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城今日的風兒甚是喧囂,不知何時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便下起了密雨。


    雨水匯集在低窪處,很快便有百姓發現這些雨水中竟然有著一絲絲的黑霧。


    有好事者上前探手一抹,黑霧頓時沿著手指直入五髒六腑,頓時全身一震癱倒在地,生機隨著雨水的衝刷不斷消散。


    有好心者上前攙扶救援,少時衣物被雨水淋透全身一軟又癱倒在旁。


    一時間灰羽城中人人自危,不敢再跨出屋簷半步。


    半盞茶前……


    轟隆隆~


    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在灰羽城上方的蒼穹中不斷追逐。


    灰袍道人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的盛氣淩人,他的須發早已被雨水打濕,飛在空中甚至還需要不斷用手擦拭蒙著雙眼的水霧。


    跟在他身後數百米處的白瑾瑜狀態同樣不佳。


    雖然有伏魔珠在,元嬰期修士對金丹期修士的最強秒殺手段被限製,但靈力和法術威力卻依舊被穩穩地壓製一籌。


    若不是白瑾瑜有兩柄飛劍一攻一守,再加上太極青雲道著實厲害,恐怕早就香消玉殞了。


    這時,灰袍道人化作黑霧撞入一片烏雲借機躲掉一發劍氣,立刻轉身盤旋於烏雲之中,身上雨水滴落,背後雷電蜿蜒。


    手中的萬鬼幡一招,數百隻惡鬼從中呼嘯而出撲向處於下放的白瑾瑜。


    白瑾瑜早有準備,在被惡鬼淹沒的一瞬間,額頭的伏魔珠爆發出耀眼的金光刺透了。


    包圍上去的數百隻惡鬼瞬時間化作青煙煙消雲散。


    這萬鬼幡乃是鬼修的道法,而伏魔珠乃是佛教至寶,且又針對魂體,幾乎讓道人手裏的萬鬼幡失去了用武之地,也正是如此,幹瘦道人才如此狼狽不堪。


    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痛苦靈魂又一次被消滅了部分,幹瘦道人心在滴血。


    一般情況下萬鬼幡裏的痛苦靈魂是不會死亡的,即便是被打散也隻會化作一縷殘魂回到萬鬼幡中稍加溫養便能恢複如初。


    可那伏魔珠竟然能強行切斷萬鬼幡和惡鬼的聯係,隻要被金光普照,那便是直接超度。


    “小丫頭,今日你真要與我聖教結仇不成?”幹瘦道人慌亂收起萬鬼,一張老臉不斷抽搐好不狼狽:“老夫名為丁海生乃是聖宗長老,既然我聖教的計謀已經被你揭穿,我們還損失了一位金丹期修士,你我二人何不各退一步點到為止。”


    白瑾瑜腳踩求淑劍憑空而立,一張秀臉顯得有些蒼白,迎麵打來的雨水在某種力量的牽引下紛紛避開少女,直到現在白瑾瑜的衣裙依然是幹的,看起來倒是比那丁海生要安逸上不少。


    “你若剛見麵時便說這話,或許還真有效,可現在你必須死!”


    說完未等丁海生回複,隱藏在烏雲中的瑤光劍已經化作流光刺向對方後背。


    丁海生反手招出骷髏頭架住瑤光劍,頓時白骨炸裂,骨渣紛飛。


    不少骨頭渣子甚至濺到了丁海生的臉上和身上。


    而那柄九天劍池之巔取出的瑤光劍卻毫發無損的退了回去試圖發動第二次攻擊。


    “好好好,好一個青雲劍修!”丁海生被心中的憋屈給氣笑了。


    明明他才是境界更高的那個,可從開戰到現在,自己卻一直被壓著打,妄圖活了幾百年,竟然還鬥不過眼前的金丹修士。


    “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麽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丁海生收起手上的萬鬼幡,一口咬破舌尖揚天噴出一口精血:“三聖老母在上,弟子丁海生願付百載精血請聖親臨!”


    話音落下,丁海生身上的氣勢猛地一縮,無數陽壽和精血從他舌尖的破口處噴湧而出。


    同時一股極為龐大的威能從天而降,直灌入丁海生的眉心。


    無數黑霧開始蔓延翻滾,甚至連天上的雷雲都為此而住聲,落入凡間的雨水在黑霧的汙染下變成了蘊涵毒素的毒雨,沾之染病,飲之喪命。


    這才有了城中救人的一幕。


    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到白瑾瑜甚至沒有機會出手打斷對方的施法。


    等她反應過來時,眼前的幹瘦道人已經變成了一個被黑霧所籠罩的人形怪物。


    黑霧中的丁海生心在滴血,為了請三聖老母上身,他足足耗損了百年的壽元,甚至還會傷及根基。


    但隻要搶下伏魔珠這一切都值得。


    這一次他再也顧不得什麽美人,他的目光唯有美人額頭上的伏魔珠!


    “去死吧!”


    悶聲悶氣間,怪物閃身掠過數百米的空間出現在了白瑾瑜麵前,一隻包裹著黑霧的拳頭向白瑾瑜的額頭砸去。


    伏魔珠乃是佛教至寶,自然不可能被一個元嬰期修士破壞,他絲毫不擔心打碎美人腦袋的同時毀掉寶貝。


    求淑劍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下墜,帶著白瑾瑜躲開了拳頭,但跟隨拳頭而來的黑霧還是在白瑾瑜的臉頰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傷口,一瞬間鮮血染紅了白瑾瑜大半張秀臉。


    這些傷口上都覆蓋著詭異的黑霧,短時間內竟然無法愈合。


    黑霧中的道人咧嘴獰笑,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拳頭上的血跡。


    在黑霧的加持下,身為法修的丁海生竟然發揮出了超越體修的近戰能力。


    白瑾瑜瞥了一眼滴在胸口的血跡,手腕上的金色絲帶如同活過來般飄到了白瑾瑜臉上,將雙眼以下的臉頰遮了起來,止住了流血。


    “你要近戰是吧?”白瑾瑜咧嘴一笑:“咱們繼續。”


    說話間,白瑾瑜身上的氣勢一變,道家的大道無為瞬間收斂,替代的是血紅色的暴虐妖氣。


    丁海生一陣:“你竟然是妖!”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青雲劍宗的妖,逍遙寺通緝的原來就是你!”


    “是我又如何,今天你必須死。”白瑾瑜的雙目已經變成了金色的豎瞳,臉頰和鎖骨都浮現出代表蛇妖的乳白色細密鱗片,右腳一蹬地麵嬌喝道:“浩然不屈體!”


    頓時,白瑾瑜身體覆蓋上了一層青色的火焰。


    丁海生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絲不安的情緒,但白瑾瑜轉眼已經殺到,根本沒有時間給他深思。


    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再次碰撞到一起,這一次卻沒有再一觸即離,而是最沒有技術含量也是最暴虐的近戰互壘。


    終於,地上有人發現了天空中的戰鬥,驚訝聲不絕於耳。


    凡人哪裏能看清天上的戰鬥,隻猜得天降邪雨肯定與其中一方有關,而與之戰鬥的另一方顯然就是代表正義的一方。


    縣衙之中,肥頭大耳的縣太爺癱倒在地,他隻是請秋雲劍中的仙師幫他處理鼠妖的事情,可現在鼠妖沒有進展,反而引來了邪雨。


    這一場雨落下來,不但汙染了河流和井水,如若繼續落下去恐怕連地下水都無法再飲用,到時候絕不是簡單的誅九族那麽簡單,甚至可能淩遲或者車裂。


    想著自己被五馬分屍的模樣,縣太爺再也站不住雙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


    灰羽城外有一溪河,河水清澈透底水草豐富,水中魚兒成群結隊,是周圍飛禽鳥獸的重要取食點。


    可現在溪流中的水已經被汙染,無數魚兒翻著白肚皮飄在河水上。


    除了個別生命力強大的水生外,大部分水中生物都已經一命嗚呼。


    而此時,一身穿蓑衣頭戴棕帽的牧童拚命拉扯著自家的老黃牛,希望老牛能夠進屋避雨。


    但那往日異常聽話的老牛今日卻如同入魔般站在河邊一動不動,一對牛眼直瞪著天空。


    “阿爹,大黃不願意進屋!”


    牧童對著不遠處的茅草屋大叫,有一個男人正焦急的躲在屋簷下。


    家裏隻有一套蓑衣被兒子穿走了,男人卻是隻能幹著急。


    “兒,回來吧,莫要再管老牛了!”


    牧童卻如同沒有聽見般繼續拉扯著韁繩。


    幼年喪母,牧童幾乎是趴在老黃牛背上長大的,與老黃牛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父親還要長,又怎麽舍得拋棄家人。


    就在這時,那原本一動不動的老牛突的悶哼一聲,牛頭一揚用巧勁將牧童送到了頭上,又順著脖子滑到了後背。


    牧童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住老牛的須毛。


    老牛揚起前蹄拔腿就跑,速度之快甚至差點將牧童給顛下去,幸而牧童眼疾手快一把環抱住脖子才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到了茅草屋旁邊,老牛還沒停下,又將男人扛到背上不顧黑雨稠密向更遠處跑去。


    “大黃,你怎麽……”


    男人話還沒說完,一聲巨響在身後響起,牧童和父親驚恐的轉過腦袋,卻見自家茅草屋被巨大的撞擊力壓得四分五裂。


    若是再慢幾息,父子兩必定與茅草屋一起化作廢墟。


    一個身穿灰袍,全身籠罩在黑霧中的骷髏架子被一位天仙般的姐姐按在廢墟中爆錘,每錘一拳地麵都會凹下去一層,直到地麵低於河堤,河水倒灌將兩人淹沒。


    河水沒過二人頭頂的一瞬間,丁海生終於找到一瞬間的機會掙脫束縛逃出生天。


    現在他是真的怕了,那小牛鼻子身上的青色火焰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


    自己花百年壽元請來的三聖老母黑霧遇到那青色火焰就仿佛棉花遇到了火苗,眨眼便被燒得一幹二淨。


    再說力氣,在黑霧的加持下自己的力量已經毫不孫色於元嬰期體修,可那女妖竟然完全不落下風,甚至隱隱有壓製之意。


    最恐怖的是盤旋在周圍的兩柄飛劍,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給自己來一下。


    看起來是一對一,但隻有丁海生知道,自己其實在一對三。


    心生退意,丁海生便再也沒有了繼續戰鬥的想法,找準方向運轉靈力便向昏暗的河底遊去,試圖脫離交戰區。


    忽的一道修長的白影從前方渾濁的溪水中遊過。


    丁海生心中一驚吐出一大口空氣,幸而元嬰期修士早已能夠體內循環,否則這一下非得淹死不可。


    “那是什麽?”丁海生在心中念叨。


    身為元嬰期修士他不可能眼花,唯一的解釋是真的有某個東西在他周圍遊動,止住身形不敢再繼續下潛,左右思索間丁海生決定立刻離開河流。


    正當他想要浮出水麵之時,隻覺得右腿一緊,身體猛地被向下吸去。


    丁海生大驚失色,水中絕不是人類的主戰場,在這裏渾濁的河水不但能阻擋視線,而且還會導致非水係術法威力降低。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花費精力和靈力維持呼吸。


    抬手招來一大團黑霧砸向右腳,砰一聲悶響腿上的抓力並沒有消失,但丁海生終於看清了那白色的陰影是什麽。


    竟是一條接近二十米長的白色巨蛇。


    隻見那蛇,蛇頭圓潤,身上的鱗片潔白如玉,一雙金色豎瞳毫無感情的看著自己,就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與一隻天賦是控水的妖獸在水中戰鬥,簡直是茅坑裏打燈籠-找死。


    尾巴用力一拖,將拚命掙紮的丁海生向更深處拖去,水麵不斷爆發出強烈的爆炸水花。


    那老牛拖著父子兩跑出了幾百米雙腿一軟跌倒在了黑雨泥潭中,除了身穿蓑衣的牧童,老黃牛和男人都被黑水所染,再也動彈不得。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無名溪河終於安靜下來。


    少時,一條巨蛇身體扭動著s形遊出水麵,靠岸的一瞬間鱗片逐漸脫落蛇軀消失,最後露出一位身穿白裙的妙齡少女。


    那牧童拚命瞪大雙眼,怎麽也不敢相信神仙般的大姐姐竟是一條白蛇所化。


    運轉天賦抽空身上的水跡,白瑾瑜不禁展顏一笑。


    在未動用一氣化三清與造化幽蘭等底牌的情況下,她竟然憑一己之力殺掉了一位元嬰期修士。


    雖然丁海生剛開戰便因為錯誤的判斷,派出元嬰想要秒殺自己,反而被伏魔珠反震導致身負重傷,修為一路從元嬰後期跌落到了元嬰初期,後又因為不知道對手是一條蛇妖而錯誤的選擇了逃跑路線才導致了最終的隕落。


    但那召喚黑霧的手段顯然也不是一般術法,白瑾瑜對自己的戰鬥力也終於有了一定的認識。


    攤開手掌,露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芥子袋,這是從魔修身上取下來的。


    堂堂三聖宗元嬰期修士竟然也隻能用芥子袋而不是須彌戒,可想而知須彌戒的寶貴程度。


    扯開袋子的鬆緊繩,露出琳琅滿目的物品。


    一大堆各品靈石,一杆萬鬼幡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以及幾本功法。


    不用看白瑾瑜也能知道這些功法都是魔道功法。


    如果說以前白瑾瑜錯誤的將魔修當做立場不同的敗者,見識了驅鼠偷糧和萬鬼幡中無數慘死的惡靈後,白瑾瑜對魔修的影響已經跌落到了冰點。


    正要取出功法毀掉,卻有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白瑾瑜收起芥子袋轉頭看著喘粗氣的牧童。


    此時天上的雨水還在下,但丁春生已死,雨水中再也沒了黑色霧氣,再也無法傷人性命,牧童因為急速奔跑而拚命喘息,又驚訝於眼前姐姐的絕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說話。


    白瑾瑜等了幾息,見小孩一副花癡樣,白了一眼道:“小毛孩褲子都不穿跑過來幹嘛?”


    牧童低頭一看,下半身可不就隻穿著一條兜襠褲,當即變成個大紅臉。


    下黑雨前他正在溪水邊給老黃牛擦拭身體,褲子還擺在河邊呢,現在估計已經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左右找不到遮擋物,牧童隻好取下頭上的棕帽擋在身前,總算是勉強冷靜下來。


    卻是雙腿一軟跪在鵝卵石上:“仙女姐姐,求您救救我爹和大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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