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國,長安城。


    巍峨的未央宮中歌舞升平,無數權臣大將跪坐於大殿兩側或飲酒作樂,或欣賞禮樂歌舞,氣氛極為融洽。


    但每個人的目光都似有似無的停留在大殿最高位略微有些年邁的老者身上。


    老者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大殿中所有人的動作和聲音。


    此人正是大漢天國的君王,漢玄帝-劉佩。


    “丁岩。”年邁卻不失渾厚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聲音雖弱,但在場的眾多將軍大臣雖表麵熱鬧,但無不將大半注意力放在劉佩身上,幾乎是皇帝剛開口,整個大殿便靜了一息。


    雖然立刻恢複了繁華,聲音比起剛才卻是要低了不少。


    一直守在玄帝身邊的老宦官連忙垂下頭:“陛下。”


    “光祿寺換掌勺了?”玄帝淡淡的說道,手上卻又夾了一筷子燉肉放進口中細細品味。


    往日為皇帝準備膳食的乃是皇室庖廚,但今日皇帝宴請群臣,這案桌上的燉肉便是負責宴席的光祿寺在準備。


    丁岩雖是一個宦官,並無什麽實權,但從小便陪在漢玄帝身邊,這一陪便是數十載。


    對於當今皇帝劉佩,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但即便如此,每當陛下喚他的時候,這位老宦官還是止不住心中發顫,特別是近些年,這位大帝是越發狂躁了。


    無他,畢竟誰到了這個年齡還沒有子婿,心態難免都會發生一些變化,特別是此人還是一國之君。


    沒錯,這位已經在位四十餘載的大漢王朝天子無後……


    丁岩瞧了瞧桌上的燉肉,微微搖頭,道:“回陛下,倒是未聽光祿寺卿談起此事,想必是沒換的。”


    “哦。”玄帝又一次淡淡說道,似乎此事已經翻篇,卻又緊接道:“讓光祿寺卿來見寡人。”


    “遵旨。”


    丁岩快步離開,宮殿中的聲音這才慢慢的大了起來,不一會兒便重新恢複到了一開始熱熱鬧鬧的狀態。


    隻是這份熱鬧之中到底藏著多少心思,恐怕隻有在座的群臣知曉。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在皇室,皇帝無後可不單單隻是不孝這麽簡單。


    若不是玄帝威望尚在力壓群臣,單單隻是一個無後便會朝綱震動謠言四起。


    但即便如此,隨著漢玄帝年事越高,底下人還是不免生出了小心思。


    結黨營私之輩更是多如牛毛。


    盡管玄帝再任何場合麵對任何人時都是一副精幹明了的模樣,但從玄帝兩鬢的白發和不時的咳嗽不難看出。


    那位馳騁沙場多年,為大漢開疆擴土的大漢天子已經老了。


    這一點劉佩比誰都清楚,但他卻沒有管,也沒法管,他總不能將這個朝堂之上的群臣全部殺淨吧。


    不多時,丁岩便領著一個中年人快步進了大殿。


    行至近處,那官員雙腿一軟伏倒在地,顫音道:“微臣光祿寺卿,拜見陛下。”


    光祿寺雖然是負責皇帝宴席的機構,但他這個光祿寺卿卻少有被漢帝單獨召見過,雖然來的路上已經向丁岩打聽過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但真的到了這大殿中卻還是嚇得雙腿發軟。


    “起來吧,今日乃是朕的私宴,不必如此多禮。”


    “謝陛下。”連忙小心翼翼站起身,連額頭上的汗水都不敢擦。


    “光祿寺卿。”玄帝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平淡,似乎沒有受絲毫年齡帶來的影響。


    “寡人喚你來隻是想問一問,這燉肉和以前卻是有細微區別,為寡人做膳食的掌勺換了?”


    玄帝對吃食非常講究,味道上輕微的差異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能端上玄帝桌案的膳食無一不是玄帝欽點,又怎麽可能有人敢隨便換廚師。


    “燉肉之庖廚,乃是陛下欽點,臣不敢換。”光祿寺卿垂著頭,繼續道:“隻是今日從離國來了一批貢鹽,此鹽細如嬋娟,白若寒雪,味鮮而回甘,這燉肉便是用離國貢鹽所燉。”


    “哦!”玄帝聞言不禁又夾起一塊燉肉細細品嚐:“確實有些名堂。”


    堂下的群臣早在光祿寺卿入殿之時便一直注意這這邊,聞言不少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麵前的燉肉。


    能坐在這殿上的大臣和將軍,卻是少有人會在意這一碗燉肉。


    細如嬋娟,白若寒雪,味鮮而回甘。


    這是形容鹽的詞語?


    不信。


    但觀皇帝的模樣卻又被吊起了好奇心,紛紛拿起碗筷夾了一塊放入口中。


    幾乎在燉肉入口的一瞬間,不少人便發現了碗中肉與尋常燉肉的差別。


    沒有普通鹽的苦澀味,久嚼真有淡淡的回甘。


    不禁小聲議論起光祿寺卿口中所提的離國。


    “離國不是正在遭受水災嗎,已經大半年沒有海鹽產出,如今恢複了?”


    漢玄帝細細回憶,似乎確實在某張奏折上看到過離國的情報。


    但年事已高精力不濟的劉佩,卻是沒有記在心中。


    畢竟離國隻是大漢諸多附庸國之一,而且地處偏遠,除了產鹽外並沒有太大的名氣。


    “回陛下,離國之雨乃是魔教所致,三月前青雲仙師前去降服,如今離國之災早已平複了。”跪坐在玄帝左手首位的男子輕聲提醒:“不但如此,青雲還留下了一位仙子輔佐離國未出生的新君,近日更是爆出承認墨家學術之說……”


    語氣卻仿佛在說一件與之無關的閑事,絲毫沒有讓劉佩感覺是在提醒他。


    “青雲仙師。”劉佩輕念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莫名的神色。


    青雲劍宗是大漢的國教,也是離國的國教。


    若是魔教真的插手國事,青雲劍宗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隻是青雲劍宗既然願意幫助離國國君,為何不願意幫朕一把?


    言至於此,劉佩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精力不濟讓他沒有過多的欲望去了解無關重要的事情。


    如今劉佩的心中唯有兩件事才當得起重中之重。


    其一,自然是子婿。


    至於其二嘛……


    “我托付許先生打探之事可有眉目?”


    到這個年齡,玄帝已經很少在大臣麵前用我和先生這樣的稱呼,也隻有這位年輕的丞相能夠享有如此殊榮。


    畢竟,大漢如今還能保持現在的平穩,與眼前這位尚不足不惑之年的丞相脫不了幹係。


    許仁山向劉佩的方向微微放低了眉目,壓低聲音道:“臣早已派人去坎國調查,坎國聖獸白蛇仙,為坎國前國君李文誌延壽確有其事。”


    “隻是那白蛇仙早在十多年前便化為人形出走他鄉,這麽多年卻是再沒有回過北坎。”


    “臣已經調動所有力量尋找那白蛇仙人,一旦有情報定會立刻上報給陛下。”


    子婿和壽元,如今已經成了漢玄帝的心病,除了他這個天子近臣外,鮮少有人敢在陛下麵前提及。


    即便是他自己,每次提及此事也無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觸及逆鱗。


    玄帝聽完許仁山的話,麵色更加低沉了幾分:“寡人讓你調查的其他宗門呢?”


    許仁山麵上一苦,無奈道:“不管是學海書山還是大雷音寺,皆以因果為由拒絕為陛下……一些中小宗門倒是願意,隻是他們提供的丹藥陛下早已服用過了……”


    許仁山不知仙家的因果到底是什麽,隻知道唯有上古血脈能夠規避凡國因果報應。


    天下三宗皆怕引火上身,不願意為玄帝延壽。


    除非玄帝辭去皇帝一職,並願意留在宗門內清修,斬斷因果。


    但若是沒有在這位置上坐過,劉佩可能還會答應這個要求,但權勢二字又如何能說放下就能放下,食髓知味的劉佩卻是再也離不開這皇位還有天下。


    而那些願意為玄帝提供丹藥的宗門,在大漢國的幫助下確實興盛一時。


    但不知是天注定還是真的有因果報應,卻都因為各種原因慢慢消失在大千世界之中,被大漢所同化。


    正如青雲劍宗所說,一旦粘上凡塵因果,便再難擺脫。


    至於上古血脈能夠規避因果之事,還是離國之亂,魔教以應龍之血脈規避離國龍氣反噬,這才被發掘出來的。


    這也是為什麽白瑾瑜當年在擔當聖獸之後還能全身而退,而不是被坎國因果所困。


    即便是朝綱中也鮮少人知道,玄帝無子婿乃是因為年輕時征戰所受暗疾,這暗疾不但影響子婿,更影響了劉佩的壽元。


    若不是服用過幾顆延壽的靈丹,恐怕劉佩早已經駕崩了。


    可如今壽元眼看又快要耗盡,普通宗門的丹藥卻是再也無用。


    而天下三宗都不願插手凡國之事,特別還是改變大漢天子的壽元,這簡直就是將宗門往因果中帶,皆恐避之不及。


    “繼續打探白蛇仙之事。”劉佩目光微眯道:“寡人給你一年時間,若是還尋不到便兵發北坎,它不是坎國的護國聖獸嗎?寡人便將坎國給平了,看它還能不能躲著寡人!”


    許仁山張了張嘴,最終滿腔勸阻化作三個大字:“是,陛下。”


    大殿中的其他人自然不知這對君臣所論之事,還在同光祿寺卿詢問離國貢鹽。


    卻得知這種鹽做工複雜、價格昂貴,最重要的是產量極少。


    ……


    離國之事走上正軌。


    有黃子安與鄧輝,一人管朝一人管工,離國具體的國事幾乎不用白瑾瑜過多詢問。


    就連早朝會她都已經因為貪睡而錯過了好幾次。


    既然如此,白瑾瑜幹脆破罐子破摔,將所有朝會都給曠掉了。


    隻留下一個什麽都聽不懂的太後垂簾聽政。


    這些日子,無聊的緊的白瑾瑜學起了樂器。


    至於什麽樂器,白瑾瑜反手一握,手中出現了一根橫笛。


    這是當初請司徒慶長老喝酒後對方送給自己的,本意是避免受到玄機子的責罰。


    倒也確實起了一點作用,隻是之後便一直被放在須彌戒中,若不是最近這段時間閑來無事翻閱須彌戒中的貨品,恐怕早就給忘了個幹淨。


    此橫笛正如司徒慶所說,乃是一件法器,卻隻能用聲樂才能將其激活,這也是白瑾瑜想學一學聲樂的原因之一。


    隻不過,某白蛇著實沒有聲樂方麵的天賦。


    被請來傳教禮樂學術的宮廷樂師聽著橫笛中發出的吱嘎亂響,臉上布滿了苦笑。


    想起剛見之初,自己還在為與仙子獨處而感到緊張,更是被白瑾瑜的美貌所震懾。


    即便自己也是女子,見了白國師仍然是麵紅耳赤,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卻沒想就算是這般仙家人也有不擅長之處。


    她很想勸白瑾瑜禮樂一途是將就天賦的,強求不得。


    但看著那白衣佳人認真的模樣,樂師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留下一本樂譜讓音癡自行練習後飛也似地離開了偏殿。


    第二日白瑾瑜再想找她的橫笛之時,卻發現橫笛竟然不見了。


    轉頭看向一旁的小赤衣,卻見小丫頭捂著腰上的芥子袋抬眼無辜的看著天空,似乎此時與她無關。


    卻是不敢讓白瑾瑜再吹了,否則這偏殿的宮女都要跑光了。


    無奈,白瑾瑜隻能重操舊業,開始禍禍起離國皇宮的後花園。


    整個應蒼城,能夠大麵積種植的也就這裏了。


    當年在坎國時,李文誌的後花園便是被白瑾瑜推了個幹淨,那些個名花名草全都被換成了高粱大米。


    沒人管製的白蛇如今是越發懶惰起來。


    每日睡到響午起,拿起鋤頭便下田。


    身上鱗片幻化的裙裝也變成了適合幹活的短袖短褲,手法熟練動作規範,倒還真有那麽幾分農家女的感覺。


    時間便這般飛速流逝,轉眼便到了七月,也是白瑾瑜到離國的第五個月。


    應蒼城事物已經徹底走上正軌。


    正如白瑾瑜所預料的,便民服務中心如今已經成了離國真正的市政部門,幾乎完全獨立於三公九卿製度。


    而法家的朝廷官員們也猛然發現,自己頒布的法令和規矩居然沒有小吏去執行。


    要想落實中央的政策,唯有通過便民服務中心。


    對此,黃子安曾多次拜訪白瑾瑜這個服務中心實際的控製者。


    但每次白瑾瑜都懶散的告訴前者:“法家的法令應蒼城都在仔細落實,便民服務中心不但為百姓服務,更是為三公九卿服務,他們隻管製定政策,服務中心的官員自然會落實。”


    “君可見,以前的衙門可有現在的執行能力?”


    黃子安被說的啞口無言,似乎說的也確實沒什麽錯。


    隻是黃子安不知道的是,將政策的製定者與執行者分開,也是白瑾瑜建立便民服務中心的一大原因。


    除此之外便是離國第一批出口的海鹽獲得的收益已經歸入國庫。


    頓時,幹癟的離國國庫瞬間豐滿起來。


    特別是那幾百斤出自小赤衣之手的精鹽,幾乎剛送到碼頭便被早已等候多時的各國權貴搶購一空。


    食之,無不拍手稱讚,天下竟有如此純粹之鹽。


    更有甚至說出,餐無此鹽,吾寧不食……


    便是那普通的粗鹽,也比蒸煮法的粗鹽要純淨不知多少倍,畢竟曬鹽的池子中有一口叫做沉澱池,普通的雜物已經在沉澱池中被去除掉了。


    不管怎樣,離國鹽的時常卻是徹底打開了。


    有了資金流,應蒼城就仿若一頭活過來的機器,開始快速運轉起來。


    其中最重要的是城防軍的重建和第一條圓動儀馬車流水線投入使用。


    城防軍乃是應蒼城的保護力量,雖然前有墨者帶領勞工收住了一波叛軍攻城。


    但那不過是借助器械之利,而且那股匪軍隻是一股小勢力而已。


    如今離國瀕臨破碎,在這片大地上如同這般的小股匪軍何止數十。


    特別是北方之地的一股叛軍,口念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國軍暴虐,謀求太平的口號已經占據數郡之地,更有窺視應蒼城之意。


    在這種大環境下,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是必然要有的。


    既能掃清周邊的匪軍,又能防患於未然。


    特別是,這些匪軍還能提供大量的強勞動力。


    所以,幾名墨者被趕鴨子上架般推到了練兵的位置上。


    已經有好幾股匪軍被白瑾瑜分配到南海之濱挖鹽去了。


    樂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蛇得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蛇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蛇仙並收藏一蛇得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