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秦二人“謔”地站起身來。


    “沒時間解釋了!”張準喊道,“你倆快來!”


    三人奔到一間小溪邊的竹樓旁,這棟樓和王柳的住房隔溪相望。


    那裏已經圍上了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一些典獄司的人在維持秩序。


    三人艱難地擠過人群,爬山竹樓。


    隻見房間中央,有一位白衣女人。


    她吊在一根懸於房梁的粗繩子上。


    顧潛走到她麵前去,看見她兩眼翻白,舌頭微微伸出。


    她的腳下有一個小凳子,已經被踢翻了。


    “這…是自殺嗎?”秦飛問張準。


    “八成是,門窗都是反鎖的,沒有撬動的痕跡。”


    “這人是誰?”顧潛問。


    “哦,她就一普通的藝妓,沒什麽特別的,估計是天天晚上強顏歡笑把自己搞崩潰了罷。”


    顧潛點點頭,他一個外行人能看出什麽來。


    既然是自殺,便不會有怨氣,也就不會化鬼,便和秦飛出去了。


    但走出去時聽見一個村民歎息道:“唉,這女子原先和柳花魁交情挺好的,沒想到他倆雙雙歸西了…”


    顧潛一聽,心裏顫了一下,趕緊抓住那村民,想盤問個明白。


    那村民嚇了一跳,正要掙開他的手。


    顧潛掏出了令牌,又摸出一塊碎銀塞到他手裏。


    那村民一看銀子,眼睛發亮,放到嘴邊咬起來。


    “實不相瞞,我經常看這位藝妓的表演,每天必看。”他的話匣子打開了。


    “好幾次我看她和那有名的柳花魁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看上去交情特別好。”


    “這也不算什麽秘密,白水鎮的都知道。”


    “那這歌妓死前有什麽異常嗎?”顧潛問道。


    “嗨,自從那柳翠和她那夫君王星緒死後,她就沒出過房門。”


    “一直過了快半個月,今天有個孩子透過門縫看見她掉在那梁上了,嗨,可惜了。”


    顧潛點點頭,“多謝了。”


    這死去的歌妓竟然和柳翠有關聯!那麽她是不是自殺便存疑了。


    他將這一發現告訴了秦飛和張準,二人聽罷都是神色凝重。


    案件越來越撲朔迷離,顧潛感覺他們沒有撥雲見日,反而漸漸走入一團迷霧之中。


    “她屍體沒有腐爛跡象,應該死後沒多久。”張準說。


    “兩個案子肯定有關聯。”顧潛說,“說不好還是同一人幹的。”


    這次秦飛沒有再反駁他,推著下巴思考著。


    那影子已經盤旋在他們周圍很久了,對著那間屋子裏的死者,竟讓生出一口猙獰的牙齒,露出一個類似於笑容的“表情”。


    正在沉思的顧潛沒有留意它。


    經過早上的案件,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他們的交談變少了,似乎每個人都在思考著,對任何事都心不在焉。


    到了晚上,顧潛心裏煩悶得很,決定去找一位歌妓解解悶。


    他走到河邊,上了一棟樓。


    走過一間間房間,他驚異地發現鮮有房門開啟,大抵是今早歌妓自殺的案子擾得人心惶惶罷。


    他準備掃興而歸,一位妓女匆匆忙忙地從他身邊經過,手上拿著一條毛巾,端著一盆水。


    她走進了一間房間。


    顧潛心裏覺得奇怪,悄悄跟上去看。


    房門沒關緊,留有一絲縫隙。


    顧潛窺上那縫隙,隻見簡樸的房間裏有著一張同樣樸素的床。


    上麵躺著一位容貌盡毀的女子。


    她似乎喪失了行動能力和神誌,像失去了一樣躺在那裏。


    隻有她起伏的胸口證明她的生命還在延續。


    先前走進去的那名女子拿著毛巾,在水裏沾濕了,輕輕擦拭著那癱瘓女子的臉和四肢。


    顧潛看著她們胸口湧上一陣酸楚。


    他忽然覺得那個癱瘓的女子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對了,莫弘的講述。


    他說過王星緒曾經打傷過一名歌妓,令她失去神誌,不能動彈,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給她擦洗身體的女子收起了毛巾,端起盆來走出門。


    顧潛來不及離開,隻得站在門口。


    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請問,您是哪位?”


    “啊,是這樣,”顧潛急中生智,掏出令牌,“我準備和您問問房間裏那女子的事。”


    沒想到麵前的女人歎了口氣,“先前已經有數十人問過我了,你是第五十三個。”


    這事還挺熱門,顧潛心裏想。


    “裏麵的人是我妹妹,做歌妓的,有一日她獨自接客,那客人要愈她行男女之事,她不從,便被打成了這樣。”


    “那客人可是王翎?”


    “不清楚,是莫家三少爺拽著他出來的,他左手還流著血,說是王翎打了我妹妹,但大夫去救治的時候,我妹妹已經沒了神誌,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我們姐妹倆沒有家人,隻得住在這妓樓上,唉…”


    顧潛聽著一陣心酸,“那你們,不想著討回個公道嗎?”


    她搖了搖頭,“沒那個氣力了,莫家三少爺已經是仁至義盡,王星緒那廝看起來人模狗樣,其實骨子裏是個潑皮,如今他死了,我妹妹不醒,唉,都是命…”


    顧潛點點頭,離開了。


    若是有辦法讓這歌妓恢複神智,想必能提供許多線索。


    顧潛回到了旅館,長長地睡上了一覺。


    他又做夢了,夢見他在毆打那個歌妓,她在他身下求饒,但他愈打愈狠。


    直到把歌妓打得不省人事,他的夢也就醒了。


    這一夜,那個黑影又光顧了顧潛的窗外,它貼著牆壁露出血紅的雙眼和猙獰的笑容。


    ……


    住在山上的老船翁這一夜在觀星。


    這兩天他一直在注視著白水,他在提防些什麽,身上有一股蓄勢待發的勁。


    但他表現得很從容,一根煙鬥,一個茶缸,他能坐上一天。


    隻有到了夜晚,他才會爬會床上,發出幾聲哀長的歎息。


    那歎息聲時而從容,時而淒涼,飄飄揚揚地飛進了草叢裏,飛到了茶缸中的波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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