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莫名來到了自己的房中躺下,手裏抱著鳳瑤給他的那卷經書,今日所學,他已熟記。


    “莫名,”仙帝喚道,“你想修道嗎?”


    莫名不知仙帝為何如此相問,沉思許久,並未回答。


    “修什麽道,他一個凡體,修的哪門子道。”魔帝諷道。


    “魔帝,莫名他。”仙帝道。


    魔帝未曾等仙帝說完,便叫了起來,“他什麽他,他就是一個廢物,修道,這輩子他都不可能了。”


    莫名不知為何,此話入耳,他心中極為厭惡,一下子坐了起來,“吼什麽吼,小爺不能修道又怎樣,一輩子,有吃有喝就好,凡人怎麽了?沒有這芸芸眾生,哪能顯得你們這些修仙的人高高在上。”


    “莫名,老子手裏有卷經書,你可敢學?”魔帝道。


    “什麽經書?”莫名問道。


    “一本化凡體為道體的書。”魔帝道。


    “難麽?”莫名問道。


    “萬古間,唯有一人練成。”仙帝道。


    “有危險嗎?”莫名問道。


    “稍有不慎,身死道消,形神俱滅。”魔帝道。


    莫名愣了一會兒,蹙眉深思,搖頭道:“不練!”


    “你不練?可你若不練,我們如何出去,你可知。”仙帝雖有些著急,可還是止住了,似有話未曾出口。


    “你們能不能出去,和我有關係嗎?”莫名道,“是你們自己到了我的什麽靈天魂海中,又不是我請你們來的。”


    “莫名,你!”仙帝心有不甘,還想苦口相勸。


    魔帝突然打斷,道:“老妖怪,不必多說了!娘希匹的,他不願意練,就別練了,咱們二人,在他的這一畝三分地裏相聚,算是緣分,也算是這小子給我二人的一點恩情,莫名,今夜老子傳你一卷築體的功法,那處靈泉,或可助你突破練氣一層,不過,你身為凡體,也就止步於此了。就算是我二人還你恩情。至於我二人如何出去,就不勞你費心了,等你死了,我二人自有辦法。”


    其實莫名並非是不想修道,隻是得知自己是一介凡體之後,雖然心中不甘,可他卻是選擇了接受。


    人活一世,而他是活了兩世之人。雖為兩世,可他心中的每一世皆是孤苦,如今好不容易算是安定下來,所以,他想的要的,唯有一生安樂。至於修道,既然已是天不遂人願,又何苦相爭,更何況,一不小心還要搭上性命,人說,愛財之人才得富貴,惜命之人才得長壽。如今的他,前世空活三十,今生一介凡體,不過卻也是天大的福緣了。尤其是經了前幾日的顛沛流離,他的內心,此時更加滿足了。


    鬥法生殺隨它去,我自一笑醉紅塵。


    “莫名,聽好了!”魔帝道。


    莫名雖然不知道這所謂的煉氣一層對於凡人來講意味著什麽,可他也是深知這魔帝是為他好,便選擇了欣然接受。


    “氣運丹田,如百川入海;靈運周天,乃破穴通脈;魂演坤輿,是為煉天化海。萬物有靈,乃生諸道。草木有靈,是為一歲枯榮;山河有靈,方能聚川匯洋;天有靈,乃生萬象;地有靈,孕養芸芸。禦萬物靈氣,乃生道。道法天,道法地,道法自然,是為道始。人法象,人法靈,人法萬物,是為極始。魂法身,歸五行,納四象,合陰陽,成混沌,是為法始。”魔帝的公鴨嗓聽起來雖不是十分悅耳,可言語中,極為凝重。


    莫名遵照魔帝所言,打坐在竹榻之上。魔帝誦一句,他便默念一句,誦著誦著,莫名不自覺的沉浸在了經文之中,沉浸在了一處大世界之中。


    世界之中,忽有草木青青,忽有漠北蕭瑟。忽有山川巍峨,忽有長河九曲。忽有狂風驟雨,忽有雪霧沉沉。忽有奔雷,忽有星墜。忽有晨日升,忽有月色垂。天地萬象,似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變換,而他卻是始終盤坐在天地之間,不為所動。


    庭院之中,秋風漸起,拍打在了窗欞之上,嗶嗶作響。


    兩股氣團,一黑一白,從庭院的地底湧出,旋轉著破窗而入,不住的盤旋在莫名的頭頂之上,看去,卻如太極圖般,最後融於一處,分作數股,從莫名的七竅而入,可莫名並未有絲毫察覺,依然是如夢一般,沉醉在腦海的萬象更迭之中。


    如果此時有修道的人,定會極為驚訝,因為這莫名,顯然是一位能夠修道之人。


    魔帝的經誦完了,莫名腦海中的場景也是漸漸褪去。


    突然,他隻覺丹田之中,灼熱腫脹,似有一團氣旋,在那裏如波濤一般,不斷湧動。


    “守心魂,深吐納,氣行奇經八脈,周而複始。”仙帝道。


    莫名依言而行,氣旋這才逐漸化去。


    “莫名,我二人已幫你初步淬煉經脈,明日,再傳你一套煉體之術,長久修煉,也可延年益壽,就算是我二人報答於你吧。”仙帝道。


    莫名謝過之後,便躺下歇息了。


    “老魔,你為何要瞞著他?”仙帝在莫名睡下之後,這才問向魔帝。


    “為何!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小子自從得知自己是個凡體之後,雖然嘴上說什麽與天鬥,與地鬥,可幾日安樂,早已磨沒了他的心性,沒了修煉的心,一心隻想在這個小小的仙門中,安逸的活下去。人立誌於危難之中,但又常常忘在了一時安樂。我猜可能是因為他年紀尚小,心智不堅,所以我這才先暫時傳他一道法決,讓他先行煉體修魂。十日後的那處靈泉,應該能助他踏入練氣境界,就先讓他隨那個女娃娃種些花花草草,煉煉丹藥吧。什麽時候這小子想要修煉了,到時候再說。”魔帝道。


    “莫非你真的看上這小子了,可你也不至於。”仙帝道。


    “無事,老子有種直覺,這小子,沒準真的能修成。”魔帝道。


    “為何?”仙帝道。


    “就憑你和老子都在這兒了!娘希匹的,孽障,拿命來!”魔帝說完,似是撲向了仙帝。


    “格老子的,魔頭,大爺和你拚了!”仙帝似是迎了上去。


    夜無聲,莫名睡夢依稀中隻覺得腹下有些腫脹,這才睜眼,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推門而出,尋了一處種藥的花池,褪下了衣褲。


    小解之後,他打了一個哈欠,轉過身去,不由得兩眼圓瞪,心中一驚。


    隻見庭院之中,有一巨大的蝴蝶飛在了離地三尺的空中,它約有莫名般大小,晶瑩剔透的兩展薄翅撲扇著,帶起了陣陣夜風,周身散發著湛藍色的光暈,十分美麗。


    它見莫名緊緊地盯著他,似有敵意,翅膀一扇,便要撲了上來,莫名趕忙雙手抱頭,蹲坐在了地上。


    “不要!”一聲清亮稚嫩的女童音將它喝住。


    莫名聞聽此音,偷眼一看,正是彩蝶。


    彩蝶喝住蝴蝶之後,趕忙從屋內走出,小跑來到莫名身前,將他扶起。


    “莫名,你沒事吧。”彩蝶道。


    莫名點頭,示意無礙。


    二人這才看向蝴蝶,那蝴蝶見了彩蝶,似是十分歡喜,在二人麵前,翩翩而舞,吹得二人發髻淩亂。


    “彩蝶,這蝴蝶為何聽你的話?”莫名心中不解,這才問道。


    “嗯—”彩蝶思索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據我姑姑說,自從我來到這穀中之後,穀中的蝴蝶便這樣了,夜裏的這個時辰,它們時常來此,這一隻,是其中最大的最好看的,我們都叫它蝶王,其餘的應該也在路上了。走,我帶你去看。”


    彩蝶牽起莫名,向庭院外走去,那隻巨蝶,在二人身前舞動兩翼,似在引路。剛出庭院,未有多遠,便隻見遠處黑暗中,有層層疊疊的光點閃爍,燦若星河。


    彩蝶一指,道:“看,它們來了。”


    巨蝶迎了上去,隻一會兒,隻見巨蝶下方,便有一片大小不一,光翼顏色各異的蝴蝶,隨它而至。最上方,是藍色的巨蝶,由上至下,由大變小,數量也是隨之增多,顏色各不相同,排成縱列,聚在一處,好似星河中的七彩虹橋一般。


    彩蝶見狀極為歡喜,手一脫,嬉笑著奔向了群蝶。


    群蝶旋即如璀璨的珍珠幕布一般,鋪展開來,將彩蝶圍在了正中。


    彩蝶高舉雙手,似穿了一件絢爛七彩的仙衣,轉了起來,伴著陣陣悅耳的銀鈴,自然是彩蝶的笑聲。


    莫名從未見過如此異景,欣賞之餘,不由得讚歎造化神秀。


    彩蝶耍了許久,這才覺得有些累了,停了下來,卻有三兩隻蝴蝶落在了她的肩頭,餘下則在她的身後空中盤旋。


    她小手一招,微微有些喘氣,道:“莫名,過來啊。”


    莫名呃了一聲,有些遲疑。


    “沒事兒,你不用怕,它們不會傷人的。”彩蝶道。


    莫名這才安心,向前走去。


    “伸出手來。”彩蝶道。


    莫名伸出一手,放在腰間。


    “像我這樣。“彩蝶說罷,挽了挽衣袖,將手臂高高抬起,伸向了群蝶,莫名也是如她一般。


    二人剛剛伸出,便有兩隻蝴蝶落在了掌心之中,莫名隻覺得掌心微微有些酥癢。


    彩蝶輕輕收回手臂,將手小心的放在了胸前,一雙藍汪汪的大眼睛,低頭看去。


    “你看,它們很乖的。”彩蝶道。


    莫名也看向了自己掌心中的蝴蝶,蝴蝶不大,散發朱紅光彩,剛巧能落在莫名的小手掌上,隻見它兩翼收起,貼在了一處,不時張合,宛如綻放的火焰蘭。


    “好看吧!”彩蝶道,說完,便要撫向那隻蝴蝶,可卻不知為何,她隻覺得頭顱之中,天旋地轉,霎時而至的是一股靈魂撕裂般的痛楚,她不由得“啊”的痛叫一聲,雙手抱頭。


    “彩蝶,彩蝶。”莫名急切喚道。


    彩蝶再也忍受不住,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


    莫名霎時小手一攬,手臂環住了彩蝶的腰軀,彩蝶這才沒有倒下,靠在了莫名懷中。


    莫名攬住彩蝶,緩緩蹲坐了下來,將她的臻首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借著蝴蝶的光,看向了彩蝶。


    那隻巨大的蝴蝶見狀,似乎也是十分擔心,煽動著兩片巨大的光翼,圍著莫名二人轉了一圈,卻隻見,蝴蝶不斷聚集在了一處,隨後鋪開落下,好似做了一個蝴蝶帳篷一般,將二人罩住。


    莫名此時自然無心欣賞,緊皺著眉頭,喚道:“彩蝶,彩蝶。”並同時微微的晃動了幾下彩蝶幼小的身軀。


    “魔帝,仙帝,給小爺滾出來。”莫名道。


    “吵吵什麽,不知道老子正在睡覺呢!”魔帝的公鴨嗓在莫名的心神中驟然而起。


    而仙帝似乎是打了一個哈欠,道:“小莫名,你想好了要和本帝學習種花種草了嗎?”


    莫名此時已是心急如焚,聽他二人如此說話,當即喝道:“小爺有事要問,一個人突然昏迷了是怎麽回事!”


    “這個嘛,你去問仙帝吧!”魔帝道。


    仙帝老人在在道:“這個嘛,待老夫思索一番。”


    莫名心係彩蝶安危,又如何能聽得這二人囉嗦,當下便不在理會二人,而是一手一托彩蝶的雙腿,便起身將彩蝶抱了起來,直奔庭院而去。


    “姑姑,姑姑。”剛進庭院,莫名便向著庭院深處的竹樓高聲呼喊,行至一半,竹樓內日光珠亮起,莫名心喜,腳下也是加快了幾分。


    三步並作兩步,莫名抱著彩蝶匆匆來到竹樓下,進屋之時,莫名並未注意腳下,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幸虧莫名機靈,向前一個縱躍,這才穩住身形。


    竹樓上,鳳瑤手舉著日光燈,邁步走了下來,下樓之後,日光珠一擲,高高懸住,照的屋內通亮。


    那群蝴蝶,跟隨著莫名,落在了竹樓之上,並未離去。


    鳳瑤一看莫名懷中的彩蝶,黛眉微皺,歎了一口氣道:“莫名,她是不是又去同那些蝴蝶玩了。”


    莫名點頭,不敢隱瞞。


    鳳瑤似乎心中早已明了,旋即輕輕一拍腰間的錦囊,一青色瓷瓶從中而出,彩蝶拔出紅塞,倒出了一枚綠色的丹藥,喂在了彩蝶的口中。


    “姑姑,彩蝶她,”莫名眼巴巴的看向了鳳瑤。


    “無事了,你把她抱去樓上吧,她一會兒應該就會醒來,唉!”鳳瑤搖頭歎息之後,伸手一招,手舉著日光珠為莫名引路。


    莫名隨著鳳瑤來到了彩蝶的閨房中,隨後,輕輕地將她放在了一席碧玉竹做的女兒床上,取過錦繡被子,為她蓋上。二人站在床前等候。


    等候之時,莫名不由得問向鳳瑤,“姑姑,彩蝶她怎麽會突然昏倒呢?”


    鳳瑤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我隻知道,每次穀中蝴蝶聚在我的院中,彩蝶便會前去觀看,可看著看著,她就會覺得頭痛難忍,隨即昏倒,傷了神魂。因此,我每次都會給她用些恢複神魂的藥物,我屢屢告誡她,可她也不知為何,時常不聽,仿佛入了心魔一般,非要看這些蝴蝶,這不,今日又是這樣了。”鳳瑤道。


    “姑姑,那她什麽時候能醒啊?”莫名道。


    “清晨她應該就能醒了。不過,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神魂之傷,本就極難醫治,幸虧我這裏有一劑藥方,尚能醫治些神魂小傷,可哪日如果她的傷再比這重上幾分,恐怕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鳳瑤道。


    莫名看著躺在床榻上的彩蝶,心中暗自擔憂。


    “莫名,你回去吧。姑姑在這裏守著就好。”鳳瑤道。


    “不!我要等他醒過來。”莫名道。


    鳳瑤聽得莫名的語氣堅毅,便不再多言,同他一起等候,直至天亮之時,那群彩蝶則早已在黎明前散去了,不知去向。


    天雖然亮了,可彩蝶依舊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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