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眾人啟程離開。


    這座城雖說也有其他結束試煉的參與者落腳,可很顯然,不止有一波人在跟蹤他們。看起來, 各大門派都想知道星辰宮到底在什麽地方。


    虞楚也沒有為難這些跟蹤的弟子, 禦劍飛行離開時, 她扔下幾枚符紙, 甩下了那些人。


    等到他們再回過神來時,要跟蹤的目標早就消失不見了。


    虞楚帶著徒弟們返回玄古山脈, 沒有從雲城的那條路走,而是繞後進入霧氣結界。


    之前懲治天狗閣是在雲城,所以不少門派派人兵分兩路,一路跟著虞楚一行人,一路連夜來到雲城蹲點。


    虞楚用了幻術符籙, 製造出了一夥和他們幾人一樣的幻術替身, 將城裏的那些盯梢者引向了與玄古山截然相反的方向。


    目前為止,沒有一個門派想過虞楚等人就生活在霧界山裏。


    畢竟這樣的上古寶地, 除了虞楚能憑借係統這樣超出世界的外掛而契約成功, 正常修仙者都是不會有這樣的機遇的。


    回到門派, 虞楚讓兩個師兄把蕭翊安頓好, 休息幾日,適應適應再做蕭翊的拜師大典。


    本來玄古山的這個門派是非常宏偉的, 接納的弟子也是按照很龐大的數量來計算,這主峰山頂的幾個弟子院落估計是給內門弟子準備的, 另一座山還有宿舍。


    隻不過,就主峰的院子他們這幾個人就住不完。


    如今其中一個院子裏,陸言卿住在東廂房,沈懷安在西廂房, 正屋還空著。


    師兄妹三人給蕭翊介紹了主峰上各個地點後,便把蕭翊安排得明明白白,讓他入住正房。


    按理來說,門派等級森嚴,哪有師弟比師兄住得好的道理?


    蕭翊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但是他又不傻,當即便看向陸言卿和沈懷安。


    “為什麽你們住小屋,讓我住大屋?”


    陸言卿和沈懷安能說自己剛開始都覺得正房太大,晚上睡覺嚇人,他們害怕,這才一左一右住在了廂房裏嗎?


    那當然不能。


    “我們不似普通門派那樣講究。”陸言卿說,“山上就我們幾個人,自然要親如一家,怎麽舒服怎麽來。”


    “是啊,你就住這兒吧。”沈懷安也慫恿道,“不能因為大小這種原因,讓你一個人住別的院子裏吧?”


    蕭翊本來是想說他無所謂的。本來過去那些日子,他也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但想起爺爺對他的囑托,讓他多和人類交流感情,蕭翊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同意住進了正屋。


    兩個師兄幫蕭翊張羅著拿被褥和一些日常用品,小穀坐在正堂的桌子上,裙擺隨著她的腳一掂一掂的。


    “真好。”她羨慕地說,“你們男孩都成群了,可山上隻有我一個女孩。”


    “那不好嗎?”沈懷安看向她,“就你一根小獨苗,師尊也更照顧你一些。”


    穀秋雨鼓了鼓嘴。


    怎麽說呢,雖然因為隻有她一個女孩的原因,所以平日師父對她真的很寵溺,她自己在對麵的院子裏有房間,可如果害怕的話,去找師父,師父也會願意讓她去後山睡。


    可是……她也希望能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師妹,兩個女孩在一起嘰嘰喳喳多好啊!


    就算師父收了蕭翊,可她還是最小的那個,實在是和他們這些年輕男孩有代溝,玩不到一起去,女孩子的一些聊天又不好和男孩說。


    哎……真是的,為什麽新徒弟就不能是個女孩子呢?


    盡管穀秋雨心裏有點遺憾,但新來的蕭翊還是讓日常的生活變得有趣了一點。


    本來沈懷安還很期待看到蕭翊怕黑,結果發現他想多了。人家在正屋睡得可好了,一點都沒害怕。


    “一定是因為他太大了,太大就不好玩了。”沈懷安對此評價道。


    要是十來歲出頭的小孩肯定會害怕!


    不過,蕭翊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可他的舉止行為看起來沒那麽大,甚至有時都讓人覺得,蕭翊才開始做一個正常的人類,怎麽看都有些青澀感。


    虞楚好歹也養了三個孩子,蕭翊身上的獨特感是最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靈獸養大,蕭翊平時有些少言寡語,當一些事情和行為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應對時,蕭翊的反應便是沉默不動,然後眨著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去看虞楚。


    一個長相冷峻的年輕人用截然不同的信賴和求助目光望著你,那種感覺實在是有點奇妙。


    虞楚也不知道為什麽蕭翊會如此信任她。似乎對蕭翊而言,他們之間從陌生關係轉換成信賴關係是一瞬間便完成的。


    可是——他們之前的交際好像也沒怎麽友好,蕭翊偷烤兔肉被虞楚發現,二人還亮了武器。


    蕭翊的信賴感來的真是太突然了。突然到虞楚也想不明白他信賴的原因。


    可能是生長環境的原因,哪怕在正式拜師之後,蕭翊仍然很容易感到緊張,就連小穀想靠近和他說些什麽,蕭翊的身體都會像是豹子一樣緊繃起來。


    關鍵是,他求助虞楚也就算了。可他和虞楚相處的時候,也會很緊張的樣子。


    他經常會消失不見,後來沈懷安都知道去哪裏找他了——這家夥和山林裏的狼群老虎這些妖獸們相處得關係好極了,好像他和這些妖獸才是一家人一樣!


    對於這個‘問題少年’,虞楚頭疼不已。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蕭翊仍然看起來很沉默,哪怕其他三人都對他很溫和很友好,可他仍然將自己隔絕的感覺。


    虞楚實在沒辦法,隻好給虞嶽景寫信求助。


    她覺得商人見多識廣,或許會有獨特的方法。


    又過了半個月,虞楚終於等來了回信。


    虞嶽景的信大概是說,既然這個孩子是和野獸一起長大的,那他的身上或許會被影響到一部分性格特質。


    所以,看待這個少年時,不要隻把他當做普通的少年,也要把他當做一個是被狼虎養大的幼崽。


    他爺爺先離開了,而且是提前走了,隻讓他自己生活幾年後等轉機,這和拋棄有什麽區別?所以他心裏一定一直很敏感而沒有安全感,隻不過不會說而已。


    再者,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外麵撿回來的那條大黑狗嗎?小狗什麽都不記得,被撿回來了就會心安理得的把新家當做自己家。


    可大狗已經經曆過流浪的酸楚,進入新家後會一直很害怕,怕自己會不會又被人拋棄。


    你那時對那條大黑狗那麽好,它還不是一點都不敢越界嗎?後來我借它去看守錢莊,沒到一個月這狗精氣神就起來了。


    所以,你和你的徒弟們對他越超乎常理的包容和溫柔,他可能越不自在。這樣的人都很敏感,你想讓他適應,還不如給他找點活幹。


    既然他信任你,那你先想辦法讓他見到你不緊張,而後的事情就好說了。


    最後再說一句題外話:你馬上六十大壽了,要不要大辦一場?


    虞楚啪地合上紙,她決定忽視虞嶽景的最後一句。


    哪怕修仙之人的年紀是沒有衡量作用的,可一聽到自己要六十了,這個感覺實在是太怪了。


    她想了半天虞嶽景的話,感覺好像是有道理的。可似乎哪裏也怪怪的——虞嶽景那些比喻不是在形容狗嗎?


    人家活生生一個大徒弟,拿流浪狗來比喻,怎麽聽怎麽感覺是在罵人。


    可虞楚也實在沒辦法了。


    隔日,她將蕭翊找來後山。


    果然和之前一樣,蕭翊一單獨麵對虞楚的時候還是緊張。他眨著眼睛,一聲不吭地看著她。那副聽話純良的樣子,簡直看不出試煉時一言不發就一打五的野性冷酷的也是他。


    “我要閉關修煉幾日,你能不能幫我守住外麵?”虞楚說,“沈懷安和小穀太調皮,我怕他們來打擾我。還有菜園,也千萬不要被他們禍害了。”


    蕭翊眼睛微微睜大。


    “你想交給我?”他小聲說。


    “可以嗎?”虞楚欲擒故縱,“當然,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就讓陸言卿來……”


    “我想。”蕭翊立刻說,“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虞楚露出笑容。


    她伸出手,輕輕地揮了揮。蕭翊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虞楚摸了摸年輕人的頭。


    “那就辛苦你了。”她輕輕笑道。


    蕭翊抿著薄唇,耳朵卻一點點紅了起來。


    主峰上,沈懷安陸言卿和穀秋雨都擠在廂房裏,坐在椅子上的沈懷安一下一下地向後翹著椅子。


    陸言卿忍不住說,“好好坐,一會再摔了。”


    椅子上揚的前腿砰地落在地上,沈懷安轉過頭,他不滿地說,“師尊要安撫那小子我理解,怎麽還把我給捎帶上了?”


    這件事虞楚提前跟大家商量過,她還點名讓沈懷安和小穀到時候去搞搞破壞什麽的,讓蕭翊攔一攔。


    看到沈懷安氣憤的樣子,小穀在憋笑,陸言卿也忍俊不禁地說,“你本來也很淘氣。”


    “我那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沈懷安崩潰地說,“小時候就淘氣那麽一年,難道師尊要記到幾十年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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