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古道,兩岸銀白。


    穀中的河水一半是冰,一半是激流。


    徐尊所乘坐的馬車,正在泥濘濕滑的河邊路麵上行駛,駕車人便是他的新任管家柳東。


    上元城位於新葉縣以北,路途並不遙遠,穿過大山便是,如果快馬加鞭僅一日便可抵達。


    乘坐馬車的話,一天一夜也差不太多。


    今日氣溫雖低,但陽光明媚,天高無風。


    “火姑娘,你……別這樣好嗎?”馬車後麵,趙羽騎著自己的快馬,對旁邊馬上的火阿奴說道,“我好像不欠你錢吧?”


    火阿奴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身後背著鐵傘,英氣逼人。


    聽到趙羽的話,她仍然充耳不聞,隻顧行路。


    趙羽非常納悶,不知道這一路上,火阿奴為什麽像跟自己有仇一樣,非但對自己不理不睬,而且眼神裏還充滿敵意?


    難道……是因為假邱永年的事?當初在公堂上,她嫌自己出手太晚,這才導致沈公意外去世?


    沒道理啊!


    當時還有那麽多內衛呢,個個武藝超群,要怪也怪不著自己吧?


    難道……是因為自己當了徐尊的侍衛?搶了她的風頭?


    也不對吧?


    自己享受國家薪俸,跟她沒有利益衝突啊?


    “咳咳……”


    趙羽這個人很善於化解尷尬,見火阿奴不理不睬,自己便說個沒完。


    他清清嗓子,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說給火阿奴聽:


    “真不知道徐大人怎麽想的,居然讓柳東當他的管家,那小子可是遠近聞名的慣偷啊!


    “而且……還讓他帶著家眷?是不是離譜?喏,還有老婆,還有孩子……”


    說著,趙羽衝車窗方向瞪了一眼,正趴在車窗上的喜娃受到驚嚇,趕緊鑽進車廂。


    “徐大人現在可是七品官,我算著,他的俸銀至少能雇傭10個家丁了吧?”趙羽又道,“提刑官這麽辛苦,難道不應該雇點兒身強力壯的嗎?


    “真想不到……”趙羽越說越起勁兒,“柳東那個媳婦是怎麽回事?怎麽還跟徐大人坐一個車廂呢?她不是來當老媽子的嗎?不應該跟柳東坐前頭趕車去?


    “哎呦,我看她那模樣,好像有點不太正常吧?”


    唰!


    誰知,趙羽正自顧自地嘚吧著,卻突然看到火阿奴的鐵傘從天而降,朝著自己腦袋砸將下來!


    啊!!?


    趙羽嚇了一跳,本能地舉起佩刀格擋。


    當!


    鐵傘勢大力沉,趙羽沒有擋住,登時從戰馬上栽倒下來。


    然而,火阿奴不由分說,也從馬上跳下,然後又一鐵傘擊出,再次攻擊趙羽,直奔命門而去!


    “你……你幹嘛啊?”趙羽打了個滾躲開,身上頓時站滿臭泥,他嚇得大聲叫道,“火姑娘,你瘋了麽?”


    鐵傘再次襲來,趙羽躲避不開,隻好唰啦一聲抽出佩刀,和火阿奴打在一處。


    籲……


    聽到身後有異,柳東趕緊停住馬車,回身觀瞧,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向徐尊匯報:


    “徐大人,徐大人……不好了,兩個護衛打起來了!你快看看吧!”


    柳東挑起車簾,但見徐尊、喜娃和苦娘三個人全都趴在窗戶上,正認真地觀看著這場打鬥……


    “別打了!啊……”


    趙羽很明顯不是火阿奴的對手,雖然扛住鐵傘,卻還是被踹翻在地,異常狼狽。


    再看火阿奴,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揮起鐵傘毫不留情,幾乎傘傘要命!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跟你賠禮道歉……我……”趙羽勉強擋了幾下,看到央求沒用,便隻好扯開嗓子大喊,“徐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那喊叫聲響徹山穀,甚至還有回音。


    一眨眼,趙羽擋了六七下,便已然門戶大開,敗勢盡顯。


    火阿奴甚至都沒有打開鐵傘,便輕鬆挑飛趙羽的佩刀,然後一腳將其踢向旁邊的河溝。


    河溝一人多深,趙羽跌落下去之後,直接落進冰冷河水!


    “啊……救命啊,救命啊……烏嚕嚕……”


    河水雖然不深,但趙羽是平著摔下去的,當場喝了好幾口水。


    幸好水流不甚湍急,他在水裏撲騰幾下,便淌到岸邊,抓住岸邊的柳樹枝……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呐?”終於,岸上傳來徐尊的驚呼聲,“趙捕頭怎麽掉水裏去了?快!快救人啊!”


    很快,柳東給趙羽拋下繩子,趙羽這才拉著繩子艱難地爬上岸。


    “火……火旺……”


    趙羽剛想大罵火阿奴,卻看到火阿奴又抄起了那把令人膽寒的鐵傘,便嚇得他趕緊閉上嘴,哆哆嗦嗦地躲到徐尊身後。


    “火阿奴,太不像話了!”徐尊指著火阿奴喝道,“趙捕頭是聖上欽封的侍衛,你怎麽能……怎麽能……”


    誰知,火阿奴蠻橫地瞪了徐尊一眼,竟是嚇得徐尊也不敢言語了。


    於是,徐尊趕緊改口轉向柳東,吩咐道:“快!這大冷天的落水,很快就會被凍壞的!


    “來,咱們趕緊把趙捕頭的衣服給脫下來,給他換身幹衣服吧!”


    “哦,是!”


    於是,徐尊和柳東當即上了手,開始扒趙羽的衣服。


    “別?這樣不太好吧?”落湯雞似的趙羽抖如篩糠,卻羞得滿臉通紅。


    “哦,對!”徐尊趕緊說道,“那就去車廂裏換吧!趕緊的,晚了會生凍瘡的!”


    說著,徐尊和柳東不顧趙羽反對,將他強行拉進車廂。


    此刻,喜娃和苦娘早已來到車廂外麵。


    隨著馬車一陣晃悠,不一會,徐尊便抱著趙羽濕漉漉的衣服從車廂裏出來。


    剛一出來,他便將衣服丟在地上,開始仔細搜索。


    結果,他很快發現異常,手一伸,便從一個極其隱蔽的內兜中掏出一本冊子!


    那冊子由錦帛製成,看著比較高級。


    “啊?”


    火阿奴趕緊湊過來。


    徐尊也以為是什麽密函,當即打開翻看,結果,火阿奴的臉騰地紅了。


    但見冊子裏竟然是一些少兒不宜的圖畫,徐尊皺眉,再細細品味一番之後,才重新放置回去。


    除此之外,趙羽衣服裏麵再無異常物件,隻有一些散碎銀子還有色子牌九等賭博用品。


    嘖嘖……


    徐尊讓喜娃收起衣服,這才和火阿奴移步到遠處。


    “怎麽樣?”徐尊問道,“探到什麽了沒有?”


    “應該不是裝的,”火阿奴回憶著說道,“我襲擊得那麽突然,剛才有好幾次都是生死關頭,如果他真是高手,必然會露出破綻。”


    “嘖嘖……”徐尊再次咂嘴,“這麽說,他能砍下假邱永年的手臂,隻是因為僥幸了?”


    “應該是的,”火阿奴點頭,“當時,假邱永年已經進入到一種癲狂狀態,並且被我和內衛們牽製,所以他才有機可乘。”


    “哦……”徐尊看著依然還在抖動的車廂,眼睛裏泛起一絲深深的憂慮。


    “徐大人,”火阿奴問道,“你就這麽懷疑趙捕頭嗎?除了他砍下假邱永年的手臂,還因為什麽?”


    “唉!”徐尊悵然說道,“在鐵棺案發的那天晚上,我從監牢出來的回家途中,曾經被人跟蹤。


    “當時,假邱永年等人都在忙著鐵棺案,所以我懷疑,跟蹤我的人,就是……”


    “啊?”結果,火阿奴沒等徐尊說完,便打斷他說道,“你怎麽不早說呢?當時跟蹤你的人,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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