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院內,雪越下越密,那口巨大的鐵棺上麵,已經泛起一層銀色。


    那些站在院子裏的人,則顧不得天氣寒冷,全都踮起腳來,時刻關注著公堂內的風雲變化。


    “我們還是先從鐵棺案開始講吧!”徐尊案首挺胸,朗聲說道,“這個案子從一開始便撲朔迷離,詭異非常,導致我們始終抓不住它的重點,無從查起。


    “可實際上,我們隻是忽略了這件案子裏最基本的一個要素,這個要素便是——運輸工具!


    “我們不知道,凶手到底是如何把這麽巨大沉重的一口鐵棺運到張橋上麵去的。


    “當時,”徐尊說道,“我們查看了張橋兩側的道路,卻並未找到對應的車轍,致使我們一度認為,這口鐵棺是從天而降!


    “不瞞各位,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很久,直到某一天,才終於被我找到了答案。”徐尊轉過身,指著院中那口鐵棺說道,“不知,各位是否還記得,剛才那些工人們用了多久的時間,才將這口鐵棺運到院中,並且放置到位的?”


    徐尊這樣一說,眾人全都跟著回憶。


    “不用想了,我告訴你們答案吧!”徐尊說道,“從義莊把鐵棺運到縣衙,再到最後放置完畢,他們足足用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便是現代的四個小時。


    “哦?”眾人全都皺起眉頭,顯然聽不明白徐尊的意思。


    “還不明白嗎?”徐尊正色說道,“幾天前,我們縣衙的人把鐵棺從張橋運回義莊,也足足用了兩個時辰,這又說明什麽呢?”


    “嗯……”眾人跟著思索,其中有名衙役自言自語道,“路途似乎更遠一些吧?”


    “對!”徐尊立刻衝此人伸出大拇指,“從張橋到義莊的路程,是義莊到縣衙的十倍不止。


    “各位,同樣是搬運鐵棺,為什麽兩次卻用了同樣的時間?誰能告訴我,這是何道理?”


    “哦……我明白了!”這時,公堂裏的禦史陳太極想到了答案,“是因為人不一樣!”


    “厲害,”徐尊打了個響指,讚道,“禦史大人算是說到點兒上了。今天負責搬運鐵棺的,都是新雇來的工人,他們之前沒有抬過這麽沉的東西,所以因為操作不熟練,而耽擱了時間。


    “而上次負責搬運的,除了雇來的民工之外,還有我們縣衙的衙役和捕快。


    “可沒想到,他們也是第一次搬運鐵棺,卻為什麽能搬得那麽順利呢?這可真是……耐人尋味啊!”


    徐尊故意拖慢語速,趁機掃視院中眾人,觀察他們的反應。


    “徐尊,”刺史李岩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你這是在說,你們縣衙的人有問題?”


    “刺史大人,問題大了!”徐尊瞪大眼睛說道,“除了人之外,當時用來搬運鐵棺的那架馬車也大有問題。


    “我當時仔細觀察過,發現車架上有很多刮擦痕跡,都和鐵棺形狀吻合,關鍵是那些刮擦痕跡並不是新的。


    “還有,車架的大小剛好合適,拉車的那兩匹老馬也好似輕車熟路,並非第一次拉如此沉重的貨物……


    “於是,在那個時候,我腦中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徐尊揚起嘴角說道,“製造鐵棺案的凶手之所以沒有留下車轍,並不是想要故弄玄虛製造神秘,而是不想讓人發現,鐵棺其實就是被縣衙的馬車給拉過去的!”


    喔喔喔……


    徐尊語出驚人,再次惹得一片驚呼,有人甚至發出了類似公雞打鳴的驚訝聲音。


    “這……這也離奇了吧?”縣丞羅百萬擦著冷汗說道,“那架馬車是我們縣衙冬天用來拉煤的,如果凶手是用那架馬車拉的鐵棺,你……你這豈不是說,我們整個縣衙的人,我……我們……”


    說到此,羅百萬第一次對自己產生懷疑,看向邱永年的眼神裏,也透出了一種不確定。


    “哈哈哈……”徐尊忽然大笑,令現場的喧嘩議論赫然止住,他大聲說道,“各位,別著急,這不過隻是一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麵。


    “邱縣令,”他轉向邱永年說,“一個人做壞事,或許很容易暴露,但如果是一群人一起做壞事,那是不是就不容易被發現了?”


    “你……”邱永年麵紅耳赤,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你以為,我當初執意要查齊家塢的大案,真的是我的本意嗎?那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徐尊狠狠說道,“那個時候,我已經察覺到苗頭不對,意識到我的對手根本不是一個人。


    “所以,我隻能用查齊家塢大案這個借口,去查我真正想要查的東西。”


    “哦?”聽到這句話後,邱永年微微震了一下,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顯出局促。


    “在檔案室裏,”徐尊繼續說道,“我故意推倒那些書架,假裝因為查不到線索而氣瘋。


    “而實際上,我悄悄打開了檔案室鐵窗的插銷,當天晚上,便有朋友潛入檔案室,把我想要的東西取走了!”


    啪,啪!


    說著,徐尊拍了兩下手掌,公堂門口便立刻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正是那鐵傘女將軍火阿奴!


    火阿奴手裏抱著一摞檔案,進入公堂之後,一股腦丟在地上。


    “邱大人,這些都是咱們新葉縣的人事檔案,由主簿劉章大人親手整理的。”徐尊說道,“當我仔細翻看這些檔案之後,我突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這個驚人的發現與我之前的猜測完全吻合,由此,我便更加確定,那個一直在幕後操控全局的人,就是——你!!!”


    “啊?”邱永年又是吃了一驚,麵色變得越發難看。


    “徐尊,快說,”此刻,那刺史李岩都快站起身來,連連追問,“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我發現,自從一年前,邱大人來新葉縣上任之後,便接連調動本縣人事,先後安排了二十多人來縣衙任職。


    “這裏麵有師爺,有衙役,有捕快,有雜役,當然,還有獄卒。”徐尊說道,“本來,新官上任新氣象,縣令大人安排職務天經地義,沒有什麽可說的。


    “可這事奇就奇在,他安排的這些人,居然無一例外,全是外鄉人!


    “全是外鄉人也罷!邱大人是商州南庚人,如果這些外鄉人是邱大人的同鄉,那也算說得過去。


    “可這些人居然全都來自不同州縣,這可就不太能讓人理解了吧?


    “於是,帶著這個疑問,我又委托火姑娘幫我查了一下新葉縣的各行各業,看看在邱縣令上任前後,有沒有來本地從事其他工作的外鄉人。


    “這一查可不得了,竟然又查出二十多人!


    “這其中,幾乎包括了新葉縣的各行各業,哦對了,其中還有幾個能叫上名字來,”徐尊嘴角揚起,露出一抹邪氣凜然的微笑,“比如,郵差梁三,驛館夥計程文,以及,綢緞莊的尤大郎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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