“這怎麽可能呢?你的靈魂……為什麽會這麽強大?修行之人最難淬煉的就是魂魄的強度,魂魄也是所有修行者最容易被鑽了空子的地方,伴隨著道行的強大,魂魄會一點點的增強,但這個增長速度非常緩慢,我卻從未聽說有人能魂魄離開肉殼!!那……”

    說此一頓,師姐強掩臉上驚愕,咬牙道:“那是傳說中神仙的本事,魂魄脫離肉殼,遨遊九天,感悟天心、天道,是為仙家的修行手段,凡人怎麽能做到呢?我曾經感受過師父的魂魄,他在羽化前的魂魄也沒有你這般強大,根本無法脫離肉殼。”

    “我沒有師父強大。”

    我垂頭,歎息道:“此事一言難盡,走過通天古路,我經曆了許多不可想象的事情,身上也發生了很多變化,我隻是體內有一股力量在吸引著魂魄,不讓它們離去而已。”

    “不,你的魂魄很強大!”

    師姐語氣很肯定,眸光熠熠的盯著我:“尋常人的三魂七魄,聚在一起稱之為靈體,須用特殊手段才能看見,一旦三魂七魄單獨散開,就算是用特殊手段都找不到,修行者的魂魄雖然強於尋常人,但魂魄成長非常困難,三魂七魄一旦散開,基本上是看不見的,當年師父羽化之時,衝上通天古路,我曾見他身後有殘影,是在衝擊古路的時候受創,魂魄差點被打出去,他的三魂七魄分開後,每一條魂、每一道魄,猶如黑氣,是剛剛可見而已,這已經很強大了,可是你看看你身後的三魂七魄,站在那裏雖然看著也如影子,可是體型、麵目已經依稀可見,說明你的魂魄至少比師父羽化飛升時都要強大!”

    我震驚了,師父飛升,是地境九階臨門一腳,踏上虛無縹緲的天境時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那時他已經可以算是天境高手。

    我卻莫名其妙魂魄比他都強大了?

    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一切又是怎麽回事?

    “師弟,你和我仔細說說你身上發生的事情。”

    師姐很認真,道:“你道行不變,靈氣強度是黃境四階,可是魂魄強度卻直追天境強者,這難道不詭異嗎?!”

    說到這裏,她身上光芒一閃,身影明滅不定,幾乎已經到了支離破碎的時候。

    “沒時間了,反正我肉殼生機已絕,必死無疑,管那麽多幹什麽?”

    我一甩手,喝道:“護!”

    同時,我催動小金人,駕馭我自身的三魂七魄,衝上去直接把師姐給包圍了,擠作一團。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小金人上的那種神秘力量我無法利用,這些神奇的力量隻是加持在我的三魂七魄上,即便魂魄離體,這些力量仍舊在不斷被三魂七魄滋養吸收,以至於我的魂魄之上都氤氳著這些力量……

    這就是我為什麽要逼出魂魄的原因!

    我的魂破上沾染著這些力量,一旦把師姐簇擁,她多少能沾點光,隻要有一絲一縷加持到了她的身上,就能為她爭取時間!

    事實證明,我的推測是對的。

    師姐的軀體在這一刻凝實不少,應該不會稍稍一碰立刻散去,隻可惜我的三魂七魄終究還是沒有凝實,也無法簇擁抱起她,最終我隻能走到魂魄簇擁的中心,一把橫抱起了她,我的魂魄在包圍著我,多少還能加持到師姐。

    這是個漫長痛苦的過程,每每我的魂魄離我遠一些,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而,走到今日,這些痛苦也可無視了,我抱著師姐,最終眸光投向了前方星空中。

    通天古路,路斷此處。

    但,我不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總覺得,路從這裏才算是剛剛開始了。

    略一沉吟,我橫抱著師姐一步踏出,直接踏進了無垠的星空裏,這裏冰冷,黑暗,沒有生命氣息,隻有大世界在閃爍著光芒。

    我這一步踏出,並未墜落,也沒有失去重力,如宇航員一樣飄起來,我眸光凝視四方,心念一動,頓時喝道:“我心中聖地何在?”

    無垠的虛空中沒有回應。

    但是,我發現遠方一點銀光分外強烈,那是一個神秘的世界,原本躲藏在黑暗裏,在遙遠的地方,放在漫天的星辰裏,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它,但是此時它閃爍的強光橫穿寰宇,我自然能注意到!

    轟隆隆!

    寰宇震徹。

    那世界閃爍的光點越來越大,最後形成了一片朦朧的光暈,幾乎要將整個寰宇都籠罩了一樣,在那光暈裏,我看到了壯美的山河,古樹參天,莽莽蒼蒼,猿啼虎嘯,還有各種可怕的異獸橫穿世界,總之,那是一個比神女宮所在的世界更加可怕的地域。

    “這就是那個地方嗎?我們那個世界的修行者走到極高處時,費盡心機就是去這麽個地方?這裏看著可不像是天堂,反而處處危機。”

    我暗自嘀咕著。

    這時,那顆璀璨的星散發出的光暈又發生了變化,白光漸漸轉為血色,最終,血色彌漫寰宇,幾乎將這裏覆蓋,讓這昏暗的寰宇變得陰森可怕了起來,一股莫名的氣機從那顆璀璨的星散發,隱隱與通天古路彼此呼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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