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牌一亮,滿座皆驚。


    蘆葦鎮的有身份的人物又是一陣驚歎,看顧潛的眼神從輕蔑變成了敬畏。


    透露著點“原來是官麵上的人物”的意思。


    劉同禧也是神情一震,“如此甚好。”他嘀咕一句。


    隨後跟身旁的白衣衛士耳語了幾句,那人生的俊朗,點點頭,退了下去。


    “顧先生,在下已經派人去尋匪徒郭全的蹤跡,鹹水蕩不大,十二個時辰內定會給您回複。”


    當天,這位窮酸商會的會長給顧潛他們訂了一間條件稍好的客棧。


    雖然環境並不比先前他們住的那家強上多少,但按劉同禧所言:“是本鎮的最高標準了。”


    幾人便住進了這間“最高標準”的客棧。


    顧潛哪裏坐得下,多次提出要親自去尋。


    秦飛勸道:“你別幹著急了,就算你出去尋,也未必會有結果。咱們外鄉人,對這地方哪有本鄉人熟悉?坐下喝口水罷,消息會有人送來的。”


    顧潛明白現在這樣也沒什麽用處,便坐下身來,喚老板上了一碗酒。


    “嚴兄,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可是從外鄉來的?”


    顧潛心裏還是煩悶得很,便向嚴森搭話。


    那一位抱著女兒的年輕漢子,一邊拍打著女兒哄她入睡,一邊正對著火堆做那麽一個凝視。


    聽到顧潛問話,便把頭轉過來,笑了一下,道:“是的,幾個月前我剛到蘆葦鎮,一無親二無故,身上沒有多少銀子。”


    “那時候鹹水蕩還沒有鬧匪患,算是比較富足的地界。”


    “當時雪下得大,我女兒凍得厲害,又沒有奶吃。”


    “尋了好幾家人家,沒有婦人願意施舍點奶水給女兒。”


    “我腿在厚達三尺的雪裏走著,極艱難,漸漸失去了腿的感覺。”


    “一座氣派寨子突然顯現在我眼前,我顧不得多想,抱著女兒就進去了。”


    “裏麵一張長桌,一群人坐在兩旁商議事務,這便是蘆葦鎮商會了。”


    “寨子裏的炭盆讓我的腿恢複了些知覺,大家看見我都是一副驚訝的神色。”


    “我怯怯地問了句‘我女兒好久沒吃奶了,敢問這裏可有婦人肯施舍點奶水,救我女兒一命?’”


    “當時沒人動身,我覺得沒希望了,便轉身要走。”


    “坐在桌子盡頭的劉會長叫住了我,隻說了一句話‘喚奶媽來。’”


    “他救了我女兒一命,之後看我可憐,便讓我在商會裏找了個文書工作做,還給我安排了房子。”


    “雖然一個月沒多少錢,可也算是能過下去,這便是救了我一命。”


    說這些話的時候,嚴森時常閉上眼睛輕輕笑兩聲。


    顧潛聽罷,心裏的焦躁減弱了幾分。


    他安下心來,決心不再和自己過不去了。


    直覺告訴他,劉會長,靠得住。


    ……


    鹹水蕩的某個小山頭。


    臭名昭著的郭斧頭帶著一批窮凶極惡的匪徒打道回府。


    這夥匪徒大概有一兩百人,其中有一位容貌俏美,身穿白色羅衫的女子。


    這女子發絲散亂,渾身綁滿麻繩,嘴上塞著破布被放在一輛馬車上。


    她臉上有一個清晰可見的掌印,但暫時還沒有被玷汙,暫時。


    郭斧頭手下有兩員“大將”:飛鏢李和蛇矛張。


    這二人顧名思義,一個善用飛鏢,一個善用蛇矛。


    其中的蛇矛張看著陳柔色咪咪地說:“頭兒,這小妞兒俊俏得很,您爽完了,扔給弟兄們嚐嚐鮮唄。”


    郭斧頭跳起來給他吃了一個爆栗,說:“娘的,不長眼的驢草的,這娘們是要做老子媳婦的!媳婦兒,媳婦兒你懂不懂。”


    蛇矛張自知道說錯了話,摸著被敲疼的腦袋不再做聲。


    他放慢腳步,和郭斧頭拉開一段距離,又和飛鏢李嘮起嗑來。


    “老李,你說這麽水靈的姑娘,頭兒從哪拐來的?我可知道,這鹹水蕩可隻剩下些歪瓜裂棗了。”


    比起蛇矛張的話癆,飛鏢李更沉悶一些。


    他擦拭著一支四刃飛鏢,沒好氣地說:“自己去問不就完了。就算知道從哪兒來的也沒有你的份兒,莫非你下麵那根矛又發癢了?”


    這樣一對迸發出下流笑話,酒嗝和烘烘臭氣息的隊伍,跟著郭斧頭走進了一個山洞。


    郭斧頭在這裏大設宴席,牛羊雞鴨擺滿了桌子,壇壇美酒流成了河。


    真可謂是肉可成林,酒可成池。


    郭斧頭把陳柔摁著跪在自己的虎皮座椅旁,喝了三碗酒。


    他拉開了陳柔嘴裏的破布,強行灌給她一碗。


    那破布不知道是說做什麽的,充斥著一股油膩和腥味。


    陳柔好不容易擺脫了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頭發就被揪住,辛辣刺激的酒液流過她的喉嚨,流進她的胃裏。


    她即刻咳嗽起來,隨後開始幹嘔。


    郭斧頭一副甚為盡興的模樣,喝了更多的酒,吃了更多的肉。


    宴會的高潮,他宣布三日之後,就與陳柔結為夫妻。


    一個人的出現,打斷了這場狂歡。


    那個男人穿著白色的袍子,身邊跟著一位白衣衛士。


    正是蘆葦鎮商會會長劉同禧。


    郭斧頭一看宴會上來了這麽一位不速之客,撇嘴皺眉,提了兩柄利斧迎了上去。


    蘆葦鎮商會會長此時拱手作揖,低下頭去,大聲喊道:“在下求見郭首領!”


    他身旁的那位白衣少年倒沒有低頭,直直地站著。


    郭斧頭晃蕩著雙斧,笑眯眯地走過來:“劉會長,這姑娘很水靈,不錯的,你有何事?”


    劉同禧頭也不抬,“懇請郭首領鎮壓鬼物!”


    郭斧頭做思考狀,喚了一聲:“鎮鬼的!”


    隻見山洞後麵,走出了一位麵向陰柔,皮膚蒼白的男子。


    那男子戴著一副高帽子,身上穿著紅黑色的袍子,指甲留得很長。


    腰間配著一把花哨的刀,手裏拿著花扇。


    郭斧頭問:“你說,這鬼,還能不能鎮?”


    那男子聲音陰柔地答道:“可以鎮,鹹水蕩怨氣太重,隻消費…”


    郭斧頭登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改口說:“鎮不了,鎮不了。”


    “聽到了吧,劉會長,”郭斧頭笑道,“不是我不幫你,是這鬼沒法鎮,你先回吧。姑娘,很不錯。”


    劉同禧的袖子擋住了他的臉,他正在咬牙切齒,渾身顫抖。


    而他身旁那位少年,握緊了腰間的刀。


    劉同禧一看,趕忙嗬斥道:“同慶!不得無禮!”


    那名叫劉同慶的少年緩緩鬆了手,依然死死瞪住郭斧頭。


    後者則以戲謔輕蔑的眼神看著他,仿佛說,來呀,項上人頭任你取,你有那個膽麽?


    劉同禧怕再待下去會出亂子,道了聲在下告退,收斂起自己眼中的鋒芒,拉著劉同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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